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草原上下都知道,蕭煜能主事王庭,他的駙馬身份,甚至手底的兵權都是其次,真正讓黃漢吉和申東贊兩位大臺吉忌憚無比的還是蕭煜背後的巍巍道宗。
道宗在草原的主事人是首徒秋葉,蕭煜與秋葉關係素來親近,甚至有傳聞說秋葉曾代師收徒,蕭煜已經算是道宗弟子。說的明白些,秋葉與蕭煜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蕭煜在草原上的形勢越好,秋葉能調用的道宗資源便是越多,在道宗中的話語權也是越大,反過來,秋葉能給與蕭煜的道宗資源越多,蕭煜的形勢也會越好,是一個良性循環的過程。
秋思斟好三杯茶,第一杯茶遞給秋葉,秋葉默然接過接過。第二杯茶遞給此間主人蕭煜,她自己拿了最後一杯茶。
蕭煜捧着茶杯輕抿一口,低聲說道:“真人,這次我用雷霆手段看似是降服了如今身在王庭的諸多臺吉,可說實話,這些草原臺吉,看似憨厚實則奸詐,即便比不上東都諸公的謀劃算計,但在臉厚心黑上卻是有過之無不及。若是戰事順利還好,一旦失利,就是內亂自生之際。”
秋葉嗯了一聲。
蕭煜沉默不語,又仔細思量之後,再度開口道:“真人,即便我將手底下的多餘草場分發出去,能有幾人出力?”
秋葉伸出一隻手。
蕭煜皺眉,“一手之數?這未免太少了。”
秋葉淡淡道:“人心不是殺幾個人就能到手的,你我來到草原的時日太短,這也是在情理之中。若是那些臺吉死戰不退,以性命報之,纔是咄咄怪事。”
蕭煜嘆息一聲,“前些日子,我分別接觸過天機閣主和藍玉,兩人的態度都是頗爲玩味,鄭帝與天機閣不合的傳聞也是由來已久,似乎能從修行者身上尋找突破口。”
秋葉眼神一凝,忽然說了一句,“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天時大雪,地利青河,人和……我們人和確實不在草原,而是在大鄭天機閣!若是能將三者在握,焉能不勝?!”
……
王庭中有一類似大鄭太和宮的專門議事所在,雖然是殿,卻仍舊保留着多年前傳統被稱作金帳,所謂草原金帳王庭便是由此而來。
自今年大汗林遠逝世以來,金帳已經多日未曾開帳。但在今天,從清晨時分,就有陸陸續續有衣着華麗的草原臺吉前來,將近正午時分的時候,已經殘留不多的王庭遺老也已經悉數前來,到了正午時分,金帳內已經有近百人,老少皆有,老的已經是滿頭霜白,走路蹣跚,而年輕的則神采奕奕,似是能彎弓射鵰。
許多已經是多年不見的老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寒暄客套,或唏噓陳年往事。也有一些個家中老人已經過世,剛做上臺吉沒多長時間的年輕人在某位長輩的引領下與諸多老牌臺吉互相見禮的。形形色色,不一而是。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在談論今年名鎮草原的那位蕭駙馬。
此時在場的臺吉中,除去還未露面的黃漢吉與申東贊,部落最大的有三人,都是與林遠同出一脈的正統臺吉,雖然沒有隨着林遠改爲漢姓,但實實在在的血緣是怎麼也斷不了的。
這三人分別是阿木尓門都,吉日木圖,圖布信。
阿木尓門都今年已經有七十八歲,說起來林銀屏還得喊他一聲三爺爺,在草原上威望很高,從不招惹是非,頗有些與世無爭的意思,即便是紅娘子當權時,也未曾前往王庭。他手裡拄着一根比自己還要高的柺杖,望向金帳中鋪墊着白色虎皮的汗王座椅,輕聲感慨道:“你們有沒有見過那位駙馬?”
在他左側的是已經知天命的吉日木圖,雖說兩人地位相當,可在輩分上卻差了一輩,所以面對阿木尓門都,吉日木圖很是恭敬,輕聲說道:“叔叔,我曾在前幾天的接風宴上見過一次,不過沒怎麼說上話,一直都是黃漢吉在主持。”
阿木尓門都點了點頭,笑道:“我在來得路上,可是聽說了不少這位駙馬的傳奇事蹟,他一劍刺死了黑水萬,又親手用弓弦勒死了紅娘子,你們怎麼看?”
如今正值壯年的圖布信沉聲道:“這兩件事已經傳遍草原,而且蕭煜確實在金鷹口以大破紅娘子的汗王親衛無疑,若說此事是假,我們此刻也不會來到王庭,而且我還聽說,璞袁與劍宗的公孫仲謀,離開草原時也極爲狼狽,僅剩數千騎逃往後建。這位駙馬,能一年之內驟得高位,絕不會只是一個道宗傀儡那麼簡單。”
阿木尓門都笑了笑,歲月在臉上留下的深深溝壑隨之而動,很是淡然道:“道宗不道宗的,暫且放下不說,畢竟摩輪寺沒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也不用太過在意。我這次之所以趁着還能走得動道特地來王庭一次,只是聽說銀屏那丫頭對這個蕭煜很是喜歡,喜歡到甘心放棄汗王之位?雖然中原人有句話叫做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可太過草率也是不好的。”
吉日木圖臉色有些陰沉,悄聲道:“叔叔,最近有消息斷斷續續傳來,包括圖布屠在內的二十三名臺吉被蕭煜派人秘密處死,他們的部族被編入王庭十二部和汗王近衛中,而草場和奴隸據說是交由新任左相處置。”
阿木尓門都臉上笑容猛然一僵。
圖布信突然說道:“來了。”
阿木尓門都臉上重新展現出淡淡的笑意,而吉日木圖那一抹陰沉更是不知何時已經隨風飄去。
一名身着深黑色貂裘的男子從側門走進金帳,一直走到汗王王位一旁站定。
在他身邊站着兩位老者,如今草原上被稱爲第一臺吉的黃漢吉和第二臺吉申東贊。
整個金帳剎那間鴉雀無聲。
衆目睽睽之下,年輕男子拱手行禮,“在下蕭煜,見過諸位臺吉。”
衆人皆是急忙還禮,見過駙馬之聲此起彼伏。
……
此次的金帳議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簡單。
那位執掌草原大權的年輕人只是宣佈了兩件事。
第一,任命博努爲左相。
第二,他自領右相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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