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羽兒,現在時間不早了,朕帶你逛逛這京城的大街小巷。”他不理會我的發呆,轉身將另一身衣裳換上,然後才拉起馬車的簾子。
從簾子看出,我看到這裡真的很繁榮,而大街上來人竟然是這麼多,我們只停在一個小角位上,能更清楚看到這裡的人來人往。
“這裡很熱鬧。”我從馬車上走下,目光不禁往人流的方向看去。
“真的沒有逛過京城的街頭嗎?”他扶着我的腰,帶着我往着人羣的方向而去。
此時我們已經換上普通人家的服飾,然後打扮成商人般得體而大方。
他穿這民間的服飾,看上去少了幾份帝王的威懾感,卻又了幾份瀟灑的帥氣感。
低頭看了眼他抱着我腰的手,想想也便罷了。
“沒有,那天進宮的時候羽兒直接進宮去的。”輕輕搖頭,我跟隨着他的腳步,當接近人羣時心情大好,目不暇接的看着一旁叫賣的人。
“以前都沒有進過京城嗎?”
“沒有,司空家曾犯過罪,先帝有令,司空家的男人不得返京,所以羽兒沒有回過京城看過。”我搖頭,然後笑着看向他,問:“皇上,羽兒小的時候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我們要背井離鄉,爲什麼先帝跟皇上這麼討厭我們呢?就因爲這個姓嗎?”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並沒有回答,伸手撫了撫我的髮絲,如無心的說:“這頭髮如此紮起也好看。”
無趣的抿了抿脣,知他不會跟我說原因,那我只好識趣的不再去問。
轉頭繼續看着周圍的熱鬧。
“京城真熱鬧,跟遼南真是天與地的距別。”我注視着周邊的路人,發現大家所穿的衣裳都是很高貴的,與遼南真的大大不同。
“遼南差很遠嗎?”他的說話總是從耳邊傳來,他脣剛好在我的耳邊。
比我高出近一個頭的他說話時氣息剛好是吹在我的耳邊,惹起我心底那奇癢難受的顫動。
“嗯,不過遼南的大地很漂亮的,那裡的人很勤勞的,到處都是田野,什麼他們都會種植的。到了花季,那裡偏地是花,真的很美很漂亮。”想起那個成長的地方,我自然的露出甜笑。
“是嗎?”
“嗯,我最喜歡是我們家旁邊那地方,那裡有一間小屋,那是我自己的地方,每一個月,我都喜歡那那裡小住一天,畫畫,撫琴,跳舞。”回憶中家鄉的事與物,我的心情大好。
那時候真好,什麼也不必管,只懂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爲什麼喜歡跳霓裳羽衣舞?”他的手指輕輕的撫着我的耳邊,輕聲而笑。
回頭看他,我笑着回答:“很漂亮啊!皇……你不覺得嗎?”
“叫我烈。”他溫柔的笑,明白我剛剛差點不說了嘴。
“哦!”低下頭,我輕輕的點頭,卻不習慣去喊這個字。
那天寫他的名字寫得倒是順手,口說這烈字卻叫不出口來呢!
“爲什麼不再笑了?”他伸手擡起我的頭,緊緊的盯着我的眼,如魅的低笑。
我怔了一下,不解的反問:“笑什麼?”
“我剛發現,羽兒笑的時候很美,很真。”他轉頭繼續帶着我走,我們已經快到那最繁榮的市集。
“哦!”
輕輕的應,我才知道自己剛剛笑得太忘形了。
“所以,那次在鳳宮裡,羽兒所畫的那間小屋就是你所說的地方?”看我不語,他像不習慣,便再度問。
打破沉默,擡頭看此時溫柔溫文的他,我忽然覺得他耐心一點的時候還是很迷人的。
“嗯!”用力的點頭,我放開心中的壓抑,再度裂脣而笑:“那間屋是一直被棄置的,後來有一次羽兒發現,便跟嬡嬡二人打點了很多天,把那裡變成一個小小的世界。那裡有很多的書籍,有琴,有漂亮的衣服,有很多漂亮的畫。”
“羽兒,來。”他耐心的聽着我說,脣邊彎起跟我一樣的笑。
當我們來到大街旁一間看上去很大的金飾店前,他將我拉進了店內。
“這裡是京城最出名的珍品軒,很多富家千金都喜歡在過年的時候來這裡添一點首飾。”他牽着我進入,細聲的爲我解釋。
轉頭看了眼背後,那趙侍衛跟凌公公就是那樣跟在背後,卻也不敢太貼近。
我跟上他的腳步,回頭時從背後看到了他的側面,他會笑的時候也很好看。
“你送我嗎?”貼近他,在這繁雜的地方里,我害怕會走失了。
“嗯,那就送你。”他點頭,也伸手將我抱得更緊,貼在耳邊叮囑:“抱緊我,不要走散了,明天就是過年,現在人很多。”
“嗯。”用力的點頭,我的手第一次主動牽着他的。
“譁,這裡很大。”進入珍品軒後,我來回的看了看,發現真的很多人,可是多是女人呢!
