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戰士們分發了彈藥,魏斯和以戰俘身份與之合作的敵方見習軍官一起下到了戰艦最底層。先前的迫降,由於方式上還算“溫柔”,艦體的破損和扭曲程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糟糕,但艦艙裡的各種管道大量開裂,有不少地方沒完沒了地漏着蒸汽……
先前魏斯帶着戰士追截諾曼艦員,結果逃跑的諾曼人把通往鍋爐艙的艙門給鎖死了,見習軍官帶着他從一條狹窄難行的維修通道繞了過去。
兩人從維修通道鑽出來,立即感覺到這裡情況不太對勁——溫度較之前的艙室高很多,穿着秋冬裝,一下子就覺得要冒汗了。
“前面就是鍋爐艙,這門……啊!”見習軍官想要試試通往鍋爐艙的艙門能否打開,手一碰,立即像是觸電一般跳了起來。
魏斯眯起眼睛,但沒看出什麼問題,他伸手慢慢靠近艙門,旋即感覺到了可怕的熱度。
“這就是我擔心的事情!”他對諾曼人的見習軍官說,“估計是從燃料艙倒出來的煤炭燒着了。你們應該有緊急的滅火措施吧?”
見習軍官咬着牙想了想:“有噴水應急控制閥,但不知道還能不能起作用。”
魏斯不由得給了他一個白眼:那還等什麼?
小夥子轉過身,沿着通道邊走邊找,找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他所說的閥門——準確的說,是一排若干閥門,他用盡力氣將這些閥門逐一扭開,當下是沒有任何動靜的,但過了一會兒,鍋爐艙那邊傳來了奇怪的聲響,再接着,大量水汽從不知道那裡的破漏口子噴涌過來,再在這裡呆着,簡直可以洗個免費桑拿了。
先前被諾曼人鎖死的艙門,從後面打開易如反掌,魏斯示意見習軍官往外走,他躊躇了一下,說道:“鍋爐艙這種情況,裡面不可能還有人活着。如果還有幸存者,估計是被困在艉部的電機艙和推進艙了,那些機器容易發生故障,什麼時候都離不了人。”
“那就走吧!”魏斯迴應道。
“你……之前真的聽到敲擊聲了?”見習軍官看來還是有些質疑魏斯的說法。
魏斯剛剛試着探察鍋爐艙情況,已經順帶看了全艦的情況,除了遊擊先遣隊戰士和他們兩個被俘的諾曼人,艦上肯定還有活着的人,數量估計有12-14人,但這些情況,他沒有必要跟自己的俘虜交代,於是瞪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時間很多,所以帶你出來遛遛?”
見習軍官看起來欲言又止,魏斯沒空搭理他那些小心思,示意他趕緊走。
兩人回到艦橋下方,進入另一條通道,往下走了一層,穿過兩道艙門,突然間,前方那幽深的黑暗中傳來了金屬敲擊聲。
傳聞得到了證實,見習軍官激動起來,他趕緊左摸摸右找找,從一個應急箱裡找出兩隻電筒,領着魏斯一邊往通道里面走,一邊用電筒輕敲艙壁——他敲得很有節奏,儼然是在用諾曼軍隊的通訊碼給裡面的同伴傳訊,然而回應的敲擊聲還是跟之前一樣凌亂無序。魏斯跟在後面,看不到這名見習軍官的表情,但雙方敲擊聲的不合拍,讓他隱隱有所揣測。
不多會兒,兩人走到通道盡頭,這裡的通道和艙門都已經嚴重變形。見習軍官用諾曼語喊了幾嗓子,裡面也隱隱約約有人喊叫,但雙方顯然不只隔了這一扇艙門,彼此說話根本聽不清。
見習軍官試着用他那稍顯單薄的肩膀撞開艙門,但看起來沒甚鬼用,當他將目光投向魏斯時,魏斯發現他眼裡的那種渴盼已經淡去。
看破不說破,魏斯讓他靠邊,自己上去猛踹了一腳,發現單憑人力時沒辦法把這種因爲變形而卡死的艙門弄開,於是往後退了幾步,對見習軍官說:“你能讓他們退開嗎?這門得用東西炸開。”
見習軍官皺着眉頭,臉色有點不太好看,捱了幾秒,他迴應道:“抱歉,先生,我恐怕做不到,他們……不是諾曼帝國的士兵,弄不懂我們的聯絡信號。”
魏斯當即追問:“勞工?哪來的?”
“我不清楚。”見習軍官下意識地回答,但是,不自然的表情出賣了他。
魏斯哼了一聲,追着這種事逼問敵方的見習軍官沒什麼意思,他拔出手槍,在見習軍官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以斜向下的角度朝艙門下部打了三槍——據說子彈打壞門鎖的橋段很扯,魏斯這支手槍,就算打幾百發子彈,也打不爛眼前這艙門。槍聲,只不過是給裡面的人一個警示:外面的人要暴力拆門了。
這槍聲響的突然,見習軍官像是見了貓的老鼠,嚇得蹦了起來,連續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平時對這些勞工應該還可以吧?”
說罷,魏斯又打了三槍,旋即退掉彈匣,重新裝好子彈。在此過程中,見習軍官繃着臉,咬着牙,緊張兮兮地揣摩着對方的用意。
裝好子彈,魏斯將手槍放回槍套裡,然後走到艙門前上上下下的觀察了一邊,將注意力放在了艙門左上角外翻的口子那裡,從武裝帶上取下一枚菠米彈,比劃了一下大小,轉頭對見習軍官說:“你跑步的速度怎麼樣?”
