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殺年豬
從剛開始單獨賣年糕,到後來將白年糕加入柳葉面裡頭,一品香的生意竟出現了空前的火爆,一直忙到臘月二十幾才慢慢消停下來。
臘月二十四,安正陽專門翻了曆書,挑了個好日子,大家全部換了利落的衣服,分作兩批,一批前往一品香,一批留在李家,進行一項重大的活動。
“撣檐塵”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一年一度的大掃除了。這麼重大的事李嚴氏自然也是要參與的,並且難得心情好的,居然給幾個小的們講起了關於撣檐塵的典故。
說是人身上附有一個看不見的三尸神,這三尸神是玉皇大帝派到下界來監督人們言行的,但他卻不懷好心,專喜挑撥離間,每月上天在玉帝面前講人壞話,向玉帝邀功。
起先,玉帝聽了他的話也不怎麼相信的,心想,壞人總是有的,但哪裡會有那麼多呢?
可這壞話經不得人說呀,一天三遍的說,玉帝也逐漸起了疑心,三尸神見玉帝動搖了,趕緊火上澆油,對玉帝說,“啊呀呀不得了啦。下界的人不但老做壞事,他們還口出狂言,肆意咒您玉帝呢。聽得我肺都要氣炸了。還有更嚴重的呢,他們竟然還在密謀策劃,想要反叛天庭!不對他們嚴加懲處,這還怎麼得了?”
玉皇大帝聽到這兒不由勃然大怒,就對三尸神道:“你給我下去細細地挨戶巡查,如發現壞人,就把他們的罪行和名字暗暗記在牆上。在屋角布上蛛網,做好記號,到除夕之夜,我將命王靈官下凡。按你記下的名字和罪行,懲罰壞人!”
三尸神一聽,心裡來勁了,馬上回到人間,不管三七二十一,挨家挨戶羅織罪名。把各家的人名全都寫到了牆上。
……王靈官發現了真相,稟報了玉帝,玉帝氣的要死,叫天兵掌了三尸神幾個嘴巴,痛打三百大板,並將他打入天牢。由此之後,除夕之前家家戶戶撣埃塵也成了習俗。
小毛頭們聽的津津有味,原本還覺得大冬天裡的搞衛生是件痛苦的事,這會兒聽得了好典故,便來了興趣。有些願意親近一向嚴厲的李嚴氏,甚至有些膽大的,還央求着李嚴氏再給講一個。
李嚴氏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別好,連帶着給張悅孃的臉色也好了幾分,磨不過孩子們,便又講了年糕的由來。
這些老故典。李嚴氏小時候也是從自己長輩那裡聽來的,加上這些年自己的一些經歷,當真是說的有聲有色,把幾個小毛頭唬的一愣一愣的。
張悅娘和李恆之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笑。
傳說畢竟是傳說,也只有古人這樣迷信,其實撣埃塵的本意是將屋宇打掃一番,去除舊風氣,迎接新氣象,讓新的一年充滿吉祥安寧。
人手多。大家幹活又勤快,不過大半天的功夫就把活幹完了。
今天李嚴氏表現的尚可圈可點,張悅也不是那等小氣的人,雖然知道她是爲什麼原因突然變好,但你會演。我也會裝,你既然可以眨眼變慈祥婆婆,那我也當然能秒變孝順媳婦。因爲晚上這頓飯,大家吃的也算順心,沒出什麼意外的事。
第二日,何春專門進城,說是要請張悅和李恆之去何家村,何家要殺年豬,本來是打算前幾天殺的,只是一品香的生意太火爆了,一直忙到前天才消停的。
何大爺倔的很,認爲今年日子好過,完全是因爲遇見了張悅娘,非要等到張悅娘有空,親臨現場,才肯殺豬。
張悅娘原不想去,他們莊戶人家一年難得吃回肉,這到過頭殺豬的時候纔好多享用些,她如果過去了,何大爺,定然又要多算她們夫妻倆一份,那何家人就少用一份了。
她現在日子過的富庶,不太想佔何家這些便宜。
但是何春卻是八頭牛都拉不動,一個勁的非說是爺爺吩咐的,一定要請她和李恆之去看殺豬。
李恆之拉着張悅娘到旁邊說道,“我看讓你去看殺豬是其次,怕是要送你大半片豬肉是重點。”
張悅立即道,“他們賺兩個錢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養頭豬,我怎麼可能憑白要他的豬肉?要不然你跟他敲敲邊鼓,就說我們家過年要用的豬肉已經買齊了?”