而我們進入後,也很多人向他看來。
我發現,那些千金小姐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看向他。
而他,卻像混然不知,細心的看着擺放在一旁的金飾品。
“想要什麼?”他的手微微用力,便將我拉到櫃子前。
因爲人太多,我們貼近很近。
入目的是一些很漂亮的金飾跟髮飾,其實這些我都有,在皇宮裡可謂是多不可數。
可是今天站在這裡看着如此多在賣買,竟然看着會有莫名的興奮感。
貼在櫃子前,我認真的注視着,卻很難從裡面選出什麼來。
“好像很貴。”我盯了眼那價錢,都很貴。
“沒所謂。”
我的嘆息換來的卻是他大方的說話,我只能自嘲的一笑。
真笨,他是帝王,這天下的才富都是他的,又怎會顯得貴呢?
可是這是他第一次要送東西給我,我真的不知道要選什麼纔好。
“看不上眼嗎?”
在我看了很久之後,他忽然開口,卻並沒有聽出不耐。
我擡頭看他,卻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誤了他的時間:“羽兒會不會誤了老爺的時間?”
“不會,我們的時間還很長。”他搖頭,伸手撫上我頭髮上的髮飾,溫柔的低語:“是不是太多了,不知道如何選擇?”
“嗯,是啊!”我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金飾,還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鳳宮裡太多,我什麼都不缺。
“那我自己選。”他點頭,抱着我的腰,緩慢的在人羣中走近,目光訂着那些擺放在櫃子上的物品,然後停一個買髮釵的地方。
他注視着那櫃子很久,然後對着店小二說:“拿那個蝴蝶的過來。”
“是。”
這是一支蝴蝶髮釵,蝴蝶竟然是紫色鑲成的,紫色的蝴蝶在他的手輕輕擺動下像會飛一般,竟然是那麼的漂亮而奪目。
他的眼光真好。
“我記得那天送承恩他們的宴會上,羽兒戴着的蝴蝶髮飾很漂亮。”他說着,轉身將那髮釵小心的插在我的頭髮上。
失神的站着,任由他認真的爲我放上髮釵,我忽感心底暖暖的。
他記得。
我發現,關於我的很多事他都記得。
“真的漂亮嗎?”
甜甜一笑,我將手小心的撫上頭髮上,然後慢慢的找出髮釵的位置,輕聲問。
“嗯,伴着這樣的甜笑,把羽兒襯得更動人。”他點頭,然後轉身從懷中拿出錢,在店小二的帶領下去交錢。
我不理會他去給錢,自己對着銅鏡認真的打量起來。
“看來,夫人很喜歡。”凌公公不知道何時已站在我的背後。
我錯愕的回頭看他,不安的收起笑。
是啊!我好像真的很喜歡。
可是那樣的髮釵,在鳳宮裡不是多得讓我從來不想去細看一眼嗎?
