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章
一百三十三章
巍峨的皇宮內,玉帶翩翩,輕歌曼舞。
登基十年的容王終於在今夜娶得皇后,乃是容國之幸,大臣們舉杯碰盞好不快活。
但是有人注意到,一向喜好美色的容王,今夜的目光居然一直注視在敞開的朱漆大門外,而非停留在身邊的皇后身上。
五國皆知論樣貌容恆遠遠排在第一,他的美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濃墨勾勒的眉眼多一分俗氣,少一分便暗淡了。如今紅衣加身更是俊美無雙,但是這整整一晚他好像都沒有笑過。
“陛下,願您跟皇后百年好合……”臣子們紛紛舉杯敬酒。
容恆懶洋洋的站起來,朝着衆臣高舉起手中琉璃盞,一飲而盡。
“陛下好酒量!再來一杯!”大家一起跟着喝彩!
一連十幾杯下來,容恆臉上卻沒有一絲醉意,彷彿這酒越喝越清醒,越喝越明瞭,同時,也越喝越寒冷!
宴會達到高氵朝之際,按照規矩帝王要帶着皇后登上帝王塔,像聖宮的方向跪拜,以感謝聖皇的恩賜!
從喜娘手中接過新娘子的手,容恆嘴角緩緩勾着一絲冰冷的弧度。
塔頂春風拂面,春意盎然,一輪明月懸掛在半空,銀鉤散發出的光芒猶如在整個大地鋪了一層冰衣,美麗卻寒冷!
容恆牽着皇后的手登上最高層,但是容恆沒有朝聖都的方向,而是看向另一側!
那裡是若薇離開的地方。
這一仗勝敗未定,以一人之力去抵抗四國,這裡面還包括夏桀這樣的強敵,雖然並不懼怕,可是每個人都會爲自己留條後路,他也不例外,將最重要的人隔離出戰場,剩下的血腥罪孽由他一人承擔,即便失敗了,他也無所牽掛!
容恆轉過方向,對着聖都的方向,撩起衣袍最後一次跪拜!
聖皇!我容恆今日便要會一會你!
“容恆——”山林間忽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震的林間棲息的鳥兒撲騰起翅膀,飛上天空。
若薇攥着拳頭,抑制着顫抖的身體,可是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下來,他居然要她走!不是說好了並肩作戰的麼?爲什麼非要一個人面對?
“他還跟你說什麼?”捧着掌心的虎符,咬緊牙關問道。
“主人說,你在那裡只會亂他的心!”白澤直言不諱,將容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重複一遍給若薇聽。
因爲我瞎了?所以你覺得我幫不了你什麼對麼?死死的咬住嘴脣,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他還說——希望你活着,你活着就是他的希望!”這句話很深奧,他一直都不明白。
但是若薇明白,容恆將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只等與聖皇來個魚死網破。可笑的是,她到現在纔看明白容恆這個人,他是那種表面輕浮,內心容不得一絲瑕疵,寧可玉碎不予瓦全的剛烈之人!
站起來最後望了一眼容國皇都,若薇毅然轉身。
“白澤!”
“嗯?”
“你爲什麼要跟我走!身爲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跟着我可能沒有很多人伺候你的?”
“其實……其實我自己可以伺候我自己的!”
“那就好了!”
走下山路,外面就有一輛馬車接應,看來容恆安排的很妥帖什麼都算進去了。
坐在馬車裡,若薇閉目養神。卻不知不覺睡着了。
夢裡五光十色,那是一片開的如火如荼的白梨花。
瓦藍的夜空,明月當頭!
白梨花帶着露水,印在漆黑的夜裡,美麗的一塵不染!
有個人斜斜的倚在梨花深處,沉甸甸的花苞簇擁在他背後。
身體穿花而過……那晶瑩的露水粘在手上,一片沁涼。、
“若薇,本王會永遠記得這一夜的!”夢中,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她耳邊這樣說!
睡夢中,若薇輕輕彎起脣,眼淚卻順着眼角流下來!
馬車順着逶迤的山路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朦朧間,若薇被一陣金屬撞擊聲吵醒,自從眼睛看不見之後,她的聽力與日俱增,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能吵到她,更別說這種類似於兵器碰撞的聲音了!
