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勆橫抱唐夢芙緩緩落地, 唐夢芙安全了,張勆卻沒放開她,依舊穩穩的抱着。
唐夢芙方纔飛在半空時惶恐失措, 這時安全的落到地面, 驚魂甫定,人有些呆滯。
她是位落落大方的姑娘, 但在這一瞬間經歷了生死,力氣彷彿被抽空了一樣, 渾身軟綿綿的, 偎依在張勆懷裡, 一動也不想動。
張勆懷裡是傾慕已久的小姑娘,是一片溫香軟玉,也不想動, 只想靜靜的抱着她、安慰她。
她受驚嚇了,平時漆黑明亮的眼睛這時霧濛濛的,迷茫無措,讓人無比心疼。
唐夢芙方纔在空中時無所歸依, 惶恐害怕,這時被張勆抱在懷裡,很喜歡這份安全穩定, 眷戀的往他懷裡拱了拱。
張勆身體僵住了。
唐夢芙胸前那團柔軟貼在他身上,軟軟香香,飽滿有彈性,這感覺太美好了……
唐夢芙神智漸漸清楚, 發覺張勆的胸堅硬如鐵,堅持是堵胸牆,不知怎地小臉發燒。
“放我下來。”她小聲央求。
“好。”張勆答應。
答應得很好,卻還是戀戀不捨的抱着她,沒捨得放開。
一片不識趣的花瓣飄飄揚揚過來,就要落到唐夢芙身上了,張勆輕輕一口氣將花瓣吹走,心裡很是嫌棄。
搗什麼亂?這花瓣搗什麼亂?
“得救了,芙兒得救了。”唐四爺力竭,跌坐於地。
齊國公長長出了口氣,俯身扶起唐四爺,“賢侄受驚了。”
齊國公夫人年邁體衰,受了這番驚嚇,渾身無力,和蔣夫人靠在一起,婆媳倆俱覺觸目驚心。
舞陽侯夫婦、楊沅不能相信似的看着眼前的場景。
阿勆一直抱着那位唐姑娘不放,已經安安生生的站在地上了還抱着不放,這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芙兒。”唐四爺喘了口氣,腳下有了力氣,扶着齊國公就過來了。
“快放下我!”唐夢芙聽到父親的聲音,心裡着急,聲音裡有了哭腔。
“好。”張勆低聲答應着,這回真的把唐夢芙放下來了。
“芙兒沒事吧?”齊國公關切的問。
“沒事。”唐夢芙甜甜笑。
她握了父親的手,笑得更甜了,“爹爹莫擔心,芙兒沒事。”
唐四爺上下打量過寶貝女兒,一顆心總算放回到了肚子裡,感慨的對張勆道:“阿勆,你又救了芙兒一回,我不知該如何感謝你纔好了。”
“這是小侄份內之事。”張勆謙虛。
救自己的未婚妻還需要感謝麼?不要啊。
齊國公用力拍拍張勆,沒說話。
臺階上的人也紛紛想要下來,“唐姑娘沒事吧?”
楊氏虛情假意的聲音最高,最刺耳。
張勆臉色一變,“都站着別動!”
齊國公臉也沉下來了,“沒聽到阿勆的話麼?都站着別動!”
張勆柔聲對唐夢芙道:“芙妹妹,你和我一起上去,咱們把方纔害你的人抓出來。”
唐夢芙氣鼓鼓的,“必須把這個人抓出來!方纔我人在半空,嚇都差點兒嚇死了,人在半空什麼也抓不住是很害怕很悽慘的,必須得把害我的人抓出來才行!”
唐四爺拉了唐夢芙的手,“芙兒,爹陪你去抓這個人!”
