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高懸於天,咄咄逼人的日光大喇喇地普照整片大地,然而此刻,有一片地域它無論如何都無法照射進去。
獅虎獸的後背頂上,黑衣少年夜華死死地盯着蘇綺,他的身前,排列有序的一百個機械木偶原地待命,左手的大刀與右手的切割機刃端散發出奪目的輝芒。
暗影仍舊是籠罩着這一整片區域,炎靈獅虎王不敢隨意亂動,他怕一不小心把蘇白他們甩掉下去,它的心裡一陣憋屈,心底不由地自言自語:這羣傢伙打架也就算了,在人家背上就打起來了,萬一誤傷了自己光滑柔順的皮毛那可如何是好?
“靈族二小姐果然是好手段,不過難道你以爲區區這種檔次就可以阻擋我影族的絕妙法術了嗎?”足足二十把木偶大刀與鋒利切割機圍繞着夜華的身體,影族少年的額前浸出一絲細小的汗滴,他的眼角揚得高高,黑影如同萬千妖魔在他的腳下扭曲翻滾,又如同一大鍋煮沸的墨汁,甚至可以感覺這些黑影可以咕嘟嘟地冒出無數氣泡。
然而與他嘴上所說截然相反,他的動作卻是長久定格不動,蘇綺說得沒錯,無論他的身形如何飄忽不定,只要一百個機械木偶同時運作,便是死死地剋制了他這妖冶邪異的變幻之法。
融入暗影隱匿身形會被冷鋒冷刃探出目標,施展瞬獄影殺陣移形換影又會被蘇綺的一百木偶人牢牢剋制,夜華的目光不禁投到了他的五個兄弟身上。
“嘻嘻,夜華那小子平日裡那麼囂張,現在不還是得依賴我們?”其中一個少年低聲冷笑起來,他的身後,一雙巨大的暗影雙翼在那瞬息之間向外張開,他的身體也是如同驚弓之鳥,登時飛射而出!
“影法,影之落雨!”少年隱藏在面罩之下的臉龐不知是何神情,然而他的聲音卻是頗爲張狂,幽幽的黑色靈力如同萬千遊蛇徐徐蜿蜒,繼而於半空之中凝聚爲一團沉沉的黑雲,黑雲甫一成型,數之不盡的暗影之雨卻是在轉眼之間傾盆而下。
這暗影之雨不同於自然界的雨水,它的表面透發着隱隱的紫意,嫋嫋不息的毒霧從隱隱紫意之中紛紛揚揚飄忽而出,霎時便是包裹住靈族三人!
“對方畢竟是靈之一族威名顯赫的銀髮白魔與靈族二小姐,夜華如此輕敵,合該被對面圍於木偶環繞之中不敢動彈!”又一少年輕輕向前伸出右手,少年身後的影子扭曲起來,原本平靜貼緊地面的黑影在那須臾之間化作一個生動的活物,它拼命翻滾着自己的身體,然後一左一右緩緩分裂開來。
一雙巨大的影之巨掌緩緩高懸於半空之中,巨掌長之甚寬之甚,以掌蔽日,不可見其天!
“呦,影族法術當真是變化萬端,教蘇白好生害怕呢!”蘇白忽然開口了,素衣白髮的少年輕輕然踏前一步,他的表情如此淡定從容,彷彿身體表面的傷勢不復存在,彷彿周遭險峻的敵勢不復存在。
影族衆人詫異地望着眼前的這個少年,覺得他大概是瘋了。
嫋嫋暗影之雨次次第第落於體表,某一些在蘇白體表侵蝕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灼傷,另一些則是滲入原先的傷口,一絲一縷深入其中,將陰鷙靈力與邪異毒氣滲透到他的血液之中,不消多時,這些靈力與毒氣將會流轉全身,傳遍他的四肢百骸,破壞他的內部功能。
影之巨掌便在暗雨之後沉沉落下,厚重的勁風裹挾着肆虐的靈力,將強絕的力量一絲不留地擊打在蘇白的身體表面,直欲撕裂他的身體。
然而蘇白的表情依舊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的表情如此僵硬,如同平滑鏡面一般的寧靜,無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空氣中,有什麼在唱歌,音色嫋嫋,忽近忽遠。
影族衆人幾乎以爲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飄渺不定的歌聲從何而來?成人禮賽場乃是多麼嚴肅莊重的場地,怎麼會有人在此輕聲歌唱?
