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嫂來了的消息,邱晨第一反應就是自得,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把家裡的被褥都給晾曬上了,這樣大嫂用的被褥也舒適方便了。說起來,也不知是周氏性格更爲敦厚,還是最開始見到的孃家人就是周氏,邱晨對周氏更加親密一些,絲毫不亞於海棠娘劉氏,更是比心計深一些的趙氏有好感,聽到大嫂過來,自然滿心歡喜。
幾個小的也聽到了傳話,其他人還好,俊言個愣小子呼啦啦從被褥縫隙裡鑽出來,撒丫子就往前院跑。邱晨和俊文俊書幾個都被這小子的動作搞得愣怔了下,隨即就齊齊笑起來。
這小子,過年也要十歲了,個頭都跟邱晨齊肩了,聽到自家孃親過來的消息這麼急慌慌地往外跑,這樣子,是要衝去跟孃親撒嬌嗎?
衆人笑着,阿福阿滿俊禮三個小的也跑了過來,邱晨一手一個牽着阿福俊禮,俊文抱了阿滿,一起往外走。
等他們趕到前院,周氏早已經從車上下來,俊言個愣小子果真摟着周氏的……胳膊……臉緊緊地靠在周氏的肩膀上,一副依賴撒嬌的模樣,這那還有半點兒楞樣啊!
初看到俊言這樣邱晨下意識地覺得好笑,但轉瞬,就難免心疼起來。俊言說起來也不過是小孩子,擱在現代也就剛上小學二三年級。現代二三年級的小學生別說撒嬌,好些飯還要喂着吃呢,俊言卻跟着哥哥離開父母住到劉家嶴,雖說邱晨這邊條件要優渥些,邱晨帶他們兄弟也真跟自己的孩子沒兩樣……可是,爹孃就是爹孃,是誰都不沒法替代的存在。
周氏和俊言親熱了一回,過來跟邱晨見過,俊文俊書看到自家孃親雖說也歡喜,卻比俊言內斂多了,恭恭敬敬行了禮,把周氏送進後院,也到時間帶弟妹們上學去了。
邱晨跟周氏進了劉氏住的西里間,周氏給楊連成老爺子和劉氏磕頭請了安,邱晨就趕緊把她扶起來,楊連成和劉氏關切地問了幾句,說了說楊家鋪子和南沼湖的一些事,邱晨就拉着周氏和趙氏去了她住的東里間。邱晨親自幫周氏去了外頭的大衣裳,讓玉鳳青杏幾個打了熱水伺候着周氏梳洗了,然後姑嫂三人舒舒服服地坐在炕上開始閒話。
周氏開口三句不離南沼湖和她養的雞鴨山羊,趙氏則說孕期感受,邱晨說話最少,大多數時候含笑聽着兩人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偶爾應和一句,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種叫溫馨快樂的東西,不知不覺半下午就過去了。
到了申時末,趙氏起身:“我去廚房看看。”邱晨也不攔着她,只打發玉鳳跟上扶着些。
看着趙氏出了門,邱晨就笑着跟周氏道:“大嫂怎麼纔來,你沒看到俊言都想你想成啥樣了。”
周氏笑笑,“那小子……呵呵,我也沒想到會拉着我黏糊,好像三四歲起就不黏糊我了,也不知這會兒大了大了,反而活回去了。”
邱晨挑挑眉,笑着轉了話題。她纔不說,俊言是受她跟阿福阿滿親熱感染的呢。
說了一會兒話,邱晨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就轉到俊文俊書的身上:“大嫂,俊文轉過年來就十八了……你是不是着急他說親呢?”
周氏張張嘴,又笑道:“心裡也是盼着……不過,我啥也不懂,我就聽你的,你覺得這會兒找早不早?”