“夫人很喜歡這髮釵,那是因爲老爺所送的吧!其實夫人跟府中的妾室一樣,都很喜歡老爺,只是害怕會失去,害怕會受到傷害,所以纔會如刺蝟一樣想要保護自己吧?”凌公公說着,向我露出狡猾的笑。
如被說中了,我竟感臉上一陣燥熱。
“其實今天老爺真的不該帶夫人出來的,可是他卻這樣做了,才奴很少看到他對着一個女人那麼有耐心,那麼溫柔。夫人也許沒有發覺,老爺注視你的笑臉的時候,那臉上的笑很幸福。”他說,轉頭與我看向那個在結帳的男人。
聽他這麼說,我才意識到是這樣的。
剛剛他聽着我說話,看着我說那些無謂的廢話,卻是一直彎脣而笑。
那笑很好看,其實是很溫柔的。
“夫人別怪老爺的無情了,有很多事不是他想要那樣處理的,可是他有他的原因。其實這段日子夫人在鬧脾氣的時候,老奴可是看不到老爺的臉上有笑,每天茶該到的時候,他都會忽然失神,老奴在想,老爺肯定是在想念夫人的茶。”凌公公說着,又是一陣帶有暗示的壞笑。
看段承烈要回來,他又識趣的離開了。
“怎麼了?他找你說什麼?”他的手有點霸道的抱上我的腰,如宣稱我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將頭輕靠在他的肩上,我小聲的以只有我們二人聽到的聲音說:“他說,老爺哄女人的時候都用這招,因爲錢多得沒處可以放了。”
“是嗎?”他挑了挑眉,但揚起更開懷的笑。
我想,他是不會相信我的說話。
凌公公又怎會說他的壞話呢!
*
離開珍品軒,我們繼續向着市集的地方而去。
他對這裡的路像是很熟悉,向我介紹着周邊大型的酒樓跟地方。
我們在人來人往的市上更貼近對方。
也許是我太容易感動的,每當有馬車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總將我的身子輕輕一拉,讓那些馬車肯定不會撞上我。
雖然這動作很輕微,可是卻給人一種窩心的感覺。
回想着凌公公的說話,回想着我跟他的種種,雖然他有很多可恨的地方,可是他對我……算是這樣了吧!
不爲什麼,今天,我忽然不想跟他再冷戰了,依在他的懷中,我很享受着這一種他屬於我的感覺。
雖然明知道這可能只是短暫的感覺,可是看着喜氣洋洋的大街,我真的不願去執着心中的壓抑。
“烈,你看。”
目光滑過那圍着很多人的地方,我拉住了要走向另一邊的他,驚喜的指着用紅布寫着的墨色大字。
繡球迎親。
“那是傳說中的砸花球選夫婿嗎?”我指向那個高高的舞臺,那裡圍上去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
“什麼傳說中的?你沒有見過嗎?”他隨之一笑,卻是體貼的帶着我往那方向走。
“老爺,那邊人太多了,會危險。”凌公公不知何時又到了我們的身邊,出聲勸說。
段承烈聽了腳步果然一停,看向那個方向,問:“是哪個人家的?”
凌公公推頭,卻轉身去問旁邊的老頭子。
那人答我們:“是崔老爺的,他家是做米的,他有一個女人,長得不怎樣,聽說很肥很醜。於是他出了高價給女兒做嫁妝。可是這消息一出,京城很多沒成家的男兒都想去娶她了,家門都被踏低了,可是崔老爺卻不知道要把女兒嫁給誰,於是出了這主意。只要今天拿到繡球,就能即日娶他女兒回家過年。哈哈,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搞這事真的熱鬧。
老頭子說完後也圍了上去看。
我們對視了一眼,我雖然想看,可是卻不敢表現出來。
我知道段承烈的身份不簡單,凡是與危險有關的,他都不該涉及。
“走吧!我們去看看。”
我纔想轉身帶他往另一邊走,他卻攬過我的細腰,與我向着那方向走。
“烈?”我失神的看他,然後被動的拖着走:“你不怕嗎?”
“怕什麼?”他輕笑,倒反問我。
怕什麼?還不是怕會有危險嗎?
我進宮的時間才數月,他已經被刺殺兩次了,現在在宮外,難道就不怕會危險嗎?
“來吧!我們在這裡,遠遠的看着吧!那邊男人太多,怕他們會撞上你。”他拉着我到一個小店的圍欄旁站着,我們靠在屋檐下,雖然有點遠,卻能看得清楚那戲臺的正面。
鼓聲響了很久,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
我與他靠着而站,他依舊霸道的讓我依在他的懷中。
這樣靜靜的靠着,我想到他在馬車上說的話。
他說,只要我全心全意的靠在他的懷中,他會讓我一直靠着。
“都沒有見過新娘是怎樣的人,他們卻爲了錢爭先恐後去了。”我看着那些男人越來越多,不禁輕輕的嘆息。
“這世界本來就是如此,有多少人能在婚前見過自己的妻子是怎樣的呢?”