空氣之中,那聲音依舊在歌唱,聲音顯得清晰了幾分,只是聲音的年齡無法辨別,聲音的性別無法辨別,聲音的來源無法辨別。聲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忽疾忽徐,忽近忽遠,它們低吟,它們高唱,它們哀鳴,它們悲哭,它們明明是雜亂無章,卻是如同水**融一般合爲一體,形成某種矛盾的統一,形成某種詭異的合拍,構造出一片宏大的神秘大合唱!
天際陰沉下來,一片片層疊的黑雲預示着暴雨將至,此番不同於先前影族變幻萬端的玄妙手段,而是真真切切的陰了天。
空氣中的歌聲依舊在持續,歌聲帶來了某種詭異的感覺,一絲絲一縷縷恰如蛛網一般的絲線於整個天地之間緩緩延伸,不知起於何處,不知止於何地。
蘇綺的目光之中現出幾分擔憂神色,她開口欲言,卻終是欲言又止。她身旁的蘇童似乎已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小胖子的臉色基本平靜,就這麼淡然地注視着不遠處的蘇白。
天色緩緩陰沉,天地之間,有某種龐然的壓力如同一座巨山壓在衆人頭頂,蘇白清稚的面龐此時如同一張死氣沉沉的撲克牌,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的眼中沒有表情,他就這麼不言一辭地注視着夜華,注視着天上的影翼少年,注視着其餘的影族少年。
浩瀚如同汪洋大海碧波四起一般的無匹念力緩緩落下,影族一衆少年的瞳孔不覺縮緊,他們不約而同地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格外艱難,不僅如此,別提站立,就算是想要稍微施展力氣都是萬分困難的事情!
“南影族?”蘇白說,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影族衆人不堪重負,就連半空中施展影之雙翼的少年也是全身脫力,齊刷刷地跪倒在蘇白腳下!
與此同時,鏡都行政大樓的最高層,某個隱秘的密室之中,嫋嫋火光陡然搖曳起來,安洛天輕輕笑了:“影畫,次代人間道又一次開啓了那一道封印。”
“哦?”桌旁的美豔男子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個字。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次代人間道這一次的暴走,較之上一次凝星城中更甚十分!”火光洋洋自得地擺動了一下,“那一次那個可笑的皇子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可笑行徑無意間再次觸怒次代人間的封印,那股念力根本不是靈族蘇白自己的力量,那是本屬於人間道的力量!”
“這一次是何原因?”名爲影畫的男子淡淡地開口。
“次代人間碰到了南影族的幾個小娃娃。”火光之中的安洛天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若干裡之外的戰局,天神道之眼散發出淡金色的奪目華光,“根據我的理解,這一次封印並沒有絲毫打開的必要,然而那個封印着實詭異,它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間,藉由某個奇怪的原因悄然開啓。”
“由他去。”影畫吐出三個字,他輕輕挪動棋盤上的一子,然後望着面前未曾開口的夕澤。
“看我幹嘛?”夕澤捏起一枚馬,飛渡楚河。
“夕澤,你還沒有明白影畫的意思嗎?”火光忽的閃爍了幾下,搖搖曳曳並不穩定,“人間道的力量愈來愈強了,想要制服這個傢伙,我們還得依靠擁有【無限狂化】的你呢!”
“當年的初生馬駒現如今早已具備了飛躍長河的能力,人間道的成長不可估量,我說夕澤,你這邊差不多也該出動了!”影畫的瞳孔之中乃是無窮無盡的深意,他的目光穿過無數光年,彷彿落在了遙遠星辰彼岸的宇宙太空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