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淺蕪爲了當場給東方爺走幾個模特步,可謂強忍了巨大的疼痛。她的一雙蓮花瓣形狀小腳兒,天生是穿尖尖高跟鞋的料兒。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腳踝處痛得很,痠軟得幾乎立不住,勉強試着走了幾步,豆粒似的汗珠順着臉頰滾落,夏季的衣衫薄,很快就被浸溼了去,隱隱可見雪白的嫩肌膚。
她的頭髮本就生得頑皮,長長短短的,總散落下很多。此時經了淋漓的汗,溼漉漉一縷縷的,從側臉頰,垂貼在鎖骨上。
慵懶不羈,本來有着惹人憐的天然美。東方碧仁的心,卻被焦急擔憂佔滿,竟有些不解風情了。
“快停下來,不急在這一時!等你好了,天天走給我看,這樣行吧?”東方碧仁扶着她,奈何不了她的頑固,又忍不住心疼地命令她。
薛淺蕪每移一步,疼痛都在順着腿筋往上蔓延,根本無法走出那種柔韌而又挺拔的張力,聽到東方爺一個勁勸自己,她抹一把汗委屈道:“我想成爲所有女子中,第一個在你面前穿高跟鞋的!並且只在你一個男人面前穿!穿過之後,不到迫不得已,我就再也不穿了!”
東方碧仁不解穿高跟鞋代表什麼含義。聽她的較真口氣,說得就跟肚兜一樣,只能在心愛的男子面前穿。但他仍是難抑幸福喜悅,不管什麼含義,他是這個唯一,已足夠了。
“有什麼特殊內涵嗎?”東方碧仁倒很想聽聽她的觀念。
薛淺蕪道:“鞋的本身,並無什麼意思。但是穿上就不一樣了,我的腳若不疼,給你走上幾步,看了我穿高跟鞋的風情優雅迷人體態,估計你以後就不讓我在別的男人面前穿了。”
東方碧仁看她笨拙得如同踩高蹺,不是他在旁邊護着,不知摔了多少次了。所以一時,並未看出高跟鞋的魅力所在。
“快脫下吧,好生躺着休息一會兒,我保證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穿高跟鞋的女孩子!”東方碧仁看她任性,一邊許諾,想要把她抱回牀上。
薛淺蕪不依道:“我就此刻興致最高,偏就想穿!”
東方碧仁搖搖頭,無奈寵溺着道:“好好好,你走我看!但能不能先躺下來,我用真氣爲你疏絡一下筋脈,這樣或可減少些痛!”
薛淺蕪只好停了,歪躺在他懷裡。東方碧仁手指上聚着氣,爲她按摩了好久一會兒,方皺着眉道:“你試一下,還疼得厲害麼?”
薛淺蕪只覺扭着的那地方,好似被暖暖的流水充盈,緩緩地極舒服,真不再有巨痛感了。神奇驚歎之餘,憋着臉道:“你有這等高明的手法兒,非得讓我吃盡苦頭,才能露出,爲我治療!”
東方碧仁重重唉了一聲,彷彿下了某種重大決心,想要跟她透露什麼似的,摸着她的頭道:“說你神經大條吧,你還是個多心的……你不知道,世上萬般,都主張隨自然,很多痛苦不能求速擺脫,欲速則不達,正是這個道理!腿骨關節受傷也是一樣,在疼痛中慢慢痊癒,纔是正常合乎天命數的……像我這種治療法兒,一般情況下是不用的,因爲真氣注入,常年不消,在你體內存着,日後可能導致你的氣血出現不穩之狀,還有可能產生依賴性,萬一你的骨骼再度損傷,如不經過我的真氣疏通,會承受比這次更大的痛苦!所以我輕易不敢用,乃是有苦衷的……”
薛淺蕪呆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他。她對爺的良苦用心,真是體諒得太少了。
面有慚色地笑一笑,薛淺蕪忽然想起在煙嵐城,她被蘇喜兒砸得骨骼斷折時,也是經由東方爺治療的,於是一個心顫問道:“初識那次,你是不是也對我用了這種治療法兒?”
東方碧仁看了她良久,聲音溫柔似水,又帶幾分沉重:“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但你終究還是知了……”
薛淺蕪頓然大悟道:“怪不得!雖然那時渾身散架,但是在你懷裡,竟沒感到多麼疼痛,身心都暖煦煦的!我還以爲是你魅力所致,原來用的是真氣!”
