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雪地幽香
何春卻是搖頭,看看院裡凌亂的很,酒桌都沒有人收拾,今天大家吃的都太嗨皮了,竟連打下手的人都喝多了,這麼多活計,讓他未來的媳婦一個人做,他哪裡捨得?
再說自家爺爺也喝多了,公孫淳雖然是男子,但還是小孩子心性,暖棚事大,他不放心,便一揚鞭子,“嬸兒,等着我,我很快回來,爺爺喝多了,家裡沒個清醒的男人,我不放心。那碗筷子你先別洗了,水太冷了,等我回來,挑去暖棚和春妮阿淳一道洗,那裡的水熱騰。”
吳嬸子立即滿臉是笑,顯見對這個女婿非常滿意,點頭,“那你路上小心着點兒。”
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一直等到牛車都走的沒影了,吳嬸子才從屋裡頭奔出來,一拍大腿,“唉,忙慌忙亂的,這豬肉還沒讓夫人帶走哪。”
何大爺在炕上翻了個身,醉的眼都分不開了,老爺子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咕噥道,“這天冷,多放一陣子也沒關係,明兒有空讓春兒再送去吧。”
……
何春趕的很快,因爲惦記着家裡頭,趕到一品香時,天都黑了,而且天空開始紛紛揚揚灑起雪花來,張悅的意思是讓他住一晚再走,但是何春卻挽拒了張悅孃的好意,一揚鞭子,轉身就沒入了沉沉夜色裡。
姚紅姑和平安留在鋪子裡等他們,看見他們過來,立即開了門,將李恆之扶了進去。
姚紅姑接過李恆之和張悅娘手裡的披風。替他們身上拍掉還未融化的雪花,搓了搓手哈氣道,“這天兒越發的冷了,快到後院來。炕燒的熱熱的呢,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張悅笑道,“這倒不用,今天晚上吃的還挺多,喝了一大碗殺豬湯。吃了兩個白麪饅頭和半碗米飯,你說多不多?我看明天早上我都不用吃了。”
“平安,快去打盆熱水來,給夫人和老爺泡腳。”姚紅姑一摸張悅的手,冰涼冰涼的,立即就揚頭吩咐平安去打水。
平安應了聲,利落的從竈間打了熱水過來。
姚紅姑迴避了出去,李恆之的酒意終於發作出來,有些上頭,到炕上時。人都有些迷糊了。
張悅少不得要先把這位爺侍候好了,弄到炕上睡好之後,才自己搬了小板凳到竈前面,一邊泡腳一邊跟姚紅姑聊今天在何家村的事。
姚紅姑驚訝的挑眉,隨即又點頭,“夫人。看來這些人還挺有良心的,您當初沒看錯人。只是你咋不趁機收了他們呢,他們就算要賣身,七八口人而已,也要不要五十倆吧?我們家應該拿得出這筆錢吧?”
張悅笑了笑,一邊用毛巾擦腳一邊分析給姚紅姑聽,姚紅姑只是老實,但並不笨,再說這陣子天天跟着張悅娘後面,學張悅孃的爲人處事。已經較以前轉變太多了。
“這樣說來,他們會對你更加感恩戴德,那幹起活來就更賣力了。”
“對的,就是這樣!他們和你和平喜不同,你和平喜他們都是被人欺負到了絕路上。如果我不收了你們,若是態度馬虎一點,那些壞人,就又會打你們的主意,我收了你們,其實是變相的保護你們。因爲你們與我已經簽了死契,他們欺負你,就是等於欺負我了,這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但是他們在何家村生活的好好的,又是一大家子,並沒有走到那個絕路上,我若是收了,他們總會有些不自在的。若是有人欺負他們,他們得先自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的,若是找上我們,我們也要掂量下能否有那個能力,這就是籤死契和籤僱傭的區別。”
張悅這話是解釋給姚紅姑聽,她怕這個老實女人,會亂想當初爲什麼張悅不用僱傭的辦法來收下他們娘倆,而是直接簽了死契。
果然原本在火光裡有些晦暗不明的姚紅姑,立即做出感激的表情來,“夫人,這個我知道,當時曾氏幾乎要將我和平安逼死,要不是夫人出面,我哪裡還有現在這般好日子過?”
每個人情況都是不同的,張悅只怕姚紅姑起攀比心理,會因此落下埋怨。
“平安,你去李家,跟老太太稟報一聲,就說老爺在何家村吃了殺豬湯,喝的有點醉,今晚就在一品香歇下了,明天早上再回去給她請安。”
“是,夫人!”