邱晨笑了,她就喜歡大嫂周氏這個實誠敦厚勁兒。既然大嫂這麼信任她,邱晨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截了當道:“大嫂,咱們孩子要是沒讀書,十七十八說親也不小了。可如今俊文讀書很刻苦,我問過幾個先生了,俊文雖說上學晚,但在幾個孩子中最刻苦……我想着,先不給他說親,讓他安心讀書,轉過年來二月參加縣試,若是縣試通過了,四月份就去參加府試……府試能通過,可就是童生了,就是再等一年也值得。到後年春天,就去參加府試,府試過了,一個秀才身份就到手了,接下去,繼續考下去,或者不繼續考,都不耽誤說親了。有了秀才的身份,再說親也比現在好得多……”
作爲母親,周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出息,科考,無疑是這個時代唯一改換門庭的機會,也是成爲人上人的最便捷途徑。只不過,之前楊家只是趕車謀生,雖然楊樹勇楊樹猛兄弟倆起早貪黑的,所得也很有限,夠一家子十多口人的溫飽之後,所餘着實有限,還要多少積存一點兒以備不時之需,孩子們也就沒有送學堂……唉,想起這個來,不僅僅是楊樹勇楊樹猛兄弟,就是周氏也是滿心愧疚。要不是家裡條件不行,也不至於耽誤了幾個孩子,特別是俊文到十六歲才入學……
對於小姑子說的事情,周氏自然沒有半點兒反對,連連答應着:“妹妹,你看着定就行……就是俊文的親事,不管他考的咋樣,以後也要你給操心着踅抹了。”
邱晨伸手拍拍周氏,溫言道:“大嫂且安心,真要是能考出來,別說十八,就是過了二十,咱們也不耽誤說好親。再說了,俊文那孩子厚道,長的也好看,這親事兒真不用急……說起來,也有好幾家旁敲側擊地跟我透話了,只不過那些姑娘雖然不錯,卻都是村裡出身,也不識字,將來,跟俊文說不到一塊去。”
一聽小姑子誇獎自家兒子,周氏臉上的笑紋都深了幾分,連連點着頭道:“我在湖裡,見人少,前幾日回了趟村裡,不過一天功夫,就有好幾家上門去問……那幾家閨女我就想着脾性好不好,勤快不勤快了,都沒想到識字這事兒……嘿嘿,我還想着過來跟你商量商量,聽你這麼一說,也索性甩手不管了。”
邱晨笑着點點頭:“你是當娘地,你想甩手也甩不開。”
俊文都不着急,俊書就更不用說,轉過年才十五歲,就是在村子裡的小子,這個年齡也不着急說親。
把這事說透了,姑嫂倆又轉了話題,周氏就說起新買的莊子來。楊樹勇跟着去四個莊子看過了,回來跟周氏大致說了一番,說起那幾個莊子裡的莊戶,特別是輝縣和易水縣那邊,連着遭了水災和瘟疫,地都完全拋荒了,村子裡牆倒屋塌的,十室九空,幾乎看不到人影子……當時,楊樹勇還跟周氏感嘆,沒有莊戶,明年開了春,那麼多地可怎麼種啊!
邱晨含笑默默聽着周氏轉達的楊樹勇的擔憂,一直等周氏絮絮地說完了,這才笑道:“大嫂,這件事我之前也想過了,那麼些地,指着咱們自家人肯定種不過來,招莊戶就是勢在必行的。這會兒,我已經打發大興帶着人過去,救濟那些活下來的莊戶,先護着他們熬過臘月去,進了正月,天氣轉暖,莊子上就招人整地修渠,今年災年,秋種都耽誤了,開了春青黃不接,日子必定不好過,咱們管飽還發工錢,人應該不難找,到時候,看着好的,願意留下來的就讓他留下來……也就明年一年難,等人口充裕了,該整的地整好了,積了肥,又有了水渠澆灌,明年也就緩過勁兒來了。”
聽邱晨安排的頭頭有道,周氏也就放心地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有打算,虧得你大哥看完莊子回來愁得跟什麼似的……等我回去跟他說說,也讓他鬆快鬆快。你不知道,你大哥都說了,實在不行,就把南沼湖交給老何打理,他帶上那些工人去莊子上整地去!”
邱晨笑着道:“好幾千畝地,那還不把我大哥累壞了?我可捨不得。明年南沼湖這邊正是要緊的時候,大哥跟大嫂還騰不出手來。也就是開荒整地,挖渠引水什麼的,到時候打發個管事過去帶着人幹就行了。”
說到這裡,邱晨又頓了頓,看着周氏笑了笑道:“大嫂回去也跟大哥說說,別什麼事兒都自己去幹,那樣就是累死活兒也幹不完,你跟我大哥看着些,從那些工人中挑些可靠地做管事,幹活兒的事兒就交給管事帶着做,你跟我大哥就管着驗看驗看就成。”
周氏點點頭:“說起這個來,青江倒是不錯,本來就懂得種花種草,跟着老何一年,種藕養魚的活兒基本都能上手了。我回去跟你哥說說,明年就把活兒多交給青江去幹……我這邊,老何的二兒媳婦倒是個伶俐爽快的,做活兒一溜風,心眼兒多,卻沒那些壞心眼子,我就把餵雞餵鴨的事兒交給她,我就看護着廚房裡做菜做飯,管着倉庫進出……再照顧好你大哥……”
邱晨喝着茶聽周氏掰着手指頭盤算着,也不打擾她,直到周氏說完,邱晨才笑道:“這就對了。你只要管着錢匣子和倉房物事兒,該用多少,心裡有數,到時候,你就看他們做的好不好就成。……照顧好我大哥真的很重要,你也要照顧好你自己個兒……別太累着自己,咱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咱們可得好好保養着身體,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嗯,你這話我愛聽。”周氏笑眯眯道,“我回去就跟你大哥說,好好養着些,老了老了,也好好享幾年福!”
