077真相二
“南宮傲!”他吼了一聲。
“……”男人身子縮了縮,望着他竟有些可憐兮兮。
“你這麼多年究竟瞞了我些什麼?”
男人發怒的模樣活像只張着傾盆大口的獅子。
“傾……傾塵。”
“沈十一,孤要知道她的全部,她究竟是不是沈宿?”那獅子再吼。
南宮傲猛打了一個寒噤,拍了拍身上並沒有的塵土,攤手道:“本來是想查清楚再告訴你的,年復一年我便將這事給擱下了,如今你既然問了,我就如實告訴你吧。”
戰傾塵稍稍放開他,且聽他細細道來。
“我也是自十一走後纔想通事情的始末的。”
南宮傲斂去一身玩世不恭之氣,沉聲說道:“帝皇與歡心本是一甕而生之雌雄二蠱,帝皇在你身上,而那歡心正是在當年的沈十一身上。”
南宮傲餘光打量着一聲不吭卻又散發着肅殺之氣的戰傾塵,頗有些不忍地說道:“果然與我想的一樣,你若與她行那燕好之事,雄蠱就會被雌蠱吞噬,而雌蠱……”
戰傾塵如今滿腦子都只認準了一件事,就是十一是沈宿,沈宿就是十一。
他不管她吃了什麼鬼藥身子變小了留在他的身邊,長達五年,總而言之,她欺騙了他十年之久!
十年,這十年她都是帶着恨的吧。
而他,可笑,前朝太子沈宿的畫像還安好的掛在他的營帳之中,枕墨樓內,她曾經用過的沾染着她的氣息的東西他都完好的保留。
想到這裡,他胸前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沈十一,十年前是孤先騙了你,你可以恨着孤;十年之後,你也可以將髮簪插入孤的胸膛;是孤先背棄了友情,孤傷你又一次背棄了你……可是,若下次再見孤絕不會容許你離開——
“我知道了……”緋衣人說道,轉身離去。
南宮傲詫異於他此刻的冷靜,無奈搖搖頭緊隨着男子的步伐走出大殿。
——
齊都,鄴城,城門
車輪轆轆,從水路到陸路短短兩日,十一一行人便回到齊國。
城樓之上她看到淳陽霽雪冷漠疏離的臉,那張絕美的臉啊,曾是溫柔百態,只需輕輕勾脣便能傾覆天下人心。
白衣飲茶,彈指之間,便是玲瓏天下。
終究不是沈墨啊……
淳陽霽雪不會錯過十一精緻的小臉上一瞬的無奈與落寞,他微微蹙眉。
花祭月朝她伸來手,她深望他一眼,這個男人一直以來也如她一樣在命運的棋盤上苦苦掙扎,他與她不過是權利背後的無用棋子……
她微勾脣,本是自嘲一笑,卻成了別人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痂。
祭月握緊她的柔軟,心顫顫的,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朝巍峨的城門走去。
城樓之上,一襲白衣男子翩然而下,步履着地之間,靜寂無聲。
他望着她笑,她也不曾對他吝嗇她的微笑,亦是勾脣。
只是待走近時,她側眼睨着他,依舊已最初的姿態,最輕柔的聲喉說道:“霽雪,這一次又要我幫你什麼。”
早在五年前,她就已暗下決心,就算他真的不是沈墨,就算他僅僅只是一個擁有沈墨容顏的男子。
她依舊願意爲他做他想要的,只爲她欠下沈墨那一劍,沈墨,終究是死在了她的手下啊……
霽雪一怔,絕美入神祗的容顏一瞬變得慘白,他脣角卻是上揚。
“恭請周太子來齊。”他沉聲說道,並沒有望着她,卻是望向那些借接待着齊國四皇子花祭月的公卿大臣們。
於百姓,在外遊歷無數年的月王殿下終於回來,更帶回了這個十年前就亡國的大周太子。
十一感受到衆人看古董一般的眼神,更多的是詫異她的女兒身吧。
她深望一眼身後的花祭月,脣角是嘲諷的笑,這一次又被他玩弄了,以這樣的方式讓她記起自己不堪的過往?