張悅先前還有些睏意,但是現在和姚紅姑一說,人整個又精神了,便也不睡了,幫着姚紅姑一起揉麪團,往熱炕上面削柳葉面,曬乾再裝壇。
快要過年了,麪館前來現吃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偶爾過來買幹柳葉子面的還不少。
先前每天都有晾曬,準備了好幾百斤,都快要賣光了。
兩個女人一邊削一邊聊着天,現在姚紅姑已經做的十分熟了,速度上也趕得及張悅,紛紛議論着今年的收成,又想着三十晚上燒點什麼菜。
一直忙到大半夜,兩個人才收了東西,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發現外面一片晶瑩,沒曾想昨晚上雪竟悄無聲息的嚇了一晚上。
院牆角原先有株枯枝一樣的樹,不曾想竟是臘梅,起先一直黑壓壓一片,連綠葉都沒有一片,張悅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把這樹給挖了,種點花樹或者果樹也行,沒曾想,這樹的春天來的晚。
竟在今晨悄然綻放了一樹的幽香,那原先黑壓壓的凸起裡面,包裹着無數點點顆顆綠色的小芽,待完全綻放後,張悅發現,那梅花,竟是少有的珍品綠梅。
“恆之,你快過來看呀,這是花吧?”張悅裹了毛氅,踩着咯吱咯吱的雪過去,踮着腳想採一朵下來,卻不想觸動了枝椏,上面的雪頓時落了她一頭一頸,凍的她直跳直縮。
張悅那模樣,像個孩子,把姚紅姑和平安都惹得笑了起來。
安正陽正好收了傘,身後跟着虎娃,一起走進來,“什麼事笑的這樣開心?”
平安便指着張悅的樣子給他看,他也忍不住微笑起來,朝着張悅招手道,“夫人,翡翠軒來人了,說是想請你去酒樓對帳。”
張悅卻仍是賭氣,在和那株枝芽較勁,聽見安正陽的話後,便朝着他揚起燦爛的笑臉,“平安,你去把這些日子我們送給翡翠軒的原湯和幹柳葉面數量,及香香小饅頭的數量帳本,都拿給安先生。”
平安卻是沒動,直接就從懷裡拿出個小冊子,咧嘴笑道,“夫人,這東西我可是隨身保管的,什麼想要就可以直接拿出來。”
“嗯,平安,乾的不錯,很像個小帳房先生噢。哎呀,我夠不着,安先生,你見多識廣,你看見過綠色的梅花嗎?”
安正陽也邁着大步走過來,他個子比張悅高,自然一伸手就掐了枝下來,拈了一朵花苞,湊到鼻尖細嗅,隨即滿臉驚喜,“夫人,您真是好運氣,這綠梅極爲稀少,整個洪國恐怕也不滿百株,現在最多的就是姚貴妃的綠梅軒裡,聽說是皇上特意爲了討姚貴妃歡心,從異域移來的。沒想到這小小的青峰縣竟然有綠梅。”
綠梅,安正陽其實也只是見過一次而已,那還是在楊氏油坊當帳房的時候,曾見過楊家如珍如寶的端着一盆綠梅,說是要送給京裡某個大人物。
李恆之接過安正陽手裡的梅枝,細看了看,再想想他以前看的雜樹,好像的確如此。
張悅娘回憶起來,“這院子以前是賣包子的,聽說後來舉家去了洪都京城,會不會是他們種下的?”
這個大家就不得而知了,平安等人不知綠梅的可貴性,只是聞着有香氣,但是見那梅花並不突出,因爲現在還只是稍稍綻放一丁點,大部分還被包裹在黑色的殼中,是以看起來不顯眼。
不過看安先生和夫人,老爺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那定然是稀罕的東西,姚紅姑笑起來,“夫人,你還記得上次,你說這樹真古怪,一點葉子也無,還以爲已經枯死了,還準備着什麼時候沒柴燒,把它給砍了呢。”
張悅現在可不捨得砍了,這可是珍貴又珍貴的綠梅呀。
“我決定了,我要等開春之後,把它移到春心苑去,放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麪館每天人來人往的,萬一有人發現它是綠梅,把它偷走了怎麼辦?
以前它黑突突的,像是枯樹,沒有誰會打一顆枯樹的主意,但是再過一陣子就不一樣了,這香氣不但飄的奇遠,而且一顆樹上開滿翡翠一般的花朵,可不叫人眼讒嗎?
安正陽點頭,綠梅的珍貴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別說洪都了,就算是省城也不多見,一株幼苗都能達千金以上,更何況這樣成年會開花的樹了。
“夫人擔心的不無道理,不如拿些柴禾過來,沿牆給這綠梅搭個露天的院子如何,這樣一來進來的客人視角不到,便只能聞到香味,看不見綠梅了。二來嘛,這香味和其它梅花有相同的地方,萬一真有鼻子特別靈敏的人聞到了,也可推說那柴禾後面有顆普通的臘梅樹。”
“還是安先生考慮的周到,虎娃,你立即去喊平順他們幾個過來,吃中飯前,務必要將這裡圍好,我的寶貝綠梅呀。”
虎娃抿嘴笑,“夫人,您就放心吧,這事兒包在我們幾個身上了。”最近他們天天跟着柳三柳七練功夫,身手已經不同往日而語了。
幾個孩子悟性都不錯,雖然時間短,但是現在一個孩子面對兩三個地痞流氓也是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