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白彥本想起身,卻難受的厲害,這種藥可不是治療風寒感冒,而是要殺人啊。藥效強烈的如同餓狼,狠狠撕咬人的骨肉。
這種時候能說出話來已經不易,更不想和燕彤來回周旋。
聽聞白彥溫柔嗓音,燕彤的心卻又變得棉花般柔軟。他想起秦月明說的話,那是命,想逆天改命的人多了去,最後全部都失敗了。
燕彤喜歡白彥是命,不被接受也是命,他本來殺她就能終止江山覆滅的噩夢,可下不來了手還是命。
“來找你——聊天。”話說出去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燕彤以爲她還在生氣,只好退出去重新把門關好,囑託宮女好好照顧白彥。
誰知燕彤正準備走,門卻突然被推開,白彥一手捂着腹部,徑直倒在燕彤懷中。
“哎哎哎,你怎麼了。”燕彤虛抱着白彥,她只穿着純白色錦緞製成的裡衣,光滑如玉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他們之間始終保持極大距離,如今這般靠近,燕彤手都不知道要怎麼放。他能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猜出白彥身體正在承受着巨大強烈的痛苦。更可怕的是她體溫太高,如同火焰般炙熱,要烤乾體內每滴水分。
“都待在這幹嘛,去叫太醫啊!”燕彤顧不上指定人,隨口朝身後數十位宮女隨從一起喊道。眼神從未離開白彥因爲痛苦褶皺在一起的額頭上。
燕彤蹲在地上,紅色衣襬掃蕩在泥土中。還記得那時候他們都還未捲入這場皇權爭奪,自己只是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白彥也不過就是保衛燕都的秀麗王。
他們共同去邊疆,在那寒冷飢餓的夜晚,白彥曾笑着對他承諾,不管以後預言是否實現,她都不會傷害自己。
再往前走,他們共同出遊,身邊還帶着個小傢伙,秦月明生死未卜,白彥極度傷心。看着她不高興,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了,只好將秦月明下落告訴她,看着他們相遇重逢,自己成爲過客。
那時候的他們相互信任彼此,誰料終有一天,這羣人會開始互相算計對方。
秦月明希望白彥能幫他續命,燕彤渴望得到白彥真心,白彥想坐上至高無上的皇位,奪走燕家的江山。還有看似置身事外的向陽和江柳煙,也照樣想着得到些東西。
權力就是個魔鬼,財富會讓面目可憎。難怪先帝會喜歡看上去純良無害的白彥,因爲他看夠了後宮的打打殺殺,眼見那些少女最終成爲相互算計的樣子,一定十分心痛吧。
“白彥,白彥,你醒醒。”燕彤輕輕拍着白彥肩膀,懷中少女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皇上,太醫來了。”
燕彤抹去眼角洶涌而出的眼淚,無助的像個孩子,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趕緊看看她怎麼了?”
太醫伸手摸上白彥手腕,好久好久沒說出半個字。脈象複雜,遺傳病症發作,混雜猛藥襲擊,還有這些日子的不吃不喝自我折磨。
“殿下,皇后娘娘有陳家遺傳的赤火病,聰明過人,但絕對不能大動肝火。”
“加上娘娘好像服用了打胎藥。”
燕彤臉色瞬間又雪白了幾分,惹白彥生氣確實是他不好。她和秦月明都有了孩子,自己卻想着怎樣將她據爲己有,簡直是太自私了,和爲了山河解盤預言就殺人的父皇到底有什麼兩樣。
當初答應白彥合約婚姻的是他,想利用合約強行將她困於皇宮,奪走所有權利的也是他。
突然覺得自己卑鄙無恥下流,秦月明罵的一點都沒錯。
他們纔是正經的一對夫妻,自己這算什麼!
“人只有一顆心臟,只能住一個人,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燕彤曾經也那麼善良,善解人意。如今卻因爲極度的愛戀,差點做出傷害白彥的事,神和鬼都在教唆凡人,然而做出抉擇的只有人自己。
“太醫,你開個方子,不管是什麼藥材,只要對她有用,都寫下來。”
“陳正,你去趟陳家,既然這是他們家族的遺傳病,肯定有控制的藥材。”
燕彤手指撫摸着白彥秀麗長髮,感受全身上下唯一微涼的頭髮從指間穿過。輕輕落下一吻在她光潔的額頭,昏厥過去的白彥失去銳利,變成原來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靜靜躺在故人懷中,沒有防備,沒有猜疑。
只是天下開弓何有回頭箭,他們走上這條路的那刻就已經想好成敗後的打算,裂縫都已經造成,絕無可能在回到當初的樣子。最多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裡清楚的和明鏡似得,卻裝聾作啞什麼都不說罷了。
秦月明緊跟紅色甲殼蟲,只是這山路崎嶇,蟲子能上去,人要想上去卻太過困難。
他總覺有哪裡不對勁,走遍大江南北也算是領略了天下大好河山,卻爲何不知道這條曲徑通往何方。腳下的路太過難走,好像在無限壓縮十分遙遠的距離,可甲殼蟲卻堅定的帶着他往前移動。
直到地上扔着兩副盔甲。
秦月明有點懊惱,他還是沒想清楚那兩個人究竟是誰。此刻追蹤線索又中斷,可山河解盤還不知道在何方。
“我這到底是在哪?”他站起身,才發現已經走到極高的山崖上,面前沒有下山的路,背後也只有走來的唯一一條。那這來路不明,擁有極大財富的二人,豈不是從這麼高的山上憑空消失了。
秦月明走到懸崖邊往下看了一眼,連他都覺得頭暈目眩,趕緊退步回來。
這什麼年頭,好人不多,怪人到是滿街。
秦月明正欲返回回去想辦法,剛剛轉身,肩膀卻一沉,分明有隻手搭在上面。清源劍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根本不能快速拔出。正欲轉身給這人反手一擊,卻不知爲何腦海中閃過曾經聽說的不靠譜的傳言。
相傳人身上又三盞燈,分別在兩個肩頭和頭頂,但凡滅了便會鬼上身。所以走夜路的時候,若有人從背後拍你,萬萬不能回頭。
平時不信鬼神的秦月明卻收住手,站在原地,聽不到身後有任何響動,連呼吸聲都沒有。心跳驟然加快,不信神不信鬼的秦月明如今卻被強大力量壓制着,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聲音嘶啞,遙遠,真的好像從地獄而來。說完此話,肩頭重量又突然消失。停了好久,秦月明纔敢平轉過身,他長大之後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害怕,就如同當初看到家人倒在血泊中一樣,無能爲力,渺小無助。身後什麼都沒有,還是萬丈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