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每日都會安排小宮女守夜值班，白彥也是過來人，她明白除了剛入宮的小宮女會守規矩，老老實實在這裡等着，其他人覺得差不多，早就回去睡覺了。
皇宮可是富庶之地，誰會半夜來偷雞鴨魚肉，又不是吃不飽飯。
果不其然，御膳房連燈都沒點，必定也不會有人。
“你下次幹壞事別穿這麼鮮豔的衣服。”白彥在前面貓腰張望。
燕彤在她身後跟着，一直模仿她的動作“我下次注意，有沒有人啊。”
“大半夜的，誰會守着剩飯剩菜，當然沒人。”
白彥剛說完，就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的宮女，一手拿一個餡餅，從御膳房走出來。趕緊側身，墊腳屏住呼吸貼着牆面站立。
看來這晚上偷食材的人還真不少。那個小宮女穿着睡袍，肯定是睡覺的時候餓了，爬起來偷餡餅吃。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特別像白彥第一次在咸豐吃肉包子。那次是她十幾年來唯一能暢快吃肉包的時候，心裡舒坦胃口也好，一口氣吃掉七八個包子。
爲了顯示自己吃的少，就讓秦月明提着袋子，吃一個拿一個。讓別人以爲，她只吃了一個包子。
“想什麼呢，走。”
兩人推開御膳房門，燕彤倒吸一口冷氣，好像進入了全新世界。
這裡簡直就是食物的海洋，貼着牆面是一排十層高木架，直通房頂，旁邊放着可移動木梯，供人上下走動。
按照食材不同的顏色，分成不同區域，顏色和諧，擺放規整。御膳房的管事看來確實下了不少心思在上面。沒有吃貨會不喜歡這，從尋常的土豆白菜，到最爲珍貴的東海活魚，每樣經過宮女烹飪都會成爲世間絕美菜餚。
燕彤在皇宮中長大，卻從未來過御膳房。想到自己每日食用的幾百道菜品出自這裡，有種親切感。“咱們烤蔬菜，烤魚，烤羊肉如何。”
“魚還是別偷了，其他便宜的東西隨便取點。否則要是被御膳房的管事發現——”
“他總不能打我吧。”燕彤長大嘴巴指着自己。
“你當然不會被打，今夜值班的小宮女怎麼辦。”
白彥說得有道理，燕彤彎腰從菜筐中拿出兩個土豆“土豆總可以，這麼一籮筐，難道會一個個數。”
白彥抱起一堆東西，還是不甘心盯着一塊肥瘦兼有的羊肉。這個肉用來燒烤一定是最好吃的，不想放過“把你外衣脫下來。”
“啊，什麼？”燕彤手捏住胸前衣服，驚悚看着白彥。
白彥二話不多說，把東西放到旁邊，抓起燕彤紅色外袍袖口，用力一拉，燕彤像陀螺原地轉圈。她將外袍平展鋪在臺面上，把所有食材放入其中，綁包裹背在燕彤肩膀上。
兩個飢腸轆轆的人拿完東西又偷偷摸摸推開門，左右張望兩眼，掂着腳尖退出。用腳掌掃平雪地上的腳印，肩頭扛着個大包袱朝湖邊跑去。
德公公早已讓人架上燒烤爐，生足炭火。他來回搓手，又將手放在炭火上方波動的空氣中暖暖。今年冬天可是真冷，也不知道寒冬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眼看就要跑到湖邊，遠處卻走來羣夜巡士兵。燕彤還在大搖大擺揹着包袱往前走，卻被白彥拉住。士兵又不眼瞎，深更半夜，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其中一個還扛着大包裹，這分明是小偷的標配。
“什麼人，站住。”
居然對皇上大呼小叫，燕彤哼唧一聲，指着自己鼻子“他們就這麼給我說話的，太不像話了。”
“這麼遠的距離，你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誰能看清你是皇上。趕緊溜。”
“跑什麼跑，我是皇上，拿幾個大白菜還有錯啊，這天下都是我的。”
白彥被他逗笑了，站在原地彎腰笑，也顧不上管侍衛。
“皇上拿幾個大白菜當然不犯法，可是丟人啊。”
想想也是，嚐遍山珍海味的皇上和攝政王二人，半夜因爲餓，偷跑到御膳房拿出幾個土豆白菜。太接地氣，也太可笑，足夠宮中上上下下所有人調侃上四五天。
燕彤彷彿已經看到明日出門，身邊宮女捂嘴偷笑，還小聲議論“皇上真可愛，昨天晚上餓了就去偷白菜，感覺好像小白兔。”
太羞恥了，堂堂男子漢，一國之君居然被人比作啃菜葉子的小白兔。燕彤臉色通紅，攥住白彥衣袖擡腿就跑。一躍而上站立到房樑上。
此時巡邏的士兵已經走到眼前，看着房檐上身着華麗的二人，馬上跪地行禮“小的剛剛失禮，不知是皇上和攝政王，還請責罰。”
“咳咳咳。”燕彤擺端正臉色，儘量保持自己威嚴形象。“朕今夜想出來散散心，你們接着忙。”
什麼叫出來散散心，揹着個正紅色大包裹賞月嗎？士兵儘量憋住到嘴邊的笑意，反覆告誡自己，這是皇上，不能笑不能笑，皇上願意揹着這麼難看的包裹散步也是對的。
“你們怎麼還不走啊？”
兩方僵持着，燕彤也不敢貿然從屋頂上跳下，要是被發現自己揹着一包土豆，豈不是臉面全無。
“皇上您不下來，我們不敢走，要不然一會您不小心扭到腳——”
“好好好，我們下來。”
燕彤帶着白彥起跳的瞬間，十幾隻手臂平舉於半空中，都擡着腦袋找位置，若皇上這一跳失誤，他們也好儘快救援。那仰頭期盼的樣子，像是接繡球，眼睛都不敢眨。
燕彤站得漂亮，足尖點地，轉半圈緩衝，頗有從天而降大師的風範。誰知身後包裹太重，這下落地衝擊過大，一下彈開朝地面撲來。
土豆白菜和羊肉滾了滿地。兩人對視一眼，馬上蹲下身撿東西，燕彤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皇上都在撿東西，他們哪有站着的道理，趕緊跟着撿“皇上和攝政王要是半夜餓了，可以找宮女做一餐宵夜，不用這麼麻煩。”
這下他們才懂，皇上剛剛爲什麼跳到屋檐上想逃跑。大抵是不想被發現半夜餓得到處找食材。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們一定當做沒看見。我和攝政王那是打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是種良好品質，值得宣揚，絕對不僅僅因爲半夜飢餓，懂嗎？”
“懂，當然懂，皇上英明。”
“皇上，這些給您搬哪裡去，我們來。”士兵捧着一大堆蔬菜，也不能全部交給皇上，讓他背。
白彥表情輕鬆“皇上，既然都被發現了，士兵巡夜也辛苦，不如大家一起來吃東西。”
“正好，也有人可以幫攝政王燒烤，向陽公主手藝能燒廚房，朕比她還差點。多個靠譜的人，也好。”燕彤抹去裝出來的嚴肅，歪頭看着即將成爲他皇后的白彥，標準的笑容，眼神中是曾經看到任何絕美姑娘，都未曾出現的寵溺與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