他低低的回我話,目光專注在臺上。
我看了看他,點頭。
也是,我們本來就是沒有見過面就成親的。
“烈,若能讓你見過我纔去決定娶或不娶,你會不會娶?”我也看向那些人,輕淡的問。
他低頭看了看我,又擡頭向那邊看去。
我想,是我的問題問錯了。
“不是,該問,若當日可以讓你選擇,還要娶我?”輕輕的,我雖是帶着微笑問,卻覺得手心在微微的泛汗。
“若是當日可以選擇,當然不娶。”他卻答得老實。
我心一窒,笑容雖在,卻像是無力。
哎……早該知還要問,真笨。
“可是若現在上天再給我選一次,我還想娶。”
在我們都不說話的時候,他卻忽然談聲說。
怔怔的,我擡頭看他,如像沒有意識到他說什麼。
可是,我明明聽得清楚的。
此時,他也低下頭,看進我的眼眸,略帶無奈的笑:“我有時候在想,也許是這雙無辜的大眼,讓我總是不忍心。”
“有嗎?曾真的爲羽兒而不忍心?”喃喃的問。
問完後,卻又覺得自己很笨。
“有,在大婚之夜,當時我想好好的折磨那個女人,可是當她的眼淚沾溼了那有神的大眼之後,我竟然有一絲的不忍心。在湖邊,當那個女人竟敢用婉兒來威脅我的時候,我真的想掐想死,可是當我的手無情的掐着她的手骨的時候,我卻爲她眼底那絲痛楚而心軟的鬆開了手。在捉刺客的時候,我本來可以藉着刺客的手去掉那個我由心底討厭的女人。可是當那劍在她的脖子上劃出血絲的時候,我卻忍不住出手打掉刺客的劍。在她第一次掉在湖裡的時候,我也可以袖手旁觀隨她離開這個世上,以後不必顧及,可是在猶疑的片刻,我竟下水將已經昏迷的她救出。當她差點掉下橋的時候,我竟然不理會自己的安危第一時間衝上去救她。當……”
“好了。”我衝動的打斷他的說話,用力的咬緊了脣。
“別咬了,我說過,這是我的。”他的手指溫柔的撫上我的脣,笑了。
我怔怔的看他,不知此時的眼有沒有淚光。
可是我的心很酸。
有嗎?原來那一次刺客捉着我的時候,他真有救我?
那劍會忽然掉到地上,是他打下去的嗎?
“月華說得對的,當我在一次又一次救她護她的時候,其實就是心底最真的表現,羽兒說是嗎?”他的手指輕輕的撫着我的脣,那笑容很溫柔。
他的聲音很輕,那感覺很親切。
“那爲什麼之前不想讓她知道,而今天,卻這麼大方的承認了?”我還是想咬脣,卻咬到了他的手指。
“因爲我不想再看到她對我生氣了,我不喜歡她故意裝成的堅強,不喜歡她像一個刺猥那樣對着我。我更想每天都能看到她爲我親手做的茶跟糕點,更想每個晚上可以抱抱她。更想,能這樣抱抱她。”他的手伸到我的腰後,讓我的背完全依順在他的胸襟前。
將頭靠在他的胸前,我看向那已經聚集很多人的地方,眼模糊不清。
心卻是這麼的靜……靜得能將他的每一句說話都聽下、記下……
“若羽兒會全心全意的去靠在你的身上,你真的會一輩子都不捨棄嗎?”我閉上眼,有點任性的笑了。
我知道我真的不能着迷的,可是在這一刻,我竟然沉迷下去了。
我想問,那爲什麼在我與婉妃之間,他總是選擇婉妃,是不是她比我重要?
可是我卻不敢去問。
原來,妒忌也是我的擅長啊!
