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請問你們這裡需要銷售員嗎？”面色清淡，身形消瘦的女孩走進電腦城，她眼裡帶着幾分試探和絕望。
幾天下來，她被上百個單位拒絕過。剛纔也是偶然瞥見門外的招聘廣告，才大着膽子進來試一試。
“周經理，這是來面試的。”前臺接待急忙叫住從面前經過的男人，扭頭對孔素雅說，“小姐，他是負責招聘的經理，你可以跟他談。”
周瑞回過頭，看清孔素雅時，瞳孔倏然放大。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這個女孩。她比十年前更加嬌小瘦弱，眼神也愈見清冷。
孔素雅擡頭看了男人一眼，只覺得有些熟悉，卻並沒有認出來，“周經理好，這是我的簡歷。”
周瑞沒有伸手去接，呆呆地看了孔素雅兩秒，開口道：“這是星悅集團旗下的產業。”
什麼？
孔素雅腦袋突然炸開，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連退三步，用一種奇怪的眼光審視着周圍的一切。
“對不起。”反應過來的孔素雅九十度鞠躬，像個逃犯似的轉身就跑。
三米開外，幽幽的聲音突然傳來，“爲什麼要逃，是覺得對不起我嗎？”
上官曄一襲黑色風衣，難得的正經嚴肅。他戴着墨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放在口袋裡的手卻握得很緊，一如他緊緊抿住的脣。
十年前，落入他眼眸的最後一幕是她慌忙逃竄的背影。
十年後，她仍舊背對着他。
這就是命運，有時候巧合得讓人心生畏懼。
孔素雅身形猛地一顫，瘦弱得像一根竹竿，隨時可能倒下去。她攥着簡歷的手很用勁，薄薄的紙片上被戳出一個一個的洞。
身後，上官曄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孔素雅的心跳徹底亂了節奏，猶如被驚濤駭浪包裹，哪怕是一個細小的浪花，也能將她掀翻。
她想逃，腳下卻有千斤重。她不敢回頭，只能強撐着站直身體。
“總經理。”周瑞突然上前，叫住上官曄。
上官曄沒有理會周瑞，步步向孔素雅逼過去。鞋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如重錘落地，每一下都不偏不倚地落在孔素雅心上。
周瑞有些急迫，伸手拽住上官曄。上官曄忽然扭頭，帶起一陣強風，刮在周瑞臉上。
雖然隔着墨鏡，周瑞還是感覺到了上官曄眼裡濃重的殺氣。他鬆開手，任由上官曄走過去。
上官曄在孔素雅面前停下，孔素雅低着頭，看到的是他修長的雙腿和漂亮的鞋子。
“十年不見，你還記得我吧？”上官曄摘下墨鏡，嘴角勾起一抹讓人心碎的微笑。
現在的他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如果換做十年前，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質問她，問她爲什麼在他最想愛、最能愛的時候狠狠地傷害了他。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孔素雅繞開上官曄，準備離開。
上官曄一把抓住她，用一種低沉的，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在她低語，“我會認錯任何一個人，就是不可能認錯你。”
孔素雅倒退一步，擡眸正對上上官曄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冷，冷得像一塊冰。她在他眼裡看不到半點愛意，有的全是責怪和憤怒。
她用十年去救贖，卻還是償還不了他。
“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爲什麼讓我看見你，難道你還想在我身上撈一筆？”上官曄越抓越緊，似乎是打算捏碎孔素雅的骨頭。
孔素雅心頭一冷，莫名的寒意直衝大腦。她迅速錯開目光，不敢與上官曄對視。
上官曄輕蔑一笑，道：“十年了，我已然不是當初的我，你若是真想從我身上得到點什麼，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對不起，我從來不想在你身上得到什麼。”孔素雅鼓足勇氣與上官曄對視。
一秒、兩秒、三秒……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好在上官曄及時鬆開她，要不然她真的會倒下去。
“請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孔素雅轉身就逃。
上官曄撿起地上的簡歷，正要看時，孔素雅一把扯了過來，將簡歷撕得粉碎。
上官曄怔怔地站在那，看着孔素雅快速消失的背影。地上還殘留着幾片紙屑，孤獨如他。
“周瑞，她來幹什麼？”上官曄回神，重新把墨鏡戴上。
周瑞鬆了口氣，回道：“來找工作的。”
“通知星悅集團旗下所有行業，凡是她來應聘，一律不準錄用。”
“是。”周瑞點點頭，神色卻極不自然。
上官曄大步離開，坐回車裡。
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往事一幕幕浮上腦海。
廢棄的小屋裡，他雙手雙腳被綁，虛弱無力地在牀上掙扎。那一刻，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她，怕她出事，怕自己連累她。
男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給家裡打電話。他順從地打了，雖然心裡不願意跟父親低頭，但他想活着。因爲他出事，她一定很傷心，他怕她傷心。
後來，當警察衝破屋門，他摘下眼罩的那一刻，看到的竟是她慌忙逃竄的背影。
她說她沒得選擇，只能這麼做，讓他原諒她。
他聽不進去解釋，倔強地扭過頭，任由她被警察帶走。
她坐進警車的那一瞬間，他哭得像個淚人。
後來的十年，他再也沒哭過，因爲一生中所有的眼淚都在那一夜流乾了。
他將自己反鎖在屋子裡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去聽她解釋。她卻拒絕與他見面，只讓獄警轉交一封信。信裡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他這個人，愛的是他星悅集團繼承人的身份。
在她即將被判刑的時候，他求父親放過她，就當是給自己和她一個了斷。
畢竟曾經深愛過，誰忍心將愛人親手送進監獄。
再後來，他慢慢地淡忘了這一段傷疤，卻始終無法愛上任何人。表面上他風光無限，身邊美女如雲，但內心卻不曾對誰敞開過。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瘋狂地相信愛情。後來的十年，他刻骨地討厭愛情。
上官曄自嘲地扯着嘴角，猛然閉上眼，一滴細小的眼淚劃過臉頰，一直落在他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