蹭從馬車裡坐起來,馬車已經停下了,若薇連忙掀開簾子,卻感覺有個人歪倒在外面,用手摸了摸,那身體還是熱的。
是車伕!
“怎麼回事?”若薇足尖一點,飛離馬車在不遠處的空地落下,她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一陣慌亂。
幾番快速的叮叮叮聲之後,緊接着好像是身體倒下的聲音,然後就聽到白澤喘了幾口氣道:“有幾個穿黑衣服的人跟蹤我們!”
“……你把他們都殺了?”若薇口吃有些不清楚,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難不成又是聖皇?
“是的,主人說不管是誰,只要是穿黑衣服的,格殺勿論!”
若薇吞了吞口水,世上還有像白澤這樣的保鏢麼?見到黑衣服的就殺?容恆到底怎麼想的?
“把他們的面罩都拉下來看看!”若薇吩咐道。這才走了多久,就被人惦記上了?而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可恨至極。
過了一會,白澤過來道:“不認識!”
你要認識就有鬼了!若薇在心裡好笑。
提起盲杖,若薇顫顫巍巍的走到那幾具屍體面前,蹲下身體耐心的摸索着,可是一無所獲。
“把他們的衣服脫下來看看!”如果是殺手組織,應該有什麼記號吧?電視劇上都這麼放。
白澤依言,將所有人都脫的精光,赤條條的堆放在一起,眼盲的緣故,若薇並沒有害羞,大膽的在他們身上摸索着,想摸到一點關於他們身份的東西,可惜的是,還是沒有!
“他們身上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紋身?”
“沒有啊!”
若薇有些氣急敗壞:“這都是什麼組織?”身上什麼都沒有,連個錢都沒有!
白澤也跟着嘆氣:“我也不知道!”
“這條路線是容恆指定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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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只有我跟主公知道!”
容恆做事絕對不會這麼馬虎大意,將這麼機密的事情泄露出去,他們纔出宮多久便被人釘上了?要說的話,除了容恆不會有其他人有這個本事!
腦海裡浮現聖皇兩個字,若薇彎起脣角,看來追捕遊戲正式開始了!
“白澤,你有辦法聯繫到那一萬人麼?”
“你要做什麼?”白澤好奇道。
“全部轉移,我們要換路線!”若薇堅定不移道。
“可是……這條路是最安全的!”人煙稀少,而且四周又不容易埋伏人!
聽完白澤的解釋,若薇搖搖頭:“計劃趕不上變化,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這對我們很不利,只能換路線!”
一聲哨聲,半空中俯衝下一隻飛鷹,輕巧的落在白澤肩膀上。
“我現在就去傳話,讓他們轉移!那我們轉移到哪裡去呢?”
若薇思索了一陣,堅定道:“安國!”
那是她的家,那裡有她的家人。沒有比那個地方更安全的了!
跟白澤大致說了一下改變的路線圖,白澤立刻放飛了肩膀上的飛鷹。
做完這一切,白澤跳上馬車,調轉馬頭,朝着反方向奔襲而去!
越來越遠了,此時此刻,若薇忽然想到了果果!
六年前她爲了逃離那傷心的地方把他丟下了,因爲她沒有能力養活他,在夏桀身邊,他會過的很好!
彷彿是往事重演,上一次離開的痛苦遠遠沒有這一次那麼深刻,那個時候果果還是小孩子,才生下來一個月,不會說話,不會逗人笑,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離開了除了會偶爾想念並不會有其他情緒,也許那個時候是她太過自私,太過不成熟了,走的那樣決絕!
可是六年後的今天,她又做了同樣的決定,一個人默默的離開,跟之前不同,這次不是逃避,而是爲了生存。這次的離開只是暫時,她還會回來找他!可是一想到果果心就開始絞痛。滿腦子都想着他的笑,他的童言無忌,還有他心愛的小茶壺。
果果,你放心,孃親會來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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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着空氣中的血腥味道,若薇苦悶的閉上眼睛。
怎麼會這樣呢?她臨時換了路線,這一路上的追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多了,就好像在他們身後有一隻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不管她做什麼都被人窺視着,這種感覺很可怕。
一天經過三場廝殺,白澤明顯有些疲累,即便武功再高,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也會由高手論爲低手。
馬車裡,若薇握着白澤溼潤的掌心,語氣顫抖:“你怎麼樣?”
