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有姓你倒是和我說啊!裘叔陵腹誹,這丫頭心理真夠另類的。瞧着也不真像大戶人家出身呀,忒講究了。叫聲妹妹還生氣,生甚氣喲。攀親?誰跟你攀親了?
裘叔陵直搖頭,另類的世界他永遠不懂。當然他自動忽略了張口就喊人家妹妹的事實。或許他記憶中姐姐妹妹喊來喊去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記憶也有可能干擾事實的不是?裘叔陵略過小丫頭的薄怒,笑一笑,腦子裡又轉回當前最大的難題,怎麼出去呢?
這裡要真是合川,哎呀,這下麻煩大了,都被那該死的烏黑給弄到合川來了。咦,小丫頭說的未必就對哦,青川城裡也不是隻有一坐宗廟塔,有些小的,塔尖也可能是琉璃黃色啊。還是耐心的等人來出去再說吧。反正門窗皆閉,堵得嚴實,打倒是能打得開,可動靜太大,招惹來匪徒未免就不好了。莫如裝作還沒醒,給匪徒以錯覺,更好偷襲,也更好脫困。硬來的話,只怕跑不出去,必須等待機會。裘叔陵把想法跟那女孩說了,那女孩點點頭,也沒說別的。
裘叔陵拎起長凳找了找感覺,不算趁手,但合用。長凳用好了就是天然的大殺器啊。當下靠牆坐下來,慢慢的調勻氣息,平復心情。那女孩卻也安靜,靜靜的坐在了另一邊,沉思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光緩緩的溜走,從日西斜變成了黃昏再到暮色漸起,竟然一直沒人來到。除了風聲鳥鳴,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就像世界末日天地中只留下了倆人似的。或者被匪徒遺忘了吧?靠,這匪徒們什麼素質啊,竟然把人質都遺忘不管了。真白瞎蹲候時間,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我就是豬啊,已經壞笨無可救藥的豬啊。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這擔心那的,管屁用?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人家不來就不能主動出擊了?不就一道門嗎?木門啊。不出聲擰開難,要不管不顧了,那還不容易嗎?難道非要等到餓的動彈不動了才行動?真是豬腦子。
我是豬,那邊那個也是豬,而且還是一頭超淡定的神經豬。丫頭還真夠鎮靜的,到底是聰明還是傻,直接看不出來。裘叔陵一語不發,拎起長凳就砸門,一邊砸一邊拿腳又踹又跺,用肩膀頂,無所不用其極,硬生生的打爛了門鎖,衝了出去。
邪門,真他孃的邪門。這麼大的動靜,竟然真的沒人來管。媽的,早知道這麼容易,老子早出去了。綁匪們到底玩什麼呀,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留,搞不懂。
裘叔陵拎着長凳衝了出去。這確實是一個破落的小院,一共六間屋,竟然就只有鎖住他們的那間有鎖,其他的甚至連門板都是爛的。裡面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是亂糟糟的一堆堆的鋪草罷了。
孃的,老子不是進了乞丐窩吧?裘叔陵一陣膩歪,看了一眼那女孩。那女孩從他砸門開始到現在,一直淡定的看着,連半句話都沒有說。
行,丫頭,小爺服了。既然你不告訴小爺名字,小爺就直接封你爲淡定姐了。你不言我不語,你解開繩子我打開大門,咱兩不相欠。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咦,大門不用打,只是關着,本來就沒有上鎖。
裘叔陵扔掉長凳,抄起欄門槓。躡手躡腳的半開大門向外看,原來還是一個院子。院中一條廊道東西貫通。裘叔陵想了想,拖着槓子朝東去,還是槓子更順手啊,踏實,妥妥的踏實。淡定姐一言不出,默默的跟在後面。
廊道的盡頭,折向南,是一溜兩面青黃苔痕爬滿了爬山虎的牆,當中一條長長的夾道。時已入冬,葉子都落光了。便是有幾片殘葉,也是孤零零幹縮在藤蔓上,說不出的蕭索。
不對勁,一定不對勁,這**靜了。空氣中似乎醞釀着異樣,裘叔陵警覺了起來。
“有血腥味。”一直跟着不出聲的淡定姐突然出聲。
“鼻子夠靈呀。你確定?”裘叔陵問。其實他也剛剛嗅到淡淡的血氣味,沒想到淡定姐的鼻子堪比狗靈,聞出來的竟然比他還早。可淡定姐又不理睬他了,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模樣。
裘叔陵加快了腳步,走出夾道,血氣越來越重。這時已經來到前院。當裘叔陵推開前院的時候,終於確定,這裡真發生了意外,足足有六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院子裡,死狀各異,傷口齊整,顯然是刀傷。小小的院子,這幾個人這麼一躺,簡直成屠宰場了。死綁匪,活該。
裘叔陵一邊肚裡罵着,一邊快速探查了一圈。竟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一共發現了十七具屍體。裘叔陵眉頭微皺,這裡真的是土匪窩嗎?一家子的土匪?這是讓人整窩端了老巢啊。可除了死人,其餘沒見翻動啊,不像是爲財,應該是仇殺。所有人,不論大小,皆是一刀斃命,十分的乾脆利索。高手,下手的一定是個狠辣的殺手。真厲害的殺手,殺了那麼多人,卻幾乎見不到搏鬥的痕跡。裘叔陵下意識的叫好。若不是這殺手,只怕就輪到自己就倒黴了,當然也包括那淡定姐……
咦,淡定姐呢?