東方碧仁輕輕道了一句:“真氣流過,只會身暖,不會連心也暖煦煦的。”
薛淺蕪的臉騰地紅了,總是不經意間,坦露自己當年犯花癡的心跡。
再細品他剛纔的那番解釋,薛淺蕪又不淡定了,埋怨起來:“我說我怎變得這樣不經摔了!以前扭着腳了,還照樣滿地跑,現在就跟個嬌小姐似的!原來是你!被你真氣疏通了一次,倒增加了我感知疼痛的能力!”
東方碧仁橫抱着她,心在有力沉穩地跳,他附在她耳際說:“並且你的疼痛,只有我能緩解。若是換了任一人的真氣輸入,就會導致相斥,使這疼痛越發劇烈!”
薛淺蕪剛想到這一環,正巧他說出了,登時捶着他胸膛道:“你壞!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邊,我又發生了粉碎性骨折,疼得忍無可忍之時,誰來幫我解痛?”
“這個實在沒有辦法……再說當時,我若不用此法,估計你會疼得魂飛魄散……”東方碧仁笑道:“時至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預防!你要跟緊我,別走丟了,這樣一旦你受傷了,我才能第一時間解你苦……”
薛淺蕪犯愁道:“你的那縷真氣,在我體內終生不消,萬一我的氣血因此不穩,該如何調?”
東方碧仁寬慰她道:“你的體內所存真氣不多,通常狀況應沒什麼大礙。只要不是出現顛覆性的大喜大悲,平時裡的喜怒哀樂,都沒影響。”
薛淺蕪苦着臉道:“可是萬一出現了顛覆性的悲喜呢?氣血失調,尋常的中草藥能調理嗎?”
“你就是往壞處想,往死衚衕裡鑽!”東方碧仁颳着她的鼻,長聲嘆道:“由我真氣牽動而引起的氣血不調,所有中草藥都不起效,所有醫生都無良策……”
薛淺蕪聽了,僵在那兒,眼神癡呆呆膠黏在他的俊臉上。他們已然綁在一起了麼?她再也無可逃離了嗎?
“你怕嗎?”東方碧仁半壓着她,問出很遲疑的一句。
薛淺蕪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面容很平靜的,搖了搖頭。
“那種氣血不調,可能會帶來匪夷所思的痛苦……”東方碧仁緊緊抱着她道:“有我在呢,就會保你一世安穩,不會出現大起大落,悲喜如同江河澎湃不定……”
薛淺蕪看着他,笑得傻極了,卻字字清晰道:“無解了好。”
“怎會無解?”東方碧仁眼中隱有溼意,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卻跟無解差不到哪裡去。唯一的解法是,我再加倍輸入真氣,以抵抗原來所存真氣的逆行。”
“所以越發作,越痛苦,需要耗你的真氣越多……”薛淺蕪喃喃道:“就是一痛一傷。”
東方碧仁點了點頭,拍着她脊背道:“不要再多想了。可能性極小的,接近子虛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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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淺蕪眯着眼息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沒有月光,似乎想下雨的樣子,屋裡有些悶氣。東方爺在她身旁側臥着,一條手臂環過她的腰間。她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彷彿有個插曲,很快就忘記了,所以悵然醒來,一切都是恍然似夢。
她剛動了一下,半睡着的東方爺也醒了,朦朧中瞅着她,掛懷地問一句:“腳還疼嗎?”
薛淺蕪這纔想起,東方爺有爲自己療傷。甩了幾下腳,絲毫沒痛感,於是甜甜笑道:“全然好了!”
東方碧仁問道:“晚間沒進食,這會兒想吃什麼嗎?還是我去拿吧,你多安生點兒。”
薛淺蕪纔不想安生呢,起身就要下牀,昏沉沉夜色裡,似乎看到牀前自己的那雙高跟鞋。眼又放出亮光,對東方爺撒嬌道:“這麼悶葫蘆似的天,能吃下啥東西?不用吃了,你幫我把整個房間裡,都點滿蠟燭吧!”
這是要搞什麼把戲?東方碧仁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沒發燒吧?天這麼熱,你想把屋子變成燈籠加蒸籠啊!”
薛淺蕪吐吐舌道:“我怎捨得把你當成唐僧肉蒸啊?”
“那你想幹什麼?”東方碧仁帶三分戒備道。生怕她再腦子一渾,做出自殘自焚的事情來。
“別像防賊那樣防着我嘛!”薛淺蕪撇嘴道:“我只是想讓你更好地看清我罷了!”
