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被徐林用定風波釘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可奇怪的是,徐林也只是持着破陣子站在原地,並未乘勝追擊。
過了片刻後,徐林嗤笑一聲:“莫要裝死了,這一劍還不至於讓你如此。”
蕭煜臉上浮現一絲自嘲,他本是想要裝作重傷的樣子讓徐林放鬆戒備,好方便一舉偷襲得手,可惜徐林這位從底層一步步爬上高位的大都督,見識過太多的三教九流手段,不管是上等謀士的心計謀劃,還市井小賊的坑蒙拐騙,他都經歷過,蕭煜這點小把戲,還騙不過他。
蕭煜伸手握住正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定風波劍柄,望着徐林問道:“大都督在等什麼?”
徐林坦言道:“等你的體魄承受不住四象之力爲止。”
蕭煜眼皮一跳,“大都督好眼力。”
既然已經被徐林看破,蕭煜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握住定風波劍柄的右手用力,將定風波從自己的胸口處一寸寸拔了出來。
定風波雖然鎮壓住了蕭煜本身的元氣,可蕭煜身上還有來自玄壇加持的四象之力,在用四象之力拔出定風波後,蕭煜周身元氣遊走,開始修補他胸口處定風波所留下的創傷。
蕭煜輕吐了一口濁氣,一龍一鳳自他雙手升起,然後環繞盤旋。
龍鳳呈祥?
大凶主殺!
朱雀清鳴一聲,振翅而起。
青龍則是盤旋一週後,潛入腳下洪水之中。
龍翔淺底,鳳舞九天,看着華麗,卻未免有些華而不實。
徐林擡手舉劍,另一手食指中指從破陣子劍身上輕輕抹過,臉色決然。
十幾年心血毀於一旦,又豈是一句勝敗乃兵家常事所能概括了的?
徐林一劍。
一道劍氣粗壯如山峰。
這片洪水被徐林一劍生生分成兩半。
原本如汪洋一片中出現一道清晰空白,漏出了洪水覆蓋下的地面。露出的地面上還殘留着一道深有十餘丈、長有百餘丈的深刻劍痕。
藏於洪水下的青龍自然無法倖免,被一劍湮滅。
這一劍出,徐林彷彿蒼老了十歲。
徐林不會劍修的劍氣法門,這一劍完全是他用自己的罡氣轉化而來,這一劍雖然生硬,卻勢可摧山嶽。
直面徐林這一劍的蕭煜被直接斬入滔滔洪水之中。
當然蕭煜也沒能讓徐林好過,在最後一刻,蕭煜將朱雀象印入徐林體內,南火克西金,徐林身上的白虎玄甲只是略微阻擋,便被朱雀象突破防線,剎那間,徐林皮膚上升起一絲如火般的豔紅。
若不是徐林體內罡氣渾厚,一般天人境界已是被焚燒五內。
徐林勉強壓制下體內的朱雀象,再無餘力追擊,環視一週後,轉身朝東南方向飛去。
在徐林飛走後,一抹玄黑悄然浮出水面。
蕭煜左手青龍,右手白虎,腳踏玄武,緩緩升空,望向徐林離開的方向,手中定風波輕輕顫抖。
接着蕭煜把目光轉向身後,在那裡還有祿時行的大軍,在兩側更有早已埋伏好的伏兵。
徐林逃走不要緊,只要把中都大軍徹底留在草原就好了。
蕭煜笑了笑,化作一道黑虹朝祿時行所在方向飛去。
或許,他可以着手籌辦自己的婚事了,至於操辦的具體人選,林寒這個小舅子倒是不錯。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遠在百里外的秋葉負手立在玄壇上,望着遠處的碧波茫茫。
此時的秋葉已經與玄壇連成一體,移動不得分毫,若不是如此,蕭煜與秋葉聯手之下,徐林想要逃走可就沒有如此簡單了。
秋葉收回視線,朝腳下瞥了一眼。
玄壇下,慕容皺着眉頭,原地徘徊了一會兒後,最終還是沒有登上玄壇,而是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有一個蕭煜和秋葉都不知道的消息,慕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們,林銀屏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雖說修行者踏入履霜境界後,幾乎就已經是百病不侵了,可凡事總有例外。
林銀屏曾經動用過兩次通幽,初時並無大礙,她和蕭煜也就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以至於她都以爲通幽所謂的折壽不過是個謠言罷了。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蕭煜走後的當天夜裡,積蓄已久的暗疾毫無徵兆的爆發了,若不是有紫水陽和黃水泉這兩位出身巫教的天人高手,林銀屏的性命必然不保。
只是大戰在即,慕容思慮再三後,還是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蕭煜。
慕容走進一座位置偏僻,環境清幽的道閣,輕輕揮退兩名侍立的道宗女弟子後,推門進了林銀屏的房間。
如果說以前的林銀屏是一朵含苞欲發、正要迎來自己人生中最美時刻的鮮花,那麼此時的林銀屏整個人已經瀕臨乾枯,一頭青絲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籠罩着一層不詳的死灰色,隨意的鋪散在靠枕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已經可以看清青色的脈絡,那對微涼的嘴脣此刻更像一個已死之人的嘴脣,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原本閉目安歇的林銀屏輕輕睜開眼,看到來人是慕容後,嘴角勉強勾出一個慘淡笑意,擡了擡手,似乎想要坐起來。
慕容快走幾步,一手握住林銀屏冰冷的手,一手輕輕將她按住,柔聲道:“你病的重,就不要起身了。”
林銀屏略顯艱難的喘息了一聲,“萱……戰況怎……怎麼樣了?”
慕容在林銀屏牀邊走下,輕嘆道:“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管那些做什麼呢?安心養病纔是正理。”
一個淚珠兒從林銀屏眼角滾落出來,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一道晶瑩的淚痕,她慢慢的說道:“他說……完事後……我們就可以成親了。”
最後一句話,林銀屏用盡了力氣讓它沒有半點兒停頓,說完後,開始劇烈的喘息着,聲音沒有多麼動聽,反而更像一個破舊的風箱。
慕容苦笑一聲,無言以對,只能握緊林銀屏的手,開始催動佛門元氣,讓林銀屏好受一點。
自從通幽遺留下的傷勢開始爆發後,林銀屏的元氣已經被全部吞噬,此時的她與一個未曾踏上修行路的女孩兒一般無二。隨着慕容的元氣注入到林銀屏體內,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虛弱道:“萱,我是不是很沒用?不是傷就是病。”
慕容安慰她道:“如果不是爲了他,你又怎麼會有今日之難。”
林銀屏含混的咕噥了一聲,即便近在咫尺的慕容也沒有聽清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看到林銀屏這個孩子氣的舉動,慕容頗有些哭笑不得,用手指點了點林銀屏的額頭,笑道:“你呀你,就拿他當個寶吧,還說不得了。現在就如此,那以後成了親還了得?”
林銀屏蒼白得臉色硬是被擠出一絲幾乎淡不可見的可疑紅暈,妄圖轉移話題道:“我現在很難看吧?”
慕容也不戳穿林銀屏的小心思,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雙手捧起她的臉,兩張足以讓整個修行界屏息的絕世容顏緩緩觸碰,然後緊密無間。
“世上哪還有比你更美的可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