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的喝着水,胸裡,悶的象炸開了一樣。
他驚恐的睜開雙眼,看着昏暗的河水,除了一團一團的水草,什麼都沒有,他沒看見那個船家,或許他已經掙脫了,又或許沒有。
他拼命的掙扎,但是水下,就好象有一個人在往下拖他,他不斷的往下沉。
蘇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逼近,非常非常近,他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上去了。
他看着腳下,那裡,真的有一雙手在往水裡拖他,他看不見那雙手的後面是誰,因爲一團團的水草擋住了他的臉、他的身子,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手。
或許,手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雙手。
蘇漸漸的視覺開始模糊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
有人說,人在死前的一剎那會想起很多東西,但是他這時大腦卻一片空白,他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他唯一想到的,竟然是那個清清瘦瘦的女孩兒。
她是不是還在那條小漁船上,她是不是每天還經過那裡,她會不會象他一樣每天想起她……
一切,就快結束了。
他已經不再掙扎,下沉的速度,更加快了。
朦朧中,蘇似乎看見水草分開了,就在前面,一個女孩兒走了過來。
她在水裡緩緩的走了過來,就和在平地上一樣,她臉上帶着微笑,她清清瘦瘦的,她正是那個船上的女孩兒。
蘇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象往常那樣朝着她笑了,她也笑了,她伸出手,拉着蘇,他們慢慢的往前走,前面……一片金色……
等蘇在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一片草地上,草地軟軟的,四周,都是金色的野菊花,很多很多,他身邊,坐着一個女孩兒,正是她。
他有些迷茫了,是她救了自己?
他問她:“是你救了我?”
女孩兒微笑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笑着看着他。
蘇坐了起來,奇怪的是,他身上沒有一滴水,衣服很乾。
女孩兒看他坐了起來,她把頭依偎在他的肩上。
蘇很奇怪,但是他不願意多想,因爲眼前的一刻,他似乎很熟悉,似乎期盼了很久。
他輕輕的吻着她,一點一點的脫去她的衣服。
她一直靦腆的低着頭,臉上紅紅的,她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
蘇擁着她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陣刺骨的冰冷把他凍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身下,冰涼的河水拍打着一塊兒塊兒堅硬的鵝卵石。
他躺在河邊上,四周,空無一人。
他……做了一場夢?
後來蘇打聽到,那個船伕溺水身亡,但是他爲何會回到岸上,一直是個謎。
蘇知道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的,他知道,他和她在一起絕對不是一場夢。
他沒有在離開張家窯,他不斷的走訪和打聽,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那個女孩兒。
終於在一個姓董的老人口中得知,似乎有這樣一個人,她叫草兒。
但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董老漢還是個十幾歲孩子。
在村裡,草兒從小就體弱多病,她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平時,靠着一條小船在河裡捕魚爲生。
有一天,她跟村裡的孩子們說,她每天都會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在河邊,他長的很英俊,手裡拿着一隻筆和一個本子看着她笑。
村裡的孩子不信,因爲這裡很少有外人來,所以他們跟着她去看,可孩子們什麼都沒看見,但是草兒指着岸邊說:“你們看,就是他。”
所有孩子都轟然大笑,他們認爲草兒瘋了。
草兒很執着,她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她依然每天划着那條小船經過那裡,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有一天,草很晚纔回來,她對爺爺奶奶說,她找到了自己的愛人,她把一切都交給了他。
爺爺奶奶很氣憤,他們不知道是誰欺負了草兒,他們問草兒他是誰,草說她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她愛他。
爺爺奶奶去世後,草兒一直沒有嫁人,她每天還是划着那條小船經過那裡,那裡……有她的愛人,但是他在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草兒去世的那一刻,她都沒有放棄,因爲她堅信,他的愛人會回來找她。
按着草兒的遺願,村裡把她葬在了張家窯後面的山崗上,那裡,可以看見小河邊,可以看見她的愛人。
蘇聽完了董老漢的話淚如雨下,他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個女孩兒……就是草兒。
幾經周折,蘇在董老漢的幫助下,找到了草兒年輕時僅有的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兒清清瘦瘦的,正是她,那個在小船上捕魚的女孩兒。
蘇在沒有離開過張家窯村一步。
他每天都會坐在小河邊,拿着畫筆和畫板,不停的畫畫,畫上……依然是一個女孩兒拿着網兜在河裡捕魚,她……看着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幾十年後蘇也過世了,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和草兒的故事,大家把他們安葬在一起,一年以後,那裡長出了一棵樹。
樹很奇特,它有兩棵主幹,但是兩棵主幹緊緊的纏繞在一起,它們一樣高、一樣粗,枝葉繁茂,無論風雨酷暑、寒風凜冽,他們都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相傳,他們就是草兒和蘇。
爲了紀念這對跨越時空的戀人,他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連理樹”。
露露的父親趙平和母親李月帶着他們來到了張家窯村。
他們一直想看看那棵連理樹,它或許會給他們帶來創作的靈感。
趙平在附近租了一個房子,房子很大,帶個閣樓。
一個暑假的時間,他們想在這裡度過,因爲這裡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這裡有很多美好的傳說。
李月和趙平簡單收拾了一下房子,房子本身就很乾淨,他們把常用的東西擺好。
露露帶着八歲的弟弟在院子裡玩兒。
第二天一早,趙平和李月在一個村民的帶領下來到了連理樹前。
連理樹長的很高,枝葉異常的繁茂,兩棵主幹相距有四五米,但是它們卻很神奇的纏繞在一起,就好象是摟抱着的一對戀人。
村民告訴他,連理樹很神奇,不知道有多少對少年男女在這裡許願都攜手白頭,但是請他們不要傷害它。
趙平和李月笑了笑說:“我們是來找靈感的,怎麼可能傷害它。”
村民說那就最好,否則……
他沒有往下繼續。
趙平圍着這棵神奇的連理樹轉了好幾圈,李月也看着它。
他坐在草坪上拿出一塊兒木頭和刻刀,她也拿出畫筆和畫紙,他們都開始了各自的創作。
露露領着弟弟小齊,圍着連理樹玩耍嬉鬧。
中午的時候一家四口來到河邊野餐,這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吃完飯趙平和李月坐在河邊聊天,露露躺在地上睡覺,誰……也沒注意到小齊。
小齊拿起爸爸的那個刻刀,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小齊呢”李月第一個發現兒子不見了。
趙平四處看了看,又喊了幾嗓子,還是沒有小齊的影子。
露露也慌神了。
李月瞪了露露一眼說:“不是讓你照看弟弟嗎,怎麼搞的?”
露露很委屈的說:“我困了就睡一會兒。”
趙平:“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趕快四處找找,孩子跑不遠。”
李月和趙平沿着河沿分兩頭找,露露沒有。
他記得弟弟上午跟她說過:“有一次媽媽帶他到南湖公園玩兒,媽媽把他的名字刻在了一棵樹上,說是留個紀念,現在他想把自己的名字也刻在連理樹上。”
但是露露把他拉開了,她告訴弟弟,那麼做是不對的。
小齊甩開她的手說:“媽媽做的都是對的。”
露露跑回到連理樹下,果然,弟弟小齊手裡拿着爸爸那把鋒利的刻刀,正在連理樹上刻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