“一輩子太長了,可是在這一刻,我是真心的。”他伸手撫着我的髮釵,溫柔的嘆。
一輩子太長了。
這話真傷人,可是那句真心的,卻又讓人貪戀。
我再度睜眼,剛好看着新娘子穿着大紅的嫁子步出,我更專注的看着,把我們之間曾經的不愉快都丟開。
在這一刻,我們如民間的夫妻一樣,相依相偎的看着這臺上的熱鬧。
而那老頭子的說話是真的,這新娘子很肥,雖然臉被喜巾蓋着,卻看到身子很肥很肥。
“老爺,你可記得羽兒大婚當天美不美?”我靠在他的懷中,忍不住笑問。
“羽兒這輩子最大的宛惜就是大婚的當天爹孃不能看我出嫁,夫君沒有好好的細看我的臉,其實,那一天羽兒也很美,可是他們都沒有看到……”不等他答,我依在那懷中,軟軟的細語。
我說得很輕很小聲,我想他聽不到我的說話吧!
揚着笑看向繡球的方向,我緊緊的依在他的懷中,不捨得離開。
不知他說的說話是真是假,可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我也對這個男人動情了。
不然,在第一次遇上刺客時,我不會爲了他那無情的說話而難受。
不然,我不會在太后的設局試探中,因爲他只救婉妃而妒忌難受。
不然,我也不會因爲他對婉妃的偏心跟私心而感心冷意寒。
其實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計較中可以看出,我早便不能灑脫了。
我早便不能漠視關於他的一切,所以才一直在計較着。
他不知,在我穿上嫁衣的時候,我便想跟他一生一世的……
*
夜色來得很快,也許是快樂的時光過得很快 ,我們在一間叫有鳳來儀的店裡吃完晚膳天便暗下來了。
冬天的時間,天黑來得特別快。
有鳳來儀,眼前的男人還開玩笑說這店主肯定知道我會來。
哈哈,他竟也有幽默的時候。
“好味嗎?”他放下筷子,注視着我。
我也放下筷子,點頭:“好啊!這味道不錯。”
“有嗎?我覺得不如家裡的好。”他皺了皺眉,隨之一笑。
彎了彎脣,我低頭注視着那四個都吃剩的菜式,覺得吃不完是浪費了。
可是凌公公跟趙侍衛坐在另外一桌,我們二人的確是不能吃光。
他看上去比我吃得還要少。
“老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我記得他說過要明天午膳後纔回宮去的,那麼今晚我們在哪裡留宿一晚呢?
“你想去哪裡?”他看了看窗外的大街,纔看向我問。
我也看了看窗外,卻沒有主意。
這裡我什麼地方都不熟悉,可想不出要去哪裡。
輕輕的搖頭,我只能說:“不知道。”
“那就回家去吧!”他笑了,伸手叫來小二。
我看着他拿出錢來,心裡卻有點失落。
要回家了嗎?
離開那小酒樓,他帶着我繼續往着原來的方向走。
我不解的回頭看,不明白的問:“羽兒是不是記錯了?我們原來不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嗎?”
我可記得我們往那邊來的,因爲那個搭臺還在。
“不是,我們回家去。”他搖頭,雙眸別具深意的看我而笑。
不解的皺眉,再多的不解我也只能吞在喉嚨下,不好再問。
一路的走,我發現這京城的夜更好看。
也許是明天便是過年了,今晚這除夕夜竟是如此的熱鬧,燈籠掛滿了大街,很多人都在街上游蕩。
我主動的牽上他的手,已忘了剛剛心中的疑惑,貼上前問:“這京城的夜天天如此熱鬧嗎?還是隻有今晚?”
“不是,有很多個節日都會如此熱鬧。特別是元宵夜,這裡會更熱鬧而浪溫,京城裡到處都可以看到煙火,特別在大明湖邊。”
“真的?”煙火?
我記得在遼南看過,不過那煙火都是一閃而過的,倒不知京城的煙火會不會特別好看。
“很想見嗎?”他貼在我的耳邊,伸手抱住了我的肩。
才知,剛剛吹來了一陣風。
看他爲我擋風,我心裡一暖,側着頭靠在他的肩上,點頭:“是。”
“可惜今晚沒有,要明晚才能看到煙火,明晚也會大放煙火的。”他輕聲而笑,低沉的噪子在此時特別動聽。
明晚?
“明晚?明晚我們在家中了。”想着,我嘆了口氣。
若是今晚,也許我可以請他晚一點纔回家去。
可是明晚,那我不能無理的要求了。
“明晚,我們可以在星光塔上看到。”他笑了笑,如像哄小孩子一樣。
我錯愕的擡頭看他,忍不住心底的驚喜:“你是說明晚我可以上星光塔去看煙火?”