他們只是臨時決定露宿荒野,卻沒想到引來了那黑衣人,而他們又是在人最困的時候動手,白澤這幾天忙着趕路,又要照顧她,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很累了,一番打鬥之後,那些黑衣人雖然都被白澤的劍劃破喉嚨,但是長期得不到休息的他一個不小心還是被人劃傷了手臂。
若薇扯下扎頭髮的繩子,爲白澤包紮,鼻頭上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白澤低低的呻吟一聲:“我好睏!”
白澤做殺手的時候,雖然到處跑,但是他每次殺人之前都會吃飽穿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風餐露宿,得不到很好的休息!
“困了就睡吧!他們可能不會這麼快追來的!”抱着白澤,若薇覺得後頸一片冰涼,聖皇太可怕了,這一路下來她已經換了無數的路線,連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往哪裡走,聖皇卻能精準的找到他們的藏身之所!
如果說有奸細,那現在就他們兩個,不是白澤就是她!難道是她自己說夢話把所有的路線都告訴聖皇的?白澤就更不可能了,那樣的智商能成爲奸細,那選拔他出來的那個人估計也是一棒槌,可問題是,到底怎麼回事呢?
白澤咬咬脣,倒抽一口氣,若薇連忙鬆開了力道:“怎麼了?是我壓痛你了麼?”
“嗯!我的傷口好痛!”聽他的口氣有些難以忍耐的樣子。
若薇心急如焚,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那一刀砍的到底深不深,重不重,加上這裡也沒有藥物,她更不懂得如何醫治。加上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傷口很容易惡化,萬一真的惡化,或者刀劍上有毒話,白澤就完啦!
“走!去鎮上!”一咬牙,若薇篤定道。
手腕被抓住,白澤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能去鎮上,他們會發現我們的!”
“你手受傷了知道麼?不治好萬一留下後遺症怎麼辦?”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被不被發現了,除非她會隱形,要不然怎麼都逃不掉聖皇的追捕。
他們已經跑了十幾天了,每天至少三撥人前來刺殺,就跟當初白澤殺段微一樣,一次殺不了你,我分兩次,兩次殺不了,我平均每天殺你一次!最後段微就差點死在了白澤堅忍不拔的精神下!
“可是我們不能去!”白澤很少這麼堅定——除了殺人!
“爲什麼?”
那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慢慢的垂下:“因爲我的母后跟父王會找到我!”
若薇怔了怔,終於明白他所謂的不能去是爲什麼了,太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兒子,豈能說讓他走就讓他走?可是他現在受傷了啊!
白澤道:“只要我們今天晚上跑出容國邊境,就不怕了!”
“你能堅持麼?”
“我可以的!”白澤很認真的點點頭,比起那富麗堂皇的牢籠,他更情願跟若薇在一起!她跟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笑眯眯的,而那些人跟他說話都是板着臉,一絲笑容都沒有。而且儘讓他做那些他不喜歡做的事!他死也不要回去!
“若薇!”白澤輕輕喊了一聲。
若薇連忙低下頭:“什麼事?”
“你喜歡主人麼?”
“喜歡啊!”相信沒有人不喜歡容恆,風趣、感性、慵懶、迷人,舉手投足都帶着一種誘惑,說不動心那是假的,當他揭開那冰雕的面紗時,她的心臟在不停的緊縮,洶涌澎湃的血液直灌入頭頂。而且他們也有過太多太多回憶,有美好的,有憤怒的,有不開心的,也有開懷的!每一樣挑揀出來都能讓人會心一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喜歡?但是她也知道,這也僅僅存在於喜歡,她給不了更多。
“那你也喜歡夏桀麼?”
若薇皺起眉,輕笑一聲:“你今天怎麼那麼八卦啊?”
喜歡麼?不知怎麼的,夏桀這兩個字一說出來,心裡就有種奇怪的感覺,想看見他,又不想看見,想抽他,又不想抽他,每次見他的時候,心情總是會因爲他的霸道變得很糟糕,但有時候想想,好像他說的也對,就拿當初讓她離開來說,如果那個時候她就走了,或許白澤也不會跟她一起受苦受累。變成世界上最苦逼的殺手!
