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起陸的壯觀景象一直持續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才緩緩散去。蕭煜也重新了睜開了眼睛,元氣中夾雜着的紅色褪去,只剩下如夜幕的黑色,但並不給人邪異之感,反而有一種肅穆之感。
三魂歸一的秋葉仍舊閉着眼睛,感受與自己相連的玄壇,如同將自身置於一片元氣海洋之中,浩瀚且溫順的天地元氣一遍一遍沖刷着他體內的元氣虧空,損耗的元氣開始急劇恢復。不但搖搖欲墜的天人境界徹底穩固,而且還有更進一步的跡象。
接着,秋葉身體籠罩上一層濃郁清氣,腳下生雲煙,踏雲升空,在空中盤膝而坐。
如果說秋葉像傳說中的天仙,那麼此時被黑色籠罩的蕭煜就像一尊域外天魔。牡丹花主已經走出道閣,遙望着後輩蕭煜,這是她與蕭煜第二次見面,差一點兒成爲蕭煜姨娘的女子曾經在中都見識了中都二十三萬大軍出塞的壯觀景象,也曾遠遠觀望蕭煜與徐林的天人之戰。這些日子一直伴在蕭烈身旁的女子本以爲那就是蕭煜最耀眼的時刻,直到此時,她纔不得不將蕭煜放到自一個平等的地位。
因爲身爲女子的直覺告訴她,現在斷言勝負,真的爲時過早。
牡丹花主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嫵媚和風情消失不見,只剩下端莊和屬於牡丹之主的威嚴。
她一擡手示意張宵留在原地,然後舉步朝蕭煜走去。
巨大的雲漩在秋葉昇天後,就像一隻眼睛開始緩緩閉合,無數的煙雲開始朝眼眸瞳孔的位置收攏,將其中的秋葉包裹起來,就像一個巨大雲繭,最終消失在天際。
蕭煜伸出一手,五指伸張,在大拇指上升起一道黑色元氣,易玄冥氣。
食指上升起一道紅色元氣,浩然氣。
中指上升起一道青色元氣,因爲與秋葉合體而學會的太上清氣。
無名指上升起一道白色元氣,四九白金劍氣。
四脈元氣盡在一手。
蕭煜把手握成一個拳頭,四種顏色的元氣消失不見,神情平靜地望向這個與自己父親糾纏不清的女人,淡笑道:“花主,現在是否可以繼續談談?”
牡丹之主鄭重點頭,側身伸手作請。
蕭煜走過張宵時,開口道:“張姑娘,你可以在道宗駐地轉轉,但是不要去玄壇就可以了。”
飛葉不知何時出現在張宵身旁,輕聲道:“張姑娘,請。”
張宵微白着臉,點點頭。
蕭煜與牡丹花主並肩走入道閣。
雙手沾滿“叛逆”修行者鮮血的鎮魔殿鍊師弟子飛葉,此刻則是以絕對的君子儀態,引領着張宵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秋葉不在的情況下,蕭煜理所當然的接掌道宗大權。從草原之亂起始,蕭煜與秋葉的友誼急速升溫,一在修行界,一在俗世,構建出一道完美且牢固的同盟關係。而在道宗諸弟子的眼中,蕭煜絕對算是首徒一派的中堅人物。所以對於蕭煜接掌道宗大權,不管是飛葉還是白離音,均是沒有半點異議。
道宗內部的爭權形勢已經逐漸明朗,有掌教真人坐鎮的情形下,秋葉已經大勢初成,只要挺過徐林的五十萬大軍,天樞峰主就再無翻身餘地。
七位峰主中,天璇峰主無塵失勢,開陽峰主行蹤不明,天權峰主微塵、玉衡峰主玉塵兩位峰主自成一派,兩邊都不靠,說得難聽些,牆頭草便是這兩位高高在上峰主的真實寫照。而天璣峰主溪塵和搖光峰主清塵則是堅定的首徒派。天樞峰主青塵雖爲七位峰主之首,但在峰主方面,已經大勢去矣。
若是秋葉和蕭煜徹底掌握草原,在秋葉首徒地位不可動搖的情況下,天權峰主微車和玉衡峰主玉塵恐怕也會由中立派轉爲首徒派,讓天樞峰主永世不得翻身。
似乎要迎來第二次失利的天樞峰主會如何應對,也是道宗諸子甚至掌教真人密切注意的所在。蕭煜估摸着,若是天樞峰主敢在草原一事上動手腳,那位曾經無聲無息間讓劍宗上代宗主消失的掌教真人一定不介意藉着這件事做些文章,以便永絕後患。
一位峰主與道宗的千年大計比起來,似乎還是損失的起。
白離音同樣沒有跟隨蕭煜,他不認爲那位牡丹花主會在幾百名道宗弟子的眼皮子下有什麼異動,況且,以能在徐林一戰中蕭煜表現出的戰力來看,到底是誰威脅誰還很難說。
“我姓李,名皎。雖然是牡丹花主,但這次卻是因爲前任暗衛大都督才前來草原。”牡丹花主自顧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後說道。
蕭煜坐到牡丹花主李皎的對面,神色有些古怪,緩緩說道:“陵安也好,還是花主也罷,都是亡母過世之後的事情了,我無意去管,咱們就事論事就好。”
李皎輕吐一聲口濁氣,“如此最好。”
蕭煜把腰間的黑玄摘下,放在膝上,說道:“看到這座玄壇,花主作如何想?”
李皎下意識的朝窗外問去,輕聲道:“奪天地之造化,道宗不愧是修行界執牛耳者。”
蕭煜左手的食指輕輕敲打着黑玄刀鞘,笑道:“執牛耳者?言之尚早了。”
若真的是執牛耳者,又怎麼會有畏道宗如虎的說法?再者說,道宗千年大計,又豈會滿足於一個執牛耳?
即便道宗滿足,蕭煜也不會滿足。
他要的是一個可以撬動大鄭的道宗,而不是一個只會在修行界橫行霸道的道宗。
“早晚之事罷了。”李皎輕輕嘆息,直截了當道:“若是道宗僅僅是想要成爲修行界領袖,修行界又怎麼會畏道宗如虎?”
蕭煜輕叩黑玄的動作猛然一頓,繞開了這個話題,“不知花主考慮的怎麼樣了?”
牡丹花主凝視着這個逐漸長大的男子,他已經不再是安國公府大公子,甚至馬上就要不再是草原駙馬,而是要換成一個讓人窒息的稱謂—草原王!一名草原王值不值得她拿牡丹來賭一把?
牡丹之主朝着蕭煜屈指一彈。然後轉身走出道閣。
張宵等候在道閣之外,在她身旁就是一襲灰袍的飛葉。當看到李皎從道閣中走出,飛葉悄無聲息的向後退去。張宵上前幾步,輕聲問道:“花主,咱們?”
“可以走了。”牡丹花主平靜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
張宵臉色微白,僵硬的點了點頭:“是。”
走向道宗幻陣的邊緣,張宵無意間發現牡丹花主長裙上少了一朵牡丹,露出一塊刺目的空白。
蕭煜站在道閣二樓上,望着牡丹花主兩人遠去的身影,以食指和中指拈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如花主親臨的牡丹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