後者眼裡滿是無辜的傷痛,那人溫柔的眉目一轉狠戾竟是掃過他最愛的兄長。
淳陽霽雪,不,花霽雪。數十年來遊走於天下各地的齊都第一公子,他依舊含笑,心內卻是無盡的落寞。
他走到這一步是無數人用鮮血換來的,他的手沾滿了血腥與罪惡,一切容不得他動情。他曾經也嘲諷過自己生着同沈墨的一樣臉,卻是豺狼之心啊……
他的孿生弟弟,他可以高潔如雪的活着,而他卻是墮入泥墨的命運,他們的名字終是與命運截然相反啊。
這個他始見到她咿咿學語的奶娃,她不記得了,那年御花園中將她扶起的人,是他……
有風吹過,帶着了亙古的思念,讓他覺得無比的寒冷,有些人死去,卻能活在別人的記憶裡。
而他註定走向那高處不勝寒的權利之端,成爲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從小的教育便是摒棄情愛,無情無慾,很小的時候就有宮人教他,喜歡的吃食不能多動筷子,每道菜至多隻能夾三次,衣服就算是再喜歡穿過季節就不能再穿了,來年的季節會有新的衣物送來,他以爲他此生的喜歡不會有保質期,終究有一個人例外啊……
——
大楚與大齊這一仗,終究是要打起來了,百姓們傳的沸沸揚揚的。
只是因何而起?爲周太子懲治滅國者,時隔十年終究是太過於牽強了。
於是乎,齊楚兩國皇帝遞交密旨,齊皇派太子前去洛陽會晤。
十一收到消息的時候,只是冷笑,齊太子爲了齊國當是連自己都捨得犧牲的啊。齊四皇子在楚帝扮了十年楚相,獲得多少軍機,楚人當是恨得咬牙切齒的吧,可是這人卻在這個時候自動送上門去會晤,反正齊皇十一個兒子死了他一個太子也不缺。
他們花家的人,還真是能爲大我犧牲小我。
她曾聽人說起,戰王克周那一年,齊皇崛起,幾乎都是因爲這個三皇子,也就是現今的太子花霽雪。
齊皇三年流放封邑,三皇子於齊宮中做了三年人質,受盡打罵,可是又是在一夕之間,秦王,當時的齊皇,領兵造反,從封邑直入鄴城。
當初十幾歲的少年,立於皇城之巔接受萬民臣服,齊皇廢嫡長子,親封三皇子爲太子。
傳聞他出生之日大雪初霽,百花皆葬。這位齊地富有傳奇色彩的太子,如今要以自己的性命換取齊國一統中原的機會,齊國的野心家們是讚許的吧,若是成他將是最受敬仰的君主,若是不成也將永載史冊。
十一放下手中的小木鏟,理了理牡丹的枝條,如今天寒,她卻命人移來幾株牡丹,那時周都洛陽牡丹甲天下之景,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了。那時沈墨愛菊與桃,樑王殿也多植這兩種。
“姑娘,太子殿下來了,請姑娘隨奴婢去準備一下。”
身後,傳來婢子戰戰兢兢地聲音。
十一無奈地放下小木鏟,心道:她有那麼讓人害怕嗎?
她不想難爲她,便擦乾淨了手,隨她去妝臺,見太子比之見天子不會低,要講究的禮儀也不會太少。
婢女給她梳了一個時下齊國女子正興起的髮髻,沒有多麼喜歡也不怎麼討厭,如今,他對什麼都是淡淡的。
“走吧。”她隨意的理了李衣袍對那婢子說道。
婢子微微福身引着她朝前堂走去。
今日的花祭月一襲齊太子玄色深袍,更顯幾分端莊貴氣。容顏絕美的男子是毒,她不敢看,此生惑了她心兩個男子都是這般美貌的人。
一顰一笑,傾盡的不止是天下。
他見她來,上前去迎。十一給足了他太子的面子,沒有揮開手,任由他握着,就像是早已認識了無數年的朋友,或者融於骨血的親人…。
等至前庭高座前,他才放開她的手,她方施施然行了禮:“太子殿下,萬安。”
他眉頭微皺,保持着慣常的溫柔道:“宿兒平生。”
宿兒?十一微微蹙眉。
霽雪知道她定是忘記了,並沒有多想,端起一旁的杯盞微抿一小口。他只是不想同別人一樣喚她,請容許她記住他與別人的不同,即使走至這最後的最後,她最應該去恨的當是他。
“陪孤去洛陽。”
他話音剛落,十一身子猛地一震。
他說:陪他去洛陽?
陪他一起赴死嗎?不錯的贖債方式……
“嗯。”她淡淡地頷首。
霽雪沉靜的眸光裡微有詫異,如果這一次她拒絕了,他想,他一定會放她離開的,隨花祭月離開……她終究是沒有……
沈墨啊,在她心中竟然重要如斯,這一刻,他心,小小的,痛了一下。
“我們五日後啓程。”他再道,神色已恢復鎮定,脣角笑意正濃。
“嗯。”女人溫順的頷首,末了,復添了一句:“最後一次了……”
男子偏頭望向身側的她,她以爲他沒有聽清,複道:“我最後一次幫你做完這件事。”
“就讓我離開好嗎。”
她望着他,目光之中隱隱有請求。
他饒不過她目中的悽然,點了頭,他本就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只是經她說起,方發現自己終究是不忍放她離去,也做不到看着她依偎在令一個男人懷中幸福。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給,留下,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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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是很舒服,對着電腦硬撐着碼了三個小時才寫了三千字,抵不到原來的一個小時啊。
看官們見諒,真的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