姑嫂倆絮絮地說着,玉鳳扶着趙氏從外頭進來,邱晨招呼青杏端了熱水伺候着趙氏洗了手,在炕沿上坐了喝了杯茶,孩子們就晚鍛鍊回來了。一陣喧嚷熱鬧之後,一家人歡歡喜喜地聚在一起吃了飯。邱晨要給周氏安排房間,周氏卻不肯,就跟着俊言俊章去了二進院,跟兩個孩子睡去了。邱晨想着母子們久別重逢,難免親不過來,也就不勉強了。
之前,邱晨還想着去了趟安陽都沒去看看周氏和大哥,這回周氏過來了,比如過年的事宜,比如孩子們的事情就跟周氏商議了。周氏是萬事聽邱晨的,就聽着邱晨拿主意,她只管不打折扣地執行就行。邱晨哭笑不得,也只好答應着。只把俊文俊書的衣裳什麼的交給周氏,衣裳已經做好了,叫給周氏是讓她看着孩子們試過,有不合適的地方就改改……也算是給母子們一個親近的機會。
邱晨這幾天就跟陳氏、大興家的籌備往各處送的年禮。
今年因爲有了誥封,林旭也得了秀才的功名,這往來走動的人家就更多了。需要主動送禮的就有郭家、雲家、廖家、吳雲橋家、唐家……還要備下一些人家主動上門送禮的回禮。這一通忙,直忙到進了臘月門,邱晨打發趙九帶了人送去府城,由林旭送往各府。
這些禮品送走的隔天,雲濟琛帶着帶着好幾輛馬車來到了劉家嶴。
原來,幾乎每次他來劉家嶴林家都是跟廖文清一起,一趟江南迴來,廖家太太高氏病逝,廖文清剛剛葬完母親,不說他吃着重孝不能隨意往來走動,主要是廖文清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哀傷低落還消沉自責……
雲濟琛到家後略略梳洗就直奔廖家探望,看到廖文清的時候幾乎嚇了他一跳。
按制,親人下葬之後,服孝的子孫就可以適當梳洗整理了,廖文清卻散發蓄鬚,一身生麻斬衰孝服,手中執杖,因爲長期跪靈,雙腿微微彎曲着,身子也佝僂着,面色枯黃乾瘦……整個人完全脫了形,哪裡還有當初風流倜儻、飄逸灑脫的富貴公子模樣。
雲濟琛未歸之時,就已經聽說了廖家的情形,只聽說高氏病重臥牀多日,忽一夜病發不救而亡。至於爲什麼發的病,卻衆說紛紜,只看着廖家三少爺跪靈慟哭的幾次暈厥過去,衆人都猜測,是三公子觸怒了母親高氏,從而引高氏發病而亡。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雲濟琛還覺得頗不以爲然,廖文清雖然放蕩不羈,形態灑脫,其實對其母還是挺孝順的,要不然,也不會因爲高氏反對,以至於迎娶林娘子的事一拖再拖。廖文清氣死高氏……他覺得不可信。
但真正看到廖文清的情形,雲濟琛在嚇了一跳的同時,不由地又想起這個傳言……僅僅是母親病逝,廖文清不至於如此,難道,真的是他氣得高氏病發身亡?
廖文清神思都有些恍惚,眼裡明明沒有淚水,給雲濟琛的感覺卻比痛哭流涕更悲傷,那悲傷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彷彿整個人已經被這濃重的悲傷壓垮……
雲濟琛見過廖文清,說了幾句安慰話過後,就辭了出來。廖文清自始至終都沒跟他說一句話。
今日,再次來到劉家嶴,來到林家門前,雲濟琛感慨萬千。
聽到通報,邱晨匆匆從後院迎到了前院,恰看到雲濟琛踩着腳凳下車。一件雲青色雪狐毛大氅,面色如玉,俊眉秀目……在車下一站,就是玉樹臨風淵渟嶽峙的翩翩佳公子。只是,原本陪在雲濟琛身邊,跟他焦不離孟的那個俊逸身影已經不見了。
邱晨目光微微一閃,掩去眼中的感傷,上前一步,笑着道:“二公子何時返回安陽的?這一去經月,是不是江南風景獨好,讓二公子流連忘返了?”