東方碧仁無語道:“那也不至於點上滿屋子的蠟燭吧……我想看你,不用燈光也能看見。”
薛淺蕪垂頭道:“我只是想完成剛纔未竟的使命,讓你看看我穿高跟鞋的風采罷了。”
東方爺大無奈,過這麼久,都隔一場夢了,她居然還心念念着!真是中了魔了!東方爺對她道:“你對高跟兒鞋,竟是迷戀到了如此地步!以後你嫁了我,不方便拋頭露面再往鞋莊去了,我定會給你買很多很多的高跟鞋,堆滿整個房間……你可如意?只是現在,別跟自己過不去了,好好休息行嗎?”
“我姐姐是做鞋的,還要你花錢買?只需我一句話,整個鞋鋪的鞋,都能運到府上來!只怕那時,就變成鞋府了!”薛淺蕪鬧情緒道:“何況鞋莊離這兒有多遠?怎就不方便了?我就是個喜歡拋頭露面的,就嫁了你也要讓你不省心……”
東方碧仁服氣道:“好了,我說錯話了,我不該限制你!丐兒可是有後臺的,我要是惹了你,將來還不連鞋子都沒得穿了?”
薛淺蕪神氣道:“這個是必須的!總要有所制,你纔不會壓迫我!不然自由都被你剝奪了!”
東方碧仁解釋道:“不是我要剝奪你的自由,而是我想讓你在家守着,老老實實等我歸來!省得看不到你,讓我心生煩亂,坐立不安!”
“久而久之,我豈不是淪落成等良人歸來的怨婦了?”薛淺蕪眼前浮現出那種眼神哀怨、蓬頭垢面無梳洗的可憐人兒。
“又想到哪去了?”東方碧仁笑道:“你跟了我,作爲你的夫君,怎麼也不能讓你成爲怨婦啊!”
薛淺蕪哼然道:“你娶我時,出發點肯定不是讓我做怨婦的!但是結果,往往演變成了這樣!你們有野心有公務,整天在外忙着,官場花間沉醉貪歡,自然不會有閒心去煩惱!但是女人就不一樣了,整天窩在家裡無所事事,消磨光陰,誰不覺得枯燥啊?很多女子只是習慣賢良罷了,與快樂搭不上邊兒!”
東方碧仁皺眉辯道:“怨也要有理由才行啊。有些女子含怨,是因嫁了不負責的男人,在外花天酒地,紅粉無數,想不起家,偶爾回家一次,又冷落了妻子,所以才招致怨……像我這樣的好人品,雖然對你有些自制不住,但是隻對你一人,這有錯嗎?你總不會想要跟我終生保持距離,就像冢峒長老崇靜師太那樣,永不跨出實質性一步吧?我成了和尚身,你就真的全無怨嗎?”
薛淺蕪聽他竟然由怨扯到了這上面,不禁感慨男女思維的偏差。薛淺蕪頓了頓,既沒肯定也沒否定東方碧仁,而是完全忽略他的看法,只表述自己見解道:“問題的關鍵是,宅久而生萌,宅久而生呆,宅久而生怨!女人還是有些自由活動空間的好!比如後宮裡的那些女子,爲何總爭鬥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血流成河?除了僧多粥少皇帝恩露播撒不均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宅得太無聊了!不找些事,還真是沒熬頭!所以纔會鬥得你死我活,所以真正聰明的皇帝,若想防止慘烈宮鬥,最好給女人們找些事做!”
東方碧仁被她的話逗樂了,大笑着道:“你贏了……我準你在婚後自由活動!”
薛淺蕪正要雀躍蹦跳,東方碧仁緊接着的一句,澆滅了她歡喜:“但是我回來時,要看到你。”
薛淺蕪嗚呼道:“這跟逼我宅,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着呢!我回來之後,你想幹什麼,你要去哪裡,我陪着你便是!一來可以秀咱們的幸福恩愛,二來咱們是真幸福恩愛,三來可以阻止你見到帥哥時的狼撲……”
薛淺蕪“啊”一聲,像是幼狼的嚎。她的形象,就如此被蓋棺論定了嗎?昔年一忘我,失足千古恨!
薛淺蕪捶着東方碧仁,憤憤說道:“你再揭往事笑話我,我某一天,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要撲個世上最醜的男子!”
