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支騎隊走進了已經處於半荒廢狀態的小城,在衆多騎士的簇擁中,是一輛玄色馬車。馬車中只坐了一男一女兩人,女子撩起車簾,瞥了眼林城那已經有些斑駁的城牆,輕聲問道:“這就是你的林城?”
蕭煜同樣望着林城,笑了笑,“錯,是我們的林城。”
秋思自然知道蕭煜口中的這個“我們”,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而是說另外一位遠在中都的女子,不過她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煩意亂,哼聲道:“現在草原是你的,西北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蕭煜不置可否。
兩人不再言語,坐在車中緩緩行入城中,一直來到蕭煜和林銀屏曾經的府邸門前,蕭煜才從車上走下,環視一週後,扯了扯嘴角,“看來徐林還是給我手下留情了。”
多鐸已經先一步回來做準備,這時候從裡面走出來,笑道:“王爺,咱們入府吧?”
蕭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好字。
多鐸看着蕭煜臉上的莫名笑意,猛地打了個寒戰,心中閃過一絲驚恐之意,一時間愣在原地,待到他回過神來時,蕭煜已經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秋思留在馬車上,沒有與多鐸等人見面的意思,更沒有沒有下車的意思。
十幾名身着黑色錦袍的暗衛簇擁着蕭煜,徑自入府。在入府之後,這些暗衛則各自散去,隱入府中的黑暗之中,只剩下兩名滿頭霜白的老牌暗衛還留在蕭煜的身後。其中一名相對來說年紀稍小些的暗衛,估摸着大概有五十多歲的年紀,腰佩雙刀,正是中都暗衛都尉曲蒼,而另外一名花甲年紀的暗衛,則早已經忘了自己的名字,只剩下一個老瞎子的綽號,興許是在草原上吹風沙的時間長了,臉上的皺紋幾乎可以與安國公府中的大管事一較高下。
走進正堂後,蕭煜坐在主位上,揮了揮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後的多鐸坐下說話,多鐸謝過之後,小心坐下。
雖然蕭煜已經通過暗衛對草原上的形勢有過一番計較,但還是開口問道:“多鐸臺吉,說一下如今草原上的情況。”
既然蕭煜已經親臨草原,那就不能再如往常上報中都時的那般遮遮掩掩,多鐸硬着頭皮如實答道:“如今圖布信的一衆大軍已經渡過多倫河,攻入烏斯原境內,而阿木爾門都則是由熱海方向起兵,與遠在東南卡侖草原處的吉日木圖兵分兩路,直奔王庭,現在大臺吉已經率兵阻擋阿木爾門都部,而申東贊大臺吉返回草原後,也已經率兵前往阻擊吉日木圖部。”
蕭煜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說來,王庭,或者說本王的西都已經是危如累卵了?”
多鐸不敢再坐在椅子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多說半個字,大氣也不敢喘。
蕭煜雙手分別擱置在雙膝上,挺直了上身,一雙細長丹鳳目中殺機四射,冷冷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多鐸。
多鐸狠狠叩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擲地有聲,不敢擡頭。
蕭煜伸出手,一旁的曲蒼立馬從身後的長條包裹中取出一軸地圖,恭敬遞到蕭煜手中,蕭煜將地圖展開重新看了一遍後,然後合成一卷扣在一旁的桌上,冷聲說道:“多鐸臺吉?好威風啊,現在三路叛軍已經全部逼入烏斯原,我卻聽說你還與祿時行爭什麼草場?你是不是覺得本王的草原還不夠亂啊?”
多鐸顫聲道:“多鐸不敢。”
蕭煜一掌拍在扶手上,將這截扶手直接拍成一撮粉末,厲聲道:“不敢?你們給本王的上報中可不是這麼寫的,什麼指日可平,什麼不足爲慮,你們有什麼不敢的?若是本王真信了你們的話,怕是草原丟了還不自知!”
多鐸幾乎要五體投地,戰戰兢兢道:“王爺息怒,此事是黃漢吉所爲,屬下有罪,但絕不敢故意欺瞞王爺!”