雲濟琛打了個哈哈,用摺扇敲着手心道:“江南景色好不好不說,楊淑人的氣色卻好了許多。還有楊淑人的美味佳餚,我可是念了好久了!”
兩個人說笑着,一起返身往裡走,直接進了一進的西次間。
在榻上相對落座,喝着茶,雲濟琛開始介紹江南香皂的銷售情況,邱晨默默地聽着,等雲濟琛說完,才笑道:“照如此情況看,過了年,咱們就能夠推出沐浴和洗髮的皁液了。”
雲濟琛笑着點頭:“嗯,今年咱們的香皂初上市,作坊生產力不夠,拍賣了香皂配方。明年着沐浴和洗髮的香皂就不用了……我這一趟南下,已經看好了幾處,金陵、揚州都不錯,地富民豐,水路通達,建了作坊沿江而上,或者順江向東出海,向南可達泉州,甚至可以直輸琉球、爪窪……”
邱晨聽着雲濟琛的展望,禁不住失笑:“作坊的產量有限,咱們還是先把大明朝所需做出來,再說海外吧。”
雲濟琛笑着點頭:“那是自然。”
聽雲濟琛提及海外的琉球、爪窪,邱晨不由心中一動,詢問道:“聽二公子所言,對海外船隊還頗有接觸,不知可有什麼新鮮物事啊?”
雲濟琛拿摺扇點了點邱晨,笑着搖搖頭,徑直吩咐小廝知書:“去把給楊淑人的禮物送上來。”
知書笑着答應了,逼着手退了下去,不過片刻,就帶着幾名家丁擡了五口大號的樟木箱子上來。而最吸引邱晨注意的不是一溜兒排開的大木箱子,而是箱子後跟着的兩名女子,或者說兩名中年婦人更恰當。
這兩名婦人長相普通,個子都不高,穿着也並不出色,神態拘謹地跟在一大溜兒箱子後邊進來,小廝們放下箱子躬着身子退了下去,這兩個婦人就在箱子後邊跪倒在地,頭磕地等着吩咐了。
“這是……”邱晨手指着兩個婦人,目光卻轉向雲濟琛詢問着。
“哈哈,你不說讓我給你尋找手藝精湛的繡娘麼?我還特意爲此去了趟蘇州,從蘇繡之鄉的鎮湖尋了這麼兩名繡娘來。雖不敢說繡工第一,但也絕對是第一流的……哦,這邊這個穿綠衣的,母親是專爲皇家織造的繡娘。旁邊那個則是蘇州最大的錦繡坊的教習師傅,恰好我跟錦繡坊當家的有些交情,這才討到手,否則,怕是多少錢人家也不肯放手的。”
“哦?”邱晨大喜,隨意地應了一聲,根本沒理會雲濟琛話裡話外的表功,徑直轉回目光看向兩名繡娘,溫聲道,“你們快起來……可帶了做好的繡活兒,拿來給我看看。”
兩位繡娘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這才起身。褐紅衣裳的婦人低聲回道:“回夫人,奴婢只帶了一個小件兒,是剛剛繡好的一塊帕子。”
邱晨立刻點頭道:“快拿上來給我看看!”
褐紅衣裳女子微微顫抖着,雙手捧了一塊素白凌子的帕子來。帕子還未完工,只是帕子一角繡了一朵極精巧的玉蘭花。邱晨卻沒有仔細看這朵玉蘭花,而是一掃就翻轉了白綾,果然看到背面同樣繡着精美的圖案,卻是一支報春。玉蘭清雅,報春嬌麗,繡工果真極爲精湛,若非邱晨拿在手中,幾乎看不出針跡,可見繡工之細緻精巧。
另一個着綠衣的繡娘也捧上一件繡品,卻是一隻做好的荷包。巴掌大的荷包,被她做的精巧玲瓏,不禁用了蘇繡,還用了盤金繡,繡工精湛,特色與剛纔的雅緻精細不同,又多了幾分貴氣,真不愧是專做皇家繡品的技藝傳承。
經過一番瞭解,褐紅衣衫夫人姓吳,綠色衣衫婦人姓卓,都是蘇州人氏。吳氏擅繡插屏、掛幅之類,最擅長雙面繡。卓氏則擅長單面繡和盤金繡,對衣裳的繡紋堪稱絕技。
得了這麼兩個人,邱晨大喜過望,也顧不上理會雲濟琛,招呼玉鳳把兩個人帶下去好好安置了,先休息上一日,明兒再說活計安排。
打發走了兩個繡娘,邱晨這才轉回身來,拱手向雲濟琛道謝:“二公子這回可是真幫了大忙了,謝謝!”