東方碧仁睜大雙眸,既憤然又奇道:“你撲醜男作甚?這是變口味了麼?”
薛淺蕪促狹笑笑,搖搖頭道:“不是口味變了,而是天下難找出比你更俊的!索性不再找了,乾脆用個最醜的作對比!”
“這個對比,怎麼讓我感覺脊背出冷汗呢?”東方碧仁當真出冷汗了。
“出冷汗纔是正常的!”薛淺蕪開懷道:“你要是不明白,我給你講個例,你就明白你爲何會出冷汗了!話說有個極俊美的富二代公子哥兒,偏偏生性多情風流,甜言蜜語哄過很多女人,還有很多私生娃兒,最後被一個女人收了心,當起了專情好男人,卻因前半輩子,欠下了太多風流債,婚後常被女人找上門來,結果他的妻子一怒之下,決心給他戴一頂曠世無雙的綠帽子!於是就找了個又醜又老的癩男人,生出了個兒子……”
說到這兒,薛淺蕪已不知該怎麼繼續了。但是話意,已經足夠明瞭。
東方爺的冷汗,果然出得很有道理。聽了這一番話,更是冷汗涔涔直往外涌。
丐兒這是什麼意思?東方爺以一種憤、嗔、怒的眼神,久久瞪視着她。
薛淺蕪有些理虧,錯不該想到這個文學形象,來對比偉大可愛的東方爺。
“那個……”薛淺蕪解釋道:“扯得遠了!我只是很單純的,讓你別再提我撲倒美男子的英勇事蹟了……”
東方爺這會兒聽她說話,有種想要掐住她的脖子,然後……狠狠吻斃她的感覺。
薛淺蕪預感不妙,趕緊說好話討饒道:“你別在意,你和那風流哥兒,根本就不是同一路貨色!我敢打賭,你如果不是在朝廷擔有重任,你若不會武功,你定是個標準宅男,宅出無盡萌呆怨的那種!”
東方碧仁不再猶豫,不再擔心她話沒完憋出內傷,果斷以脣封住了她。因爲再聽下去,內傷的就是他了。
薛淺蕪的尾音,又被他吻進了肚裡去。無月的夜,沒來得及點的燭光。兩個人的天堂,抑揚起伏、低徊纏綿的輕吟淺唱,在粗重的喘息中奏響。
漫長過後,以薛淺蕪的不支而告終。好不容易歇過氣兒,薛淺蕪眼波橫水迷離,卻道了句:“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你截了去!宅到深處萌,宅到深處呆,宅到深處怨,其實還有一句,宅到深處病!你看那些害相思病各種病的,多少不是因宅而虛因虛而病?”
東方碧仁頭大了,睨着她嬌紅的脣,很有扼殺力地道了句:“你是不是想窒息死?”
薛淺蕪看他又湊上來,知他意圖,當即嚇得再也不敢做聲,如同被丈夫收拾怕了的小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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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碧仁點起一盞紅燭,屋內顯得明瞭很多。向牀上看去時,寬大的涼竹蓆,被兩人的汗水,浸溼了大遍兒。原本的竹青色,微微呈現出了一種昏黃,在燭光水影中又隱隱泛着亮。
薛淺蕪經過這場劇烈,有些口渴。由於剛親密過,不好意思和東方爺說話,於是下牀,去找水喝。東方碧仁問她幹啥,薛淺蕪只不應,低頭又看到了自己的高跟鞋,忽然想起,最初話題是由這個而起。最後不知怎麼,兩人辯來論去,倒把走模特步兒的事忘了,卻吻到了牀上。
薛淺蕪穿了平底繡花鞋出去,徑直走到廚房,舀了一瓢清水就要喝。東方碧仁早跟了來,按住瓢柄,然後輕輕從她手裡要過,溫柔說道:“鍋裡有冰糖雪梨湯呢,別喝這個,會落病的!”
說罷,東方碧仁舀了一滿盆冰糖雪梨湯,往寢房端去了。
薛淺蕪在他後面跟着,半甜蜜半不自在的,低道一句:“盛這麼多,你飲牛啊!”
東方碧仁笑道:“小傻瓜,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罵人損人,怎連自己都不放過?”