“那你喜歡奕之厲邪麼?”
“喜歡!”這兩個字若薇異常的堅定,喜歡他馬上去死!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成天就知道算計這個算計那個,都尼瑪做爸爸的人了,也不知道爲兒孫基點陰德。不過喜歡狻猊是真的,那個有時對她凶神惡煞,有時卻又溫柔體貼的靈魂,光是想到就會笑。真可惜,如果他能自己主導身體,那該多好呢?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投奔狻猊的!等有機會迴天機谷,一定要去問問師伯,有沒有什麼驅鬼的玩意,把奕之厲邪從身體裡趕出來!
“你說的是另外一個奕之厲邪麼?”白澤問道!
咯噔一聲,若薇眨眨眼:“你……什麼意思?”
白澤若無其事道:“就是另外一個,每次月亮圓的時候出來的!”
這一直都只屬於三個人的秘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她,奕之厲邪,跟狻猊,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白澤是怎麼知道的?
見若薇不說話,白澤兀自說道:“其實月圓之夜出來的那個奕之厲邪也蠻好的!”
“你怎麼知道的?”若薇小心翼翼問道。
白澤歪了歪頭:“我跟奕之厲邪交過手,兩人的武功套路不一樣,而且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語氣也不一樣!”
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啊,光憑着武功與說話的語氣就能分辨出兩個不同的靈魂,即便是夏桀也沒有分出奕之厲邪與狻猊的區別,倒是容恆曾經發現過,卻被她糊弄過去了,可是卻沒能逃過心思單純的白澤!這難道就是奇蹟麼?
“這件事你有跟別人說過麼?”
白澤搖頭:“沒有!”根本沒人願意聽他說話,也沒人問他!
若薇鬆了一口氣,連忙道:“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說哦,記住,是任何人!”
如果被人發現身體有兩個靈魂,估計會被當做妖怪燒死的!
白澤認真的記下了。
日光越來越涼,若薇知道,可能已經到了晚上了吧!
雖然白澤不想去鎮上,但是若薇還是覺得必須找個醫生看一下比較好,到時候再添加點補給。
白澤拗不過,只得同意!
日頭終於全部落下,黑暗的羽翼漸漸將整個山路圍攏,也將那一輛小小的馬車包裹在黑暗之中。
若薇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四周好像安靜的過頭了!
“白澤停車!”若薇當機立斷掀開車簾:“這四周都是什麼?”
白澤急忙單手勒緊繮繩,卻不小心扯住了傷口,悶哼一聲:“四周都是樹叢!”
“快將馬車趕走,我們徒步走!”
一束束火把在夜裡點亮,跳動的火焰如催命的鬼火,陰森的讓人絕望。
見白澤半天不動,若薇心中一涼!
“對面好像有很多人!”
火把越來越密集,腳步聲越來越近……
“你們是什麼人!”對方很快的發現了他們,並且朝這邊過來了!
若薇與白澤皆沒有聲音。
那道聲音又發話了:“你們過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若薇心裡一陣哀嚎!
如果他們沒有在馬車裡就好了,可現如今他們被人圍住,就等於甕中捉鱉,只需要一排弓箭手便能解決他們!白澤現在又負了傷,對付十個八個不成問題,可對方少說有五千人,除了投降,還能怎樣?
最後一刻,若薇握住白澤的手:“等下我先下去,你稍後再下來知道麼?”聖皇要的是她的命,白澤與這件事根本無關,相信聖皇不會爲難他的!
白澤好像聽明白若薇的潛意思了,反手拉住她道:“主人說過你死的話,我就不用活着了!”
“……你就這麼聽他的話?”若薇苦笑!
“嗯!”
一杆長槍挑起車簾。
“你們兩個,快下來!”
白澤飛快的抽出銀劍橫空一掃,馬車瞬間被橫切掉,若薇只覺得耳邊風緊了一下,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想不到沒有腦子的白澤居然在最後一刻還未放棄。
“快,抓住他們!”
“放箭!”
“孃親……住手,那是我孃親……”
“小殿下……”
------題外話------
坑爹啊!尼瑪的,我都快死了有木有?尼瑪我想快點寫高氵朝,尼瑪又怕太快大家接受不了哇!真是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