啪!那捲被蕭煜扣在桌上的地圖飛出,重重地砸在多鐸的腦袋上,這副地圖以青銅爲軸,以油布爲紙,本就十分沉重,此刻被蕭煜親手擲出,若不是蕭煜有所留情,怕是這一下就要把多鐸的腦袋砸成一團漿糊。
不過即便如此,多鐸的腦袋上也立刻有鮮血流下,沿着他的臉頰,一直滴落到地面上,他卻不敢伸手去擦,任憑鮮血滿臉。
蕭煜面無表情,寒聲道:“若不是戰事吃緊,人才難得,本王現在就要斬了你的人頭,以儆效尤!”
平心而論,對於四部老人,蕭煜是極爲寬容的,多鐸知道,蕭煜像今日這般說出要斬了自己的話,已經是怒到了極處,一是因爲草原的糟糕局勢,二就是因爲黃漢吉的瞞報行爲。此時他這才恍然明白,黃漢吉這隻老狐狸爲什麼派自己過來迎接王駕,原來就是讓自己來做讓王爺出氣用的替罪羊!而他黃漢吉則率兵平叛,等到王爺的氣消得差不多了,他黃漢吉有平叛之功在身,又位高權重,王爺自然不好把他怎麼樣。
從頭到尾,倒黴背鍋的只有多鐸一人而已。
可憐他自己還不自知,以爲是個天大的美差,樂顛顛的想着怎麼討好王爺。
想到這兒,多鐸不由在心中大恨黃漢吉。
蕭煜緩緩閉上雙眼,似是陷入沉思,跪在地上的多鐸不敢稍出一口大氣。
過了片刻,蕭煜睜開眼睛,略一沉吟道:“多鐸,本王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過幾天會有一隊暗衛和道宗修士來到這裡,到時候你將自己的人馬全部調到林城來,本王將這些暗衛和修士交到你的手中,你給本王把圖布信的腦袋提回來。”
多鐸臉色蒼白,沒敢作聲。
蕭煜冷哼一聲,“說話。”
多鐸一咬牙,硬着頭皮道:“諾!”
蕭煜說道:“到時中都大軍也會開進草原。”
多鐸鬆了一口氣。
蕭煜揮了揮手,示意多鐸出去。
多鐸如蒙大赦,告退一聲後,忙不迭地退出這間讓他狼狽不堪的屋子。
在多鐸走後,蕭煜雙手放在小腹上,十指交叉,淡淡道:“老瞎子,跟住多鐸,他若有二心,可就地斬殺。”
大半輩子都在草原上混跡的老瞎子已經與一個草原人沒什麼太大兩樣,他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蕭煜轉而對曲蒼說道:“倀鬼、惡虎,還有你和老瞎子聯手教出來的那個……”
曲蒼輕聲道:“般若無忌。”
蕭煜嗯了一聲,說道:“般若無忌,他們三人都到哪兒了?”
加上之前的影子,這就是蕭煜培養的新一代嫡系暗衛中最出彩的四人。
曲蒼恭聲答道:“回稟王爺,惡虎和倀鬼已經進入烏斯原,般若無忌則已經按照藍先生的意思,前往江都,伺機進入兩湖。”
蕭煜眼神冷凝,說道:“般若無忌先不去管,你想辦法聯繫上惡虎和倀鬼,讓他們想法子混進圖布信的軍中,給我查清楚圖布信軍中有沒有可疑人等,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後建貴胄,來我這草原中攪風攪雨。”
曲蒼恭謹應下。
此時此刻,一名化名成趙無極的年輕男子結識了另外兩名在兩湖已經聲名鵲起的年輕男子。
相識的經過很簡單,也很偶然,當然更多的是俗套。
是因爲一個女子。
三人都可以稱的上年輕才俊四個字,也並非是沒經歷過女人的雛兒,可在見到那名女子之後,卻仍舊是驚爲天人。
無他,只因爲那名女子叫做張雪瑤而已。
在同代女子中,以姿容而論,名列三甲。
如今公認的四位美人中,榜首的慕容與道宗首徒秋葉結爲道侶,佛門和道宗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這已經是公認的事情。而位列次席的慕容則是成爲魔教聖女,終身不嫁。至於第四位的林銀屏,與西北王蕭煜成婚,規模之龐大,堪比皇室,早已是天下皆知。
似乎,就只剩下個張雪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