幾人快步上了臺階。
舞陽侯夫人、楊沅、楊氏、張劼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們。
張勆和這位唐姑娘……好像真的非同一般……
唐夢芙不理會這些人詫異遲疑的目光,逐一安排,“老國公爺,您記得您是站在這裡的,對,就是這兒……老夫人,蔣夫人,您兩位是在這裡的……太夫人您在這兒……楊侯爺,侯夫人,賢伉儷方纔是站在這裡……”將衆人一一歸了原位,自己也站到方纔的位置上,“那股大力是從我身後襲過來的,所以方纔用力撞我的人應該是……”驀然轉身瞧着衆人,目光晶瑩璀璨。
“是誰?”張勆身長腿長,兩步到了她身邊。
張洢一直躲在暗處偷看,這時唬了一跳,悄悄的叫過紫芝,“你想法子跟我哥哥說一聲,讓他把那個舞陽侯府那個傻丫頭殺了滅口。”交待過紫芝,她貓着腰溜了。
紫芝沒辦法,只好磨磨蹭蹭的從暗處上了臺階。
“是誰幹的?自己滾出來!”齊國公喝道。
膽小的都嚇了一囉嗦。
銀河丫頭不自覺的往暗處躲了躲,躲到了紫煙身後。
唐夢芙認真的回憶、辨認,“當時我站在這裡,從我身後推我的人只能是……”
“她!”唐夢芙一個轉身,手指紫煙、銀河所站立的方向。
紫煙還好,銀河腦子嗡的一聲,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不,不是我,不是我……”紫煙驚恐的連連搖頭。
“我沒說是你,我說的是她。”唐夢芙指着跌坐在地上的銀河。
“不是我!”銀河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舞陽侯夫人板起臉,“唐姑娘,我敬你是客,你可不要瞎說。銀河這個丫頭老實巴腳的,從來不會害人,你休要冤枉她!”
楊沅溫柔斯文,“唐姑娘,你說是銀河害人,請問證據是什麼?”
“證據就在她身上。”張勆神色冷淡,帶着不易察覺的厭惡之意,“芙妹妹被人自身後撞了,便凌空飛起,平常人斷斷沒有這樣的本事,這撞她的人必定身懷武功,且武功不低。這個丫頭武功如何,我一試便知……”
話音才落,出手如電,右手襲向銀河丫頭的脖頸,銀河本能的奮力反抗,可她哪裡是張勆的對手?張勆手掌如鐵鉗一般,鉗在她的脖子上。
齊國公看得明白,“這個丫頭武功不錯。”
方纔張勆故意和這個丫頭對了幾招,這個丫頭功夫極好,如果是她撞唐夢芙,唐夢芙會凌空飛出去,便不是讓人奇怪的事情了。
舞陽侯夫人怒了,“阿勆你這是何意?多年不見,一見面你就冤枉起楊家的丫頭了!”
楊沅眼圈微紅,“表哥,此楊非彼楊,我舞陽侯府和定國公夫人的孃家並非一家,她的孃家是舞陽侯府遠得不能再遠的旁支……”
楊氏氣的差點兒咬碎銀牙,冷笑道:“是,我們楊家配不上舞陽侯府,以後表姑娘你可不要求到我們楊家來,我們楊家擔待不起!”
楊沅臉色倔強,“我無論如何不會求到你家!死也不會!”
楊氏看着舞陽侯夫人連連冷笑。
舞陽侯夫人惦記着女兒的終身大事,忍着一口氣勉強對楊氏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你莫要計較。”
舞陽侯看不過眼,拉了他夫人一眼,“你對楊應秋這般低聲下氣做什麼?不許這麼丟我舞陽侯府的臉!”
舞陽侯夫人煩惱之極,甩開舞陽侯,“你這做父親的粗心大意,什麼也不懂。我這麼做是爲了,我這麼做是爲了……”唉,我全是爲了咱們的女兒啊。
太夫人顫顫巍巍向張勆伸出雙臂,“阿勆,乖孫兒,快讓祖母看看你,祖母想死你了。”
張勆皺眉,似覺煩惱,“祖母,請您稍侯片刻,我先把害芙妹妹的兇手抓出來。”
太夫人抹眼淚,“好,祖母等你,祖母等你。阿勆啊,你十幾年沒回家,十幾年沒跟祖母說過話了……”
楊氏衝張劼使個眼色。
張劼略一猶豫,柔聲道:“祖母快別這樣了,父親大人就在這裡站着,阿勆看到他老人家不也像沒看到一樣麼?”
定國公臉上實在掛不住,拍着一旁的漢白玉欄杆發怒,“張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張勆冷冷的道:“我也想問父親大人一句:您眼裡還沒有我的親生母親?”
