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的行人幾乎只能感覺到一陣清風從自己身旁吹過,卻不見半個人影。
尋常百姓本就是在俗世中苦苦掙扎,哪有什麼心情去追尋其中緣由,最多回家和朋友家人說上一句今天有陣邪風。
這時一騎自南而來。清風向南而去。
順理成章的兩人相遇。
風停,蕭煜止步。
蕭煜的神情很凝重,甚至說有些緊張,因爲他面對的是五位大都督之一的東都大都督。
秦政安坐馬上,溫和的笑了笑,“蕭煜,蕭賢侄?”
蕭煜執晚輩禮,畢恭畢敬作揖說道:“蕭煜見過秦大都督。”
秦政沒有端什麼架子,收起馬鞭,溫言道:“不用拘謹,我與令尊同朝爲官,皆爲大都督,若是不嫌,稱我一聲世叔便可。”
蕭煜擡起頭,低聲道:“恕小侄冒昧,喚一聲秦世叔。”
秦政淡淡一笑,問道:“賢侄此次回東都,所爲何事?”
蕭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秦世叔,那這次來應天府門前等我,又是所爲何來?”
秦政提着繮繩,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原本我不打算來,後來暗衛和牡丹動作有些大了,讓我改變了注意,打算看看賢侄你。”
蕭煜笑道:“蕭煜何德何能,敢勞煩秦世叔親自前來。”
秦政同樣笑道:“我怕別人看不清楚,所以纔要親自看看。”說完他話鋒一轉,“賢侄還未回答方纔我的問題。”
蕭煜告罪一聲:“小侄此次返回東都,要去梅山一行,爲公主殿下求取金丹。”
對於草原上的變故,秦政已大概知曉,從他的角度,或者說是從鄭帝的角度來說,他們是不希望看着道宗藉此壯大的,但是林銀屏即便真的死了,道宗也不會太過在意,他們要的也只是一個名義而已,
活着最好,死了也不是完全的死局。
所以林銀屏的生死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重要,對於一個失去了父親庇護的女孩,剝去那層大義名分,誰又會真正的在意她是死是活。
恐怕也就只有蕭煜了。
蕭煜在心中默默計較如今得失。
草原之事,牽扯的還是刀兵之事,也就是五位大都督的利益得失,如今大都督牧人起遠在北都,在中都已經見過大都督徐林,剩下的只有蕭烈,張清,秦政三位大都督。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惹的秦政親自來見自己。蕭烈那邊至今沒有動靜,只是暗衛的一些人私自弄出來的把戲,完全不是蕭烈的手段。
而身在暗衛又敢攙和蕭烈家事的人,不會是大管事,獨身前來勸說蕭煜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忽然一個人浮現在蕭煜腦海,他的異母弟弟蕭瑾。
對於蕭瑾的早慧,蕭煜這段時間也略有耳聞,思量想去,也只可能是他了。
那蕭烈呢?他是置之不理,還是最後出手?
蕭煜眉頭皺起。
秦政對於蕭煜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了笑。
笑容頗爲玩味。
……
修行界又起波瀾,盛傳上代魔教教主葬身處就在草原,原本因爲道宗對掐摩輪寺而變得冷清的草原又重新熱鬧起來。
草原一分爲二,過江強龍道宗,已有兩名峰主連同首徒秋葉一同駕臨草原,但是除了態度曖昧的佛門,竟是無一盟友,而佛門又因摩輪寺乃同出一脈不好出手太多。
摩輪寺那邊,與王庭站在一線,數百年經營佔盡了地利,甚至極有可能有那的摩輪之主現世菩薩曾經留下過隻言片語。
魔教不用多說,事關自家教主,諸多長老都要親臨草原,傾巢出動的一教之力註定驚天動地。
在此之外,其他一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小宗門也肯定回來湊湊熱鬧,到時草原怕是要成了一鍋粥。
這一日,黃漢吉部出一百鐵騎,迎接佛門來人。
慕容和秋月一身風塵在幾天時間裡從西嶺口趕回了草原。在那頂最華麗的帳篷裡見到了臉色頗爲蒼白的秋葉。
若非最近並未有什麼大戰,幾乎要讓人以爲秋葉又斬了哪位空冥巔峰。
黃漢吉部都知道這座帳篷中住的便是公主殿下,傳聞中公主殿下是草原第一美人,只是這段日子從來沒見公主踏出過帳篷半步,不過有時偶爾憑窗而望,驚鴻一瞥,給人留下一個難以忘懷的側影。
自從重傷以來,林銀屏的日子很難過,牧白可能是因爲羞愧的緣故,有些不敢見她。秋葉又是個清冷性子,每次幫她輸完太上清氣,便匆匆離去,半句話也不多說。
只留下她一個人呆在這空蕩蕩的帳篷裡,從那一個可憐的小窗口瞭望外面的青青世界。
今日聽到外面動靜,林銀屏強撐起上半身朝外望去,沒能看到那一襲熟悉的黑袍,只看到一男一女。男的劍眉星目,女的絕色傾城。
她臉上剛剛露出的欣喜慢慢凝固,然後變爲無法掩飾的失落。
她重重倒回軟榻上,費力的喘息着。
秋葉帶着一名白衣女子走進帳篷,林銀屏只是無力的偏了偏頭。
慕容見到這位與自己齊名的公主殿下,如今臉色蒼白,命不久矣,心中暗暗嘆息,果然我見猶憐,怪不得蕭煜爲你如此。
林銀屏稍稍喘息了一會兒,輕聲道:“秋葉真人,這位姐姐是?”
秋葉平靜道:“佛門慕容。”
慕容上前一步:“慕容見過公主。”
林銀屏吃力的擺擺手:“哪裡算什麼公主了,若是慕容姐姐不嫌,便叫我銀屏吧。”
慕容也不矯情,點點頭直接說道:“剛纔你以爲是蕭煜回來了?”
林銀屏沒有血色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紅暈,垂下眼簾默然不語。
慕容看着她,想起那句我同她黃泉路上說,沒來由的在心底生出一絲羨慕。
“這個時候,他應該到東都了吧。若是沒有意外,月末他便能回來。”慕容淡淡開口道。
林銀屏臉上笑意重了幾分。雖然虛弱,但是病美人卻更勝以往三分。
慕容沒有多說什麼,待到秋葉輸完元氣,一同離開了。
林銀屏也沒有挽留,只是靜靜目送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