星光塔是用來祭祠而用的,一般不準隨便登上,只有帝王纔有這個權力。
而我雖爲皇后,可是還不能上去,哪怕太后要求神都跑到宮外的清光寺去。
他無奈的笑了笑,然後低頭貼在我瞪大的眼上輕輕一吻,說:“只要你用這樣的無辜的大眼看着我,那麼我就不能忍心拒絕了。”
“這眼有這麼好用嗎?”我被逗笑了。
“不知道,可就是拒絕不了。”
*
從人來人往的夜街中走了許久,我們纔來到這個王府前。
“這是……”停在硃色的大門前,我愣愣的失神。
三王府?
這是他的地方?
不對,這是他還是王爺之前所住的王府嗎?
“沒錯,這是朕登基前所住的王府。”他看懂了我的心思,點頭。
原來,他說的回家是這裡。
我任由他牽着進入,那大門在凌公公的解鎖後打開了。
進入後,我才發現這裡並沒有荒着,還有人在走動。
一個穿着黑色帶灰衣裳的中年男人看到我身邊的男人後,立即跪下:“奴才參見皇上。”
“好了,快起來了。”他離開我的身邊,伸手將那人牽起,然後說道:“給我們先安排好房間吧!”
“是。”那男人看了我跟凌公公一眼,然後點頭。
“可奴才不知道還有別人,所以只打點好一間房間跟凌公公他們二人的房間。”他看了看我,大概還沒有猜到我的身份。
的確,若讓我猜,我也猜不到他今晚帶出宮的會是失寵的皇后。
“夠了,你先帶夫人回我的房間休息,我跟凌公公他們先到書房去。”他點頭,墨眸向我看了一眼,然後吩咐。
“是。”一句夫人不知他是否明白,可是他卻不敢有抗,立即的點頭。
段承烈轉頭往我而來,小聲的吩咐:“我跟凌公公他們有事要鬧,羽兒跟張管家先回房裡休息,可好?”
“好。”乖巧的點頭,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
被帶到一間很富麗而豪華的房間,那稱張管家問了我沒有什麼需要後。便轉身離去。
落大的房間中,剎那間只剩下我自己一人。
回看這空洞的房間,我發現這裡跟鳳宮的寢室一樣的大。
看來他當王爺的時候還不差,這王府只這房間便如此大,那麼他的王府更大吧!
圍着他的房間轉了一圈,坐在牀邊,我卻了無睡意。
平日這個時候在宮中,我也沒有睡吧!
走到窗前,我推開了窗,擡頭歡看着這裡的星空,發現這裡的星星跟皇宮內的一樣明亮。
可是想想,都在京城中,又怎會不是一樣的明亮呢?
看着星空,我禁不住又一次的閃神了。
回想着今天的種種,依舊感到不真實。
今天之前,我們還在冷戰中,我不步出鳳宮,他也不找我。
而今天,他卻向我說出那像是示愛的說話。
說真的,他的說話還是不能給我踏實的感覺。
他說,一輩子太長了,他只能保證那一刻。
可是,只一刻的真誠,還不足以讓人感動嗎?
還是我一定要計較,非要當個第一呢?
手指滑到脣邊,想到他對婉妃時的溫柔,想到他給婉妃的寵愛,我說不難受是假的。
可是……可是我還能計較什麼呢?
我是皇后,只是他的女人之一。
當我嫁給他的時候,我不敢去想自己能獨得帝寵,那時候我只是盼他能對我好一點,哪怕是好一點點便足夠了。
而此時,他對我已足夠好了,不管之後或之前是怎樣,可是今天,還不足夠好嗎?
手指輕輕的伸上髮釵,我禁不住露出滿足的笑。
原諒我的沒骨氣吧!
只要他對我好,我便不想計較什麼了。
只要他不是那麼無情,我便認爲可以跟夫君和睦相處了。
只要……
自嘲的彎了彎脣,我只怕,怕這一次之後,自己會萬劫不復。
可是在我註定要嫁給他的時候,我便萬劫不復了,不管如何,我都是他的女人了。
我的幸福只能由他來控制,而他喜歡,我便幸福。
若他不喜歡,就算我如何能自得其樂,在那冰冷的冷宮中,我也只能讓寂寞陪我終此一生。
而他若對我好,那麼我在後宮的路就肯定能好走一點,不管在面對他或面對太后的時候,都能好走一點……
看向房間前的院落,我有了出去走走的念頭。
這裡是他成爲帝王前所住的王府,那麼肯定有很多關於他的過去吧!