“你這個臭小子。”定國公被張勆反問得面紅耳赤。
紫芝趁着亂悄悄到了楊氏身聲,小聲說了句什麼要,楊氏單薄瘦弱的身子在秋風中瑟瑟抖。
闖禍了,一眼沒看見,張洢又給她闖禍了。眼下對於楊氏來說,最重要的是聯合舞陽侯夫人爲楊應期、楊應全減輕罪名,力求不讓楊家出兩個被當衆斬首示衆的叛官。這個要緊時刻張洢借舞陽侯府的丫頭去暗害唐夢芙,事情若查明白,舞陽侯夫人會不會改主意,那還兩說呢。
楊氏雖怪張洢闖禍,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好設法替張洢善後。
“我好命苦,國公爺,這都是我的錯,不如我下堂求去,全了國公爺和阿勆的父子之情吧。”楊氏以帕掩面,哀哀哭泣。
定國公又是生張勆的氣,又是心疼楊氏,“什麼下堂求去之類的話,統統不許再提。你不只是我張克的妻室,更是劼兒、阿洢的母親,若你下堂求去,咱們這一兒一女怎麼辦?”
楊氏哭得更加厲害,張劼忙過去安慰,楊氏低低對張劼道:“殺銀河滅口!”張劼身子顫了顫,“爲何?”楊氏猛的掐了張劼一把,張劼無奈,“好,知道了。”
舞陽侯夫人氣得身子發抖,舞陽侯護妻心切,笑向張勆道:“阿勆,好侄兒,你先把銀河丫頭放開,有話好好說,莫把你姑母氣着了。銀河這個丫頭笨笨的,有幾把蠻力氣,可她真還不敢害人……”小心翼翼把張勆鎖着銀河脖頸的手拿開了。
銀河以手護着脖子,喘着粗氣,一步一步後退。
張劼笑道:“阿勆,你就不要再跟銀河這個丫頭過不去了。這個丫頭是服侍阿沅的,對阿沅忠心的很。你追究這個丫頭不就等於跟阿沅過不去麼?小時候你對阿沅表妹何等的愛惜,如今長大了,便翻臉無情不成?”
銀河一步一步後退,離欄杆越來越近,也離張劼越來越近,張劼低聲道:“只有你死了,才能保護阿沅。”銀河咬咬牙,高聲叫道:“我家姑娘是清白的!”縱身一躍,躍下高臺。
一聲沉悶的巨響之後,青石地上鮮血四濺,銀河倒在一片血泊中。
銀河想用這種辦法害死唐夢芙,結果唐夢芙沒事,銀河自己卻是這麼死的。
定國公很少見到流血,心裡突突跳,忙命人下去看視,不久之後下人回報,“銀河已經氣絕。”定國公呆了許久,“這又何必?”
銀河服侍楊沅多年,楊沅心痛銀河慘死,眼淚像斷線珍珠般不停掉落。
舞陽侯夫人心中一陣絞痛,“銀河這傻丫頭,人這輩子誰不被冤枉幾回呢?被冤枉了就要尋死,以死明志,真是個傻的。”
舞陽侯攤着一雙手,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張勆道:“姑父,若你方纔不從我手裡硬把銀河奪去,此時她還活着。”
舞陽侯沮喪,“對,如果不是我,銀河這個丫頭死不了。”長吁短嘆,滿面愁容。
舞陽侯可不傻。方纔唐夢芙身邊的人全是女眷,能撞得唐夢芙凌空飛去的人可是罕見得很,雖然銀河以死明志,可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她這一死,死地對證,舞陽侯府不只沒洗白,嫌疑反倒更大了。
“人都死了,就算了吧。”定國公慣會和稀泥,“唐姑娘,幸好你被犬子所救,平安無事,所以這件事也不必追究了,你說對不對 ?”
定國公說到“你被犬子所救”,加重了語氣。
你看,你確實是在我家遇到的暗害,可我兒子已經把你救了,你平平安安的一點兒事也沒有,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以和爲貴,以和爲貴。
唐夢芙正要開口說話,張勆制止了她,“芙妹妹,讓我來處理。”
“好呀。”唐夢芙溫柔點頭。
定國公呆怔怔的瞧着他倆。
太夫人、舞陽侯夫婦也摸不着頭腦。
楊沅忘記了哭泣,臉色雪白。
張劼滿腔妒恨,楊氏卻忽然間明白了什麼,身子搖晃了兩下,險些栽倒。
張勆和唐夢芙並肩站着,身姿如鬆,聲音低沉有力,“父親大人,你方纔說的不對,這件事不能到此爲止,必須查明事實,給芙妹妹一個交待,給我的未婚妻子一個交待。”
“你說什麼?什麼你的未婚妻子,我做父親的不曾爲你定下婚事,你哪裡來的未婚妻?”定國公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