裘叔陵急忙退出房間,卻發現淡定姐正站在院子裡,淡定的啃着乾硬的饅頭。面前還一木質托盤,裡面裝的全是饅頭,堆成了饅頭山。
“我在廚房發現的。你餓不餓?”
餓,當然餓,能不餓嗎?不過滿院血腥中扔淡定進食,若非神經大條,便是見慣不慣。裘叔陵歷經獸潮,自是無礙。可淡定姐竟然也如此淡定的進食,着實讓裘叔陵大吃了一驚。果然不愧是淡定姐,有一套。默默的抓過兩個饅頭,伴着淡定姐一同吃了起來。那淡定姐吃了吃飽擦一擦嘴,二話不說,從懷中取出一方素淨的包袱,將剩下饅頭包好。
“走吧,再不走天就大黑了。”淡定姐破例主動開口。裘叔陵默默無語,心頭如迷霧縈繞,雖百般苦思,卻還是看不出脈絡。
“怎麼,你不走?”
“我還想找找,看有沒有我的東西。”裘叔陵掛念着他的短刀。短刀可是父親留下來唯一的紀念了。若不是在烏黑處,當有極大的可能在此處。反正一下午都沒人來,也不會這麼當巧,就在這功夫兒有人進來。若是錯過,以後想找就難了。
然而此處偌大的空間,找起來當非易事。出乎意外,淡定姐問明白他要找的東西后,竟然不再催他,而是陪着他一起一間間屋子找過。當然毫無頭緒,期間倒見多了金銀財寶各種刀劍器具,裘叔陵越發堅定了仇殺的判斷。東西雖多,也頗有用處,可那丫頭不動手,裘叔陵便也一樣未取。他心裡當然想拿,可那淡定姐似乎有古怪,他自然不會貿然行動。見找不到短刀,也只是悵然離去而已。
當然,淡定姐既然拿了饅頭,他也順手包了一包麪餅。他本來想離開就和淡定姐分開的,見環境陌生而淡定姐熟識自如,便應邀一起走了。這一來就變成了淡定姐走在前頭裘叔陵跟在後面。兩人從這個巷子轉到那個巷子,又鑽過幾條衚衕。在裘叔陵看來就像是沒頭蒼蠅一般在夜色中胡亂的穿行。妙在兩人還互不說話,一個只管悶頭走,一個只管悶頭跟,也是一景。
這裡絕不是青川,青川城裡即使最破的衚衕裡也沒有如此的髒亂,更沒有瀰漫的魚肆臭味。難道,這裡真是合川?天啊,真是亂成一團麻。淡定姐領着裘叔陵走了好久,裘叔陵只知道越走越接近了水邊。終於,淡定姐在一處水灣前停下來。
“前面就是我家。我到家了。”
“哦。那麼這裡真是合川了?”
“是。”
“我明白了。天晚了,你回去吧。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淡定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合川人,來暫住一晚吧。”
“我想還是不要打擾了。”
“怎麼,難道合川你還有落腳的地方?”
“沒有。只是不方便罷了。”
“打擾?不會的。算起來也虧你打開了門,招待你住下,也算一報還一報吧。”
“啊?不用這麼客氣,其實也多虧你解開繩子,該多謝你的。再說了……”裘叔陵沉吟不語。
“怎麼?你想說什麼?說便是。”
淡定姐淡定的說,“咱們也算共患難了,什麼話不能明開說呢?”
“男女授受不親。我們才僅初見,真不方便馬上就打擾的。我想,爲了小姐清譽,還是告辭爲好。”裘叔陵十分真誠彎腰一躬,無聲的咧開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