想着,我便抱着一種好奇跟隨便走走的念頭,離開了這屬於他的房間。
他說回家,對他來說,這裡是他的家嗎?
所以就算一直丟空着,他也讓人在這裡看守着,打理着?
慢步走着,我邊看着天上的星星,邊探索着這王府的路。
可是當我走得有點累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迷路了。
天啊,我剛剛竟然想得太入神,並沒有去記着回去的路。
無助的環視四方,才發現這裡雖然燈火通明,可是卻靜得奇怪,像是半個人影也沒有。
看來這舊日的王爺府真的是一直空着的。
張了張喉嚨,我想叫喊,可是想想在這裡不知該如何叫喊,若這裡是一直空着的,我此時大叫會不會若來旁邊府宅的好奇?
我跟皇上是偷偷出宮的,看來是不該讓人知道吧!
想着,於是我只好閉上嘴巴,緩慢的找着回去的路。
在花圈前,我看到了四個路口。
我想,肯定有一個路口是回去的路,便決定先選擇一直路口走過去,看看路是不是跟原來的一樣,就可以回去了。
若不一樣,那麼就走回來,試着走另外一個路口吧!
打定了主意,我便選擇了其中一個方向走。
摸着路走了一會,我才發現這路不對,這樹剛剛好像是沒有見過的。
於是,我便想轉頭往回走。
可是一個身影閃過,我立即嚇得停下來了。
而那身影跳進了不遠處一間房間,而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疑惑的皺起眉,我不知那是什麼人,禁不住心底升起千百萬的疑慮。
那人是誰呢?
我記得清楚的,他的衣裳顏色不段承烈的,也不是趙侍衛跟那凌公公的。
那他會是誰呢?
這王府不是一直被棄置着的嗎?怎麼今晚我們回來,卻有陌生人出現在這裡?
難道今晚的‘回家’不是即興的?
禁不住心底的多個疑惑,我更想去看清楚這是什麼回事。
彎身將鞋子脫下,我小心的將衣裳的裙襬紮起來,然後緩慢的向着那個房間走去。
我知道趙侍衛跟段承烈都是武藝高手,所以每一步都很輕很慢,幾乎連呼吸也不敢太手力。
當我走近那房間的時候,已經是那身影閃進後的較長時間了。
我看到這房間的門在正前面,於是閃到窗戶的一邊,小心的蹲下,用力的掩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居將軍的主意是如何?我們等承恩的兵直碰,還是再想辦法?”
我聽到這聲音是段承烈的。
而這一個居將軍的稱號有點耳熟。
居將軍?我在哪裡聽過呢?
疑惑的皺起眉,我咬脣細想,卻記不起在哪裡聽過。
可是能肯定,這居將軍是他此時約好的人,那麼他的出宮真的不是因爲我或是隨興的,而是有預謀的?
但若他是有什麼計劃,爲什麼又要將我帶來呢?
我真不明白。
“這事情我們再想想,罪臣纔剛逃出來,只怕太后若一直有注意罪臣的情況會懷疑罪臣回來了。若太后知道皇上跟罪臣一直有聯繫,只怕她會動腦筋到皇上的頭上。罪臣以爲當下最重要的還是皇上跟太后的關係先維持住,不要讓太后真的起了疑心。”一把沉啞的噪子回話。
從這裡能看出,這自稱罪臣的人就是那個叫居將軍的。
“那好吧!居將軍纔剛回來,這事先放下來不要太急,我們再從長計議。”他頓了一會,才說,接着又補上一句:“可以後別再在朕的面前自稱罪臣了,朕知道你是忠臣。”
“謝皇上。”那人笑說。
我靜聽着,心中想法更多,卻接不上。
持來皇上對太后真的有叛變之心。
爲什麼呢?太后親手將他帶大,還將他推上帝位,爲什麼他要這樣做?