“哪裡哪裡,你我又何必如此見外。”雲濟琛打個哈哈寒暄了一句,轉而指着幾口大箱子對邱晨道,“怎麼,楊淑人就不看看箱子裡是什麼物件兒?”
能從江南帶回來的,無非就是些江南特產,或者海外舶來之物,邱晨雖然有好奇之心,卻並不急迫,遠沒有兩位蘇繡繡娘更讓她激動。不過,既然送禮一方雲濟琛自己都這麼說了,邱晨哪裡好意思說不看,於是招招手,示意知書將箱子打開。
果然,第一口箱子裡是精美的江南織錦絲綢;第二口箱子裡是歙硯徽墨之類的文房用品;第三口箱子裡則是舶來的各種精巧玩意兒;第四口箱子是精美的瓷器;第五口箱子打開,展現在眼前的卻是幾隻小號麻袋,乍一看,根本看不出裡邊是什麼東西。
邱晨疑惑地瞟了雲濟琛一眼,見雲濟琛搖着扇子一臉高深莫測,邱晨也不追着詢問,乾脆起身來到第五隻箱子跟前,伸手拎起一隻小麻袋,打開來看……
金黃色的,微扁的顆粒,種臍處呈白色,微凹陷……這,這不是玉米麼?
“噯,你這是哪裡得來的?”邱晨簡直驚喜地有些忘乎所以,手裡攥着盛玉米粒的小麻袋,激動地回頭就向雲濟琛詢問。
“這東西也不是多稀罕啊?蘇杭有些大戶家裡種在花園裡觀賞的……據說是從南爪窪過來的。我想着你喜歡這些比較少見的種子,就給你討了些過來。怎麼,你認識?”雲濟琛介紹了,又忍不住問道。
可惜,邱晨那一問更像是下意識地,根本沒指望有人作答,而是將一小袋玉米粒放在腳邊,又伸手從箱子裡取出第二個小麻布袋。這個麻布袋裡,居然放着的是長長地幹辣椒。四五個小麻袋翻過去,箱子底下露出幾塊紅呼呼胖嘟嘟的塊狀物來,邱晨取出來,舉在眼前細細端詳,她這回簡直欣喜若狂了,這幾塊不起眼的東西,居然是馬鈴薯。
看到這些東西,邱晨簡直想仰天長笑一番啦。土豆、玉米,有了這兩樣高產作物,她的莊戶何愁吃不飽飯,百姓何愁再受饑荒之苦……
將小麻布袋一個個放回箱子裡,邱晨滿臉歡喜地吩咐青杏叫人把箱子擡進她的屋裡去,轉回身,邱晨鄭重地向雲濟琛曲膝行禮。
雲濟琛本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看到邱晨向他行禮,還是嚇得跳了起來,側身躲開。如今這個夫人可是三品淑人誥授加身,他一介白衣,哪裡敢受御奉三品淑人的禮啊!
“噯,有話好好說,你的禮我可受不得!”雲濟琛招呼着行完禮的邱晨,看着邱晨直起身款款走到榻前落了座,這才籲出一口氣來,重新在邱晨對面坐了。
“那些東西雖說在蘇州杭州也算不得多稀罕,卻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見到的。剛剛看你那麼激動,怎麼覺得你好像見過啊?”雲濟琛很是疑惑,執着地尋求解惑。
邱晨最初巨大的幸福和驚喜之後,這會兒也稍稍清醒了些,端了杯茶潤潤喉……剛剛太激動,熱血沸騰的,把身體內的水液都蒸騰了,這會兒口渴的厲害。
她並沒有回答雲濟琛的問題,喝了兩口水放下杯子,轉而道:“說起南爪窪,那邊可是盛產檀香、沉香,還有血竭……這些可都是名貴藥材,不知蘇州杭州有沒有得賣?”
雲濟琛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反而被邱晨拋回一個問題來,難免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頓了頓才道:“南爪窪那邊可不像咱們這兒,雖然島礁不大,卻密佈叢林樹藤,人在其中極難行進,是以,這些名貴藥材產量極少,每年不過那麼點兒,還大都做了香料……”
邱晨默默聽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南爪窪其他的不說,就是不知道橡膠園啥時候有的,若是能把南爪窪的橡膠樹引進過來就好了,那樣就能儘快地做上舒適的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