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失去最後一顆蓮心時,黃毛再也沒有來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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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從來也沒有出現過,似乎這一切一切都只是墨蓮的一場夢境般,消失了。
隨着夢境消失的,是九彩仙蓮的道果,九心蓮子。
高辛與軒轅之戰後,碧洗宮被打落幽泉,太阿鄉化作幽冥,它作爲唯一一枝倖存的蓮族,成爲魔修。
她經常會想念那個逗她笑的,愛穿雞毛大衣扮鳳凰的黃毛小子。
她想他想得要命,想要他的命。
……
似乎是在一片血色瀰漫的世界中,一座直插雲霄地象牙塔尖上,坐着一個眸色冰冷的玄衣男身形魁梧,五官堅毅,眉心豎着一條黑色的細線,不過三十來歲,半頭銀,他的手裡拿着一塊黑色的蓮蓬。
荒涼的大地上,只剩下一片廢墟,偶爾可見到一座座殘破的宮殿掩埋在瓦礫之中,處處斷垣敗壁,曾經的煊赫輝煌,都化作一片虛無。
半邊燒紅的天,絢爛如霞。
寶術照亮了另外半邊天,法器擠滿了天空。
兩萬裡外,足足三道守護屏障隔開了黑壓壓的人羣。
斗轉星移,兩波人馬僵持着,屏障外的數十萬人馬眼色越來越焦灼,領頭的十方界王也漸漸有些沉不住氣,向塔尖探視的視線變得頻繁起來。
“斬蒼,封越,誅邪,垠離,崩,你們五界王進去探探。”坎一界王皺眉道,“諸天封魔大陣中日月偷換,時間流快上百倍,所有人切記不可貪功冒進,戰決。”
屏障被撕裂出一道微不可見的口子,五道黑影如追星趕月般射向塔頂。
銳嘯響起,異芒亂閃,撲天蓋地的打向玄衣男子。五道毫光,須臾之間便閃爍著凌厲寒芒,在射至塔尖時越來越盛。伴隨著陣陣掐印加持的喝聲,七道光芒合成一柄巨大的氣劍,所過之處大地龜裂,天空震顫,被屏障鎖住的空間一寸寸坍塌,被劍氣磨成粉碎。
氣劍直指玄衣男子衝過去。
所過之處,一片虛無。
玄衣男子慢慢地擡起頭,剛硬的五官浮現出一絲病態的蒼白,視線宛如兩把破空的利箭,凌厲的射向了五人,他面無表情地掃視着衆人,脣間迸出一個字:“滾!”
隨着這一字,五大界王的那毀天滅地的一劍之威被消彌於無形。
五人護身罩被喝破,時光迅在他們的身上留下印跡,不過轉瞬之間,已然華蒼蒼,滿臉褶皺,挺拔的身體瞬間矮了兩寸,腰被無形的力量壓得彎了下去。
47.“皇芒,你放肆!”坎一隔空大喝。
玄衣男子皇芒淡漠地掃了坎一一眼,“我一慣如此。打架,我從來不怕人多!這五個奴僕,我收下了。多謝!”
張心桐穿梭在墨蓮的幻境裡,最後看到的一幕便是這個坐在陣眼之上,卻夷然不懼,談笑間令來犯者崩離解析的玄衣男子。
墨蓮站在最外圍的隊列中,身上穿着一件水綠色的春衫,一頭烏用一根漆黑的草繩綁縛於腦後。
她的腳下踩着一隻被拔光毛的鳥。那隻鳥被拔光了毛,頭縮在自己的翅膀下,不時悲鳴兩聲。
她的手中,攥着一把五顏六色的羽毛。
張心桐聽到她旁邊的青衣男子正在規勸墨蓮,“這隻鸑鷟是有伴的,毛你也拔了,你便把它放回去吧。它如果三天不回,它的伴就會自行撞死在凰壁之上。你心中戾氣太盛,長久下去,恐生心魔,渡不過天劫。少造些殺孽,以後少一些心魔,不好麼?”
墨蓮低下頭,那隻鳥又對着她悲鳴了一聲,叫聲哀哀切切,令人心酸。
“放你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的鳳毛大衣還差幾隻主翎,你和你的相好若是涅槃之前,得把鳳羽翎拔下來送過來。我要你以你鸑鷟族的名義起誓,我便放了你。”
那隻鸑鷟耷眘腦袋想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張心桐從那些人身上穿透而過,一把牽住墨蓮的手,將她扯回了靜雪界的幻界之中。
“時間不多了,我們要開始融魂了,戰無明,你將靜雪界先封鎖起來,融魂成功之前,我要你無論如何頂住邸禪的攻擊。”
戰無明停止轟擊那扇黑色的獸門,驟然睜眼,結印將張心桐和墨蓮的氣息抹去。
等到張心桐和墨蓮周圍的干擾完全消失之後,張心桐飛快地咬破手指畫起符紋來,大陣成形後,她從手指上退下一枚銀戒,擠着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戒面之上,空間打開的時候,她閃身而入,片刻之後提着兩個人跳了出來。
一男一女,全身是血,被張心桐小心翼翼地擺到符紋大陣的一個陣眼之中。
“你要幹什麼?他們是誰?”墨蓮驚訝地問。
“先前戰無明說你真身是九葉仙蓮,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以一朵噬魂花得的大道,破界飛昇的上仙。很多傳記上對你的事情都有些語焉不詳,我收集了整整三百年,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戰無明一語道破。”張心桐坐到墨蓮旁邊,“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我一樣,我被種入的是靈根,你被種入的是一條大道,而且是三千大道之中名列靠前的大噬魂術!是麼?”
修仙之途,長達數萬年,彈指輪迴,要歷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四個境
界,了卻因果後合道成聖,進入混元大羅金仙境界之後,凡入聖,萬劫不滅,因果不沾,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天道不滅,聖人不死。
在這個艱難的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歷上萬年得來的道果,竟然被人生生捨棄,種到另一個人身上。這是一件多麼駭人聽聞的事!
天地間,能作出這種決定,辦到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
張心桐的聲音驟然停下,融魂陣中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音,只聽到墨蓮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音。她便知道自己猜測的離事實不遠了。
“所以,我們必須成功融魂,離開初禪天。你替我復活榮燁,我陪你尋他,如何?”張心桐理清思緒,鎮定下心神,繼續遊說墨蓮。
主動和被動,後果將截然不同。
她不能容許絲毫差池。
三百年的準備,不能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