薛淺蕪只是隨口說說,經他這麼一提,還真覺得大有語病。卻因口渴的緣故,也沒再多反駁,在靠椅裡安坐了下來。
等東方爺取來兩隻茶碗,只見薛淺蕪雙手抱着那銀盆兒,咕咚咕咚喝得正歡,極像是在牛飲了。東方爺被這灑脫勁兒給震撼了,呆在那兒,看得滿眼羨慕,連茶碗兒都忘了放。
薛淺蕪喝下去一大半,感覺肚子裡咣噹當裝滿了水,這才依依不捨,放下了盆。迎面收到東方爺的眼光,臉登時又紅了。
爲了不讓丐兒太囧,東方碧仁也抱起盆,把剩下的喝了個精光。薛淺蕪癡癡地看着他,只覺說不出的可親可愛,江南儒生秀雅之中,隱現一股蒙古人喝馬奶般的豪爽大氣。
兩人靠着坐了很久,聆聽着彼此的心跳,在等待中心照不宣。
不知何時,屋裡的悶熱感褪去好多,一片片的涼爽之意,隨風而來,燭火有些閃爍不定,窗櫺上傳來啪啪的雨點聲。
“下雨了……”薛淺蕪歡叫道,急忙跳着跑出。熱氣籠罩如蒸屜的夏夜,忽然來一場雨,該是多麼美好的驚喜啊。
東方碧仁站在門前,看着丐兒立在雨中,虔誠地仰着臉兒,被雨水沖洗着,如風雨裡笑傲着的向日葵。他的目光之中,如雨絲般密密纏纏的情意更熾。
愛她明媚,愛她寂寞,愛她歡喜,愛她憂傷。
薛淺蕪好久沒有見過這般的雨了,任之把自己澆個透徹徹,頭髮衣服水淋淋的,貼在了脖兒里肌膚上。東方碧仁怕她感冒,卻又不忍打攪了她興致,於是也走出來,陪她一起站着。
隱隱從屋裡透出的燭光,把兩人的臉龐照得忽昏互暗。大滴大滴的水,聚攏成股,順着脖子往下淌着,東方碧仁竟也感受到了一種淋漓暢快。
雨來得急,也去得速。站了約莫一刻多鐘,雨停息了。兩人相視一笑,再看地上,雨水成河,沒過了腳踝處,四處漫流。
空氣清新得有些涼,東方碧仁抓了她的手道:“進屋去吧。”薛淺蕪乖巧一笑,聽從了他。
經過這番雨淋,幸運的是,丐兒沒有半點感冒症狀,反而精神高漲了很多。東方碧仁頗是寬心,愉悅之情更甚。
未過多久,天色已經放亮,屋裡擺設都能辨別出了。薛淺蕪忽而忍不住,脫掉溼透了的鞋子,擦乾了腳,換上了那雙高跟兒。她亭亭然站着,在東方爺慢慢變化的目光中,走了起來。昂首,挺胸,收腹,提臀,默唸着這四要素,越走越是自然,越走越是投入。
經那雨水打溼了的衣服,緊緊裹着身子,在高跟鞋的映襯下,頑劣不羈的小丐兒,瞬間變得成熟風情起來。甚至她那發育並不豐滿的胸和臀,也顯得立體有型了,曲線曼妙之處,更加玲瓏窈窕。她海藻般的頭髮,現已長及腰了,因爲大半夜的活動,溼溼的凌亂散落着,幾點晶瑩水珠,隨着她的步兒搖落,打在白皙的肌膚上,襯得分外透明無暇。
這種風情成熟,帶了一抹純真,勾魂攝魄,讓人不禁怦然起意。東方碧仁忘了呼吸,呆在那兒,眼珠一動不動,彷彿僵化的雕像一般,千年深情只爲凝望。
直到薛淺蕪走得氣兒有些喘,而停下腳步時,東方爺還在沉沉驚豔着。
薛淺蕪捉弄他的心思,驟然升起。有意巧笑嫣然回眸,擺着弱柳細腰肢兒,嫋嫋娜娜,一步一步,向他緩緩貼近而去。
白皙的,纖瘦的,窈窕的,風情的,邪氣的,純真的,誘惑的,甚至……凸凹的有致的起伏的。這些詞彙,在東方爺的腦海裡,音符一般跌宕蹦着。
當薛淺蕪的秀美花骨朵,不經意間從他臂膀上擦過時,東方碧仁的喉嚨忽然有些發乾,心也似乎發熱澎湃起來。
暗潮越發洶涌奔騰,幾度難以抑制。此種境況,在東方爺這兒,還是首次碰到。以前抱丐兒時,只是靈魂的顫動,情思的涌動,而今卻連身體一併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