接連不斷的問題,使得這名見習軍官有些抓狂,沒等他作答,魏斯將菠米彈塞在門角的歪口子上,用力一捶,然後拔掉釦環,飛也似地往反方向跑。
此刻,見習軍官的精神是近乎崩潰的,他沒命地跑,但還是被魏斯給超了車。當他們跑到樓梯口,一腳三階的往上奔,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一股比颶風還要狂暴十倍的氣流急衝過來,像是無形的大拳頭狠狠砸在兩個人的後背。
兩人順勢朝前一撲,趴在了上一層通道口。
我勒個去……刺激!
“這一下要是炸不開,情況就有點麻煩了。”魏斯道。
見習軍官看到對方張嘴,卻沒聽到他在說什麼,張大嘴“啊?”
好話不說第二遍,魏斯爬起來拍了拍腦袋,順手將這傢伙拎了起來,讓他跟着自己往回走。重新來到剛纔的位置,那扇扭曲的艙門已經被炸開了,裡面黑洞洞、靜悄悄的。
魏斯示意見習軍官繼續在前面探路,他別無選擇,只好走到艙門口,用諾曼語喊道:“喂!你們還好吧?”
裡面突然傳來金屬敲擊聲,把見習軍官給了嚇了一跳。
緊接着,有人用口音非常不正宗的諾曼語喊道:“門打不開,我們被困住了!你們要炸開門嗎?”
聽聲音,他們還被隔在另一扇艙門後面——之前是隔了兩扇,難怪說話根本聽不清楚。
見習軍官沒有回答,而是扭頭看了看魏斯。
魏斯盯着他:“他們的口音有點像是弗里斯人?或者巴塞爾人?”
被“殺神”直直地盯着,小夥子頓時怯了,低下頭,嘀咕了一聲:“伊士尼爾的僱工。”
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疆域之西、諾曼帝國領土以東,坐落着弗里斯王國、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法萊恩王國、伊士尼爾部落聯盟這五個國家。它們面積不大,全部加起來還不到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五分之一,人口也不算多,大致相當於三分之一的諾曼帝國,因爲特殊的地理位置,被人們稱爲“夾縫五國”。當戰爭機器的轟鳴聲再度響徹奧倫斯星球,只有很少的國家能夠置身事外,處在東西方強國包夾下的五個國家更是難以獨善其身——弗里斯王國作爲這場戰爭爆發的導火索,千百年後依然會被人們記起;繼弗里斯王國之後,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以及法萊恩王國也先後加入了諾曼帝國的軍事同盟,它們各自派出武裝部隊,跟着諾曼人東征西戰;伊士尼爾部落聯盟是唯一一個名義上保持着中立的國家,也是這個星球上最爲臭名昭著的國際黑市,沒人在意國際公義和人道主義,只要有黃金和寶石,情報、軍火、殺手,幾乎什麼都可以搞定。
魏斯讓他打着手電筒進去,自己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用不大的聲音問說:“這些巴塞爾人出來之後,是會老老實實聽你的話,還是暴揍你一頓?”
見習軍官愣了一下,沒轉頭,沒回答,心裡也許有一萬頭草泥馬飛奔而過。
眼前這扇艙門,扭曲程度不比剛纔那扇,門上門下找不到適合塞菠米彈的口子,直接在門外引爆菠米彈的話,也許威力會有點小,畢竟這些艙門都是厚重的鋼板,看着挺紮實的。
“你們是伊士尼爾人!”魏斯突然大聲說道。
雖然魏斯說的也是諾曼語,但這樣的問題,顯然不是諾曼人會問的。裡面的人遲疑了一下,反問道:“你是誰?”
“我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遊擊先遣隊指揮官!”魏斯正氣凌然地回答道,“這艘諾曼艦艇已經被聯邦軍控制了。在把你們解救出來之前,我想問問你們,你們是願意自行離開,還是加入聯邦軍隊?”
這一次,裡面的人遲疑了更久的時間。
“我們來自伊士尼爾的雄鷹部落,加入哪一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按時付我們錢。”
聽到這個回答,魏斯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聽好了,伊士尼爾來的雄鷹們,從現在開始,我按雙倍的價格僱傭你們,直到戰爭結束,如何?”
“那不行!”裡面的人回答說,“在前一份僱傭協議解除之前,我們不能接受新的僱傭,哪怕價格再高也不行,這是我們的絕對準則。”
部落果然是講義氣的嘛!魏斯不急不忙地看了看旁邊的見習軍官:“這簡單,我們這裡有一位諾曼軍官,他可以代表諾曼軍隊解除與你們的僱傭關係。此外,他們欠付的薪酬,我們可以一償付給你們,怎麼樣?”
這一次,裡面回答的很快:“我們可以接受這樣的條件!”
魏斯最後問說:“在我們有一艘新的可以用的飛船之前,讓你們幫忙搬運貨物,應該不介意吧?”
裡面的回答十分乾脆:“只要我們能搬得動,當然沒問題。”
“很好!”魏斯笑着朝見習軍官點了點頭,雖然笑容滿滿,但那表情分明在說:小夥子,這事配不配合,自己看着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