而這居將軍到底是誰呢?我總覺得這稱號很耳熟。
“皇上,臣剛剛從張管家那裡聽說皇上帶了一個女人回府來,那是不是婉兒呢?”那噪子的主人接着又問。
他的這一聲是滿帶愉悅的,可是出口的說話卻震盪了我原本已繃緊的心。
婉兒?
居婉。
原來這罪臣居將軍就是被判充軍的居將軍,居婉的爹。
用力的掩住了脣,我害怕得一動也不敢動。
我想,若在此時被他們發現,也許我連命也沒有了吧!
“不是,那是朕的皇后。”
他說,那音很輕。
接着,我卻聽不到那居將軍有說什麼話。
頓了一會,又一次說話的人卻是他。
“皇后是太后的侄女,若太后知道朕這一次偷偷出宮是跟皇后一起會更放心的。可若朕此次帶婉兒一起出來,若被發現了,朕怕太后會藉此事而有藉口處罰婉兒。”段承烈接着說,像是帶有安撫意味。
可是……這話卻讓我的心涼了一截。
原來是這樣……
“嗯,皇上想得周全,那罪臣先離開了。”
“好,去吧!”
接着,我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然後聽到幾個人離開的腳步聲。
我來不及去猜離開的人是誰跟誰,可是那房間的燈卻在此時熄滅了。
我想,他們都離開了。
直至人影都消失了,直至這個院子沉靜得連我自己的心跳聲也聽到,我纔敢從那隱蔽的地方站起,往着原來的方向走。
我的心跳很快,很快……
不知是害怕還是什麼,可是卻是那麼的快,跳得讓我連理智也無法去保持,大腦一片空白。
可是不管如何,我必需要儘快回去,不然若讓他知道我剛剛在偷聽到他們的說話,我想我連回宮的命也沒有了。
‘一輩子太長了,可是在這一刻,我是真心的。’
他真聰明,那怕是承諾,也可以給得這麼狡猾。
他的真心只在那一刻,以後不再需要利用我的時候,還是能輕易的釋演無情。
走出花圈,我又試着往另外一個路口走,腳步很快,我是想要在他回到房間之前先回去。
可恨的是我又一次走錯了路。
走了一會,我發現這邊有個假山,不是我原來所走的路,便只好又一次往回走。
走出那個大個花圈,我只好又選擇了一條路走,卻還是走不回去。
看上去是一樣的路,可是走着走着,卻是沒有了燈光,暗暗的讓我看不清方向。
天啊!我又一次走錯路了,而且還走不出這裡。
怎麼辦呢?
才四條路,我卻選擇了三條錯的路走。
挫敗的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我失落的看着那小橋流水,心很悶很悶。
爲什麼總是走錯了路?
若是我沒有走錯那條路,若是我沒有聽到那些說話,那麼我是不是至少可以過得快樂一點呢?
可是我聽到了,那怎麼辦?
我是要裝不知道,還是該直接的通知太后呢?
坐在那石椅上,我無助的抱住了頭,淚水無聲的滑下。
爲什麼總是給我希望,卻又叫我失望?
我不敢與婉妃對比了,我只想要他對我好一點,哪怕不是無情的傷害便好。
卻知今天只是一個利用。
“羽兒,你怎麼會在這裡?”背後響起他的聲音,他的手輕輕的放在我的肩上。
錯愕的回頭看他,我並沒有來得及擦去眼角的淚。
“羽兒,哭什麼?”他小心的蹲在我的面前,伸手輕輕的擦拭着我的淚。
在月色下,他將我的淚看得很清楚吧!
而在月色下,我卻不能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他竟然還有如此溫柔且心疼的眼神看着我,竟還能如此輕柔的伸手擦過我的淚。
“羽兒在房裡太沉悶就出來走走,可是迷路了,以爲走不回去原來的地方了。”
在他的注視下,我被動的搖頭。
我真的迷路了,原來當承認了愛情之後,受傷是如此容易的。
“傻丫頭,就算真的迷路了,我找遍這個王府都會找你出來啊!難道還怕我會把你丟在這裡不帶進宮去?”他失笑的搖頭,溫柔的將我拉起,抱在他的胸前。
依在他的懷中,我無聲的滑下淚,卻不敢讓他知道我還在哭。
他難道真的沒有猜到,我不會因爲迷路如此簡單的事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