“莊戶人家就是心實在,他管你買沒買齊,那是他們的心意。”
夫妻倆正商量着呢,就聽見李嚴氏讓喜兒過來傳話了,是讓張悅和李恆之去的意思。
原因有二,一來嘛何家把張悅娘當成大恩人,人家想盡點心,如果張悅娘不去,反而顯得看不起人家似的,那以後還要來往,還需要何家替他們幹事,就容易起隔閡;二來嘛李恆之這陣子讀書特別用功,他娘看着心疼,讓他趁機也出去散散心;
“既然娘都同意了,那我們就去吧,何大爺一家也是盛情難卻。”李恆之自來到這裡,還從未和張悅娘單獨出過門呢,這會子,居然有點雀躍。
“我看是你想出去玩纔是真的吧?”張悅娘故意捏了下他的鼻子。
李恆之故意撒嬌賣萌裝可憐,“娘子,你就可憐可憐爲夫吧,我這幾日天天唸書抄書,搞得我現在一閉眼睛,眼前面全是各種字體飛來飄去,連做夢都是抄書。你就貴人有貴量,高高手,帶小的出去遛遛彎唄。”
一句話把張悅娘成功給逗樂了,她嬌嗔了一句,“沒個正形,你又不是狗,還遛彎呢。”
何春是趕了牛車過來的,原本張悅的意思是租輛馬車,現在她才知道如果家裡有輛自己的代步工具該有多好,看來等年一過,就得把這件大事提上議程了。
馬車至少需要三個重要部件,一是馬,二是車轎,三是馬伕。李家哪裡有馬伕?少不得到時候找董正義幫忙,連着三樣一起買,不知道有沒有便宜適合的。
“不用租馬車 ,我們就坐何春兄弟的牛車上面,多穿些衣服,再抱着湯婆子,就差不多了,我還可以順便看看風景。”
夫妻倆裡面俱都穿了純真的羽絨內衣,外面又套了襖子和厚厚的彼風,張悅娘手裡還抱着裝了熱水的湯婆子,整個人裹的跟個球似的,嘴臉耳朵都用圍巾蒙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四處打量,樣子特別滑稽。
剛開始穿這麼多的確感覺有些熱,但是隨着馬車前進,這衣服穿的多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出了城之後,李恆之就四處亂瞄,但是這冬天本來就蕭瑟,哪裡有什麼景物可看,左右山上的枯枝,和路邊枯黃的小草,纔不過走小半個時辰,李恆之就覺得無趣了。
何春就坐在最前方趕牛,他也不好和張悅表現的太過親密,只能拉着張悅戴了毛手套的手翻來覆去的把玩着,顯的有點無趣。
何家終於到了,滿院子圍了一屋子的人,豬圈那邊何大爺正拿着一袋旱菸,在指揮大家把豬按住,吳嬸子則和村裡的小媳婦們在燒熱水。
“爺爺,張老闆和李先生來了!”何春還沒進院呢,就大聲嚷嚷了起來,整個院子的人都回過頭來看張悅娘和李恆之。
兩個人在靠近村子的時候,就整理了下儀容,雖然不想讓頭臉露在寒風裡,但是頭上裹着頭巾,實在不太像話,有礙形象。
“何大爺,今年豬長的怎麼樣呀?”既然人都來了,張悅也不說之前的那些廢話了,乾脆直接和何大爺聊些他感興趣的話題。
果然那羣莊稼人一看張悅娘和李恆之如此的平易近人,一時也敢說話了,何大爺聽張悅問豬的事,更是自豪的不得了。
這豬是何吳兩家一起養的,抓來的時候還是隻小崽子,不足一年,已經長成了小二百斤了。
其中尤以張悅在何家村建造暖棚那陣子,豬的泔水質量高,那豬吃的好,便卯足了勁的長,要不然往年可長不到這麼好。
何大爺看着那頭在豬圈裡哼哼唧唧的大黑豬,笑的見牙不見眼,大黑豬依舊在地上亂拱着,絲毫不知道它的命運即將走向終結。
“外面冷的很,裡面有火箱,張娘子和李先生進屋裡坐吧,就等着吃殺豬湯吧。”一農家媳婦微紅着臉說道。
“那可不行,嬸子們都在忙着,我哪裡能坐着,今天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搭把手,要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吃殺豬湯。”張悅娘故意說的一本正經,倒把那小媳婦弄的一愣一愣,繼爾有些羞澀的說道,“但吳嬸子說您,您是老闆,您是貴人,您哪能像我們這樣莊稼人一樣幹粗活呢?”
李恆之已經和那邊的大老爺們打成一片了,別看他身形瘦削,手上還是有幾把力氣的,現在已經幫着大叔大伯們按住豬腿,一起把豬掛了起來,從何家村村東頭請來有名的殺豬手,正在磨刀。
張悅脫掉外面的披風和棉襖,挽起袖子,輕笑道,“會不會做,做的好不好,只有試了才知道。嬸子們可不許攔我,今天我可是來沾何大爺家的喜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