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普蘭德斯-李爾中校率領遊擊先遣隊主力來到諾曼運輸艦墜毀的這片樹林時,魏斯已經帶着先期抵達的小分隊對戰利品進行了清點和盤算。共有1392箱食品被部落的壯士們搬運出來——雖然從運輸艦到分散存放點的距離基本上在2裡以內,貨艙裡的各種器械和備用工具也被充分利用起來,但就人工搬運的效率而言,這些來自伊士尼爾部落聯盟的壯漢們不枉魏斯開出的天價佣金。雖說他是撬了諾曼運輸艦的保險箱“借花獻佛”,但如果不是要支付他們的薪酬,那些黃金完全可以帶回去另作他用,算起來還是狠狠奢侈了一把。
鑑於夜間生火很容易暴露目標,魏斯叫戰士們提前開了12個裝肉罐頭的大木箱,讓不到一天時間強行軍兩百里遊擊特遣隊官兵們就地飽餐一頓。這是一頓只有肉的特殊快餐,每人3罐,肉量是正常配給量的6倍、減量配給的9倍、緊急配給的12倍。自開赴洛林以來,這些聯邦軍戰士們還從未享受過如此給力的待遇。儘管罐頭是冷冰冰的,他們就着同樣冷冰冰的水壺,一個個吃得津津有味,有的囫圇吞棗,不出五分鐘就把這些算不上美味的罐頭肉給送進了肚子……
當戰士們大快朵頤之時,已經歇了大半天的魏斯和正兒八經從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畢業的李爾中校非常慎重地商議了接下來的安排。此前靈機一動,產生了就地建立秘密營地的想法,可魏斯也清楚,這條路實在太過兇險:諾曼人再這裡折損了兩艘飛行艦艇和大量的人員物資,就算戰況再糟糕,也不會輕易的淡忘此事。他們若是調動部隊對這片山林展開大範圍的搜尋探察,幾千人的隊伍,怎麼藏也是藏不住的。與其如此,索性調動起戰士們的積極性,讓他們咬緊牙關,克服困難,以人扛肩馱的方式將這些食品給帶回去。就算路上這兩天的食物給養是雙倍消耗,這一趟也還是賺了十來天的補給,既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又沉重打擊了敵人,可謂是一石二鳥,何樂不爲?
跟魏斯創意十足的腦袋相比,李爾中校還從未有過驚人之舉,但這位從軍校到軍隊一直踏踏實實、兢兢業業的高級參謀軍官,有一個連魏斯都自嘆不如的優點,那就是穩。勝不驕、敗不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穩如磐石。他冷靜地分析形勢、推敲利弊,通過快速而準確的計算分析,給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方案:將2400名士兵編成1200個兩人小組,他們只攜帶槍械和極少量彈藥,主要的精力是扛木箱,餘下的士兵負責攜帶同伴們勻出來的裝備和彈藥,並且儘可能的攜帶拆箱分散的食品,並且用空箱子轉運傷員。
至於高價僱來的部落壯士,李爾中校提出了一個讓魏斯難以拒絕的提議:與其讓他們跟去秘密營地,擔着暴露位置的風險將他們放走,不如就地分手,給他們約定的報酬,但要他們幫最後一個忙——如果他們重新接受諾曼人的僱傭,必須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三緘其口,只能告訴諾曼人,襲擊者已經遠遠的離開了。
部落壯士們的榮譽毋庸置疑,但保不住哪個傢伙會在諾曼人那邊說漏了嘴。跟李爾中校商議好之後,魏斯連忙向隊伍下達命令,讓戰士們以分隊爲單位重新分配攜帶物品,以最快的速度踏上歸程。當隊伍開拔之時,離天明只有一個小時不到,好在山林中開始起霧,天氣繼續爲他們提供絕佳的掩蔽。
不過,這霧看起來比前一天的要淡,持續的時間也會相應縮短,沒準捱到上午十點左右就會散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想要擺脫險境,行動速度越快越好。
跟以往一樣,魏斯在隊伍前面擔當高級探哨,李爾中校在隊尾壓陣。沒走多遠,他突然發現有一艘諾曼戰艦從華倫斯方向飛來,從戰鬥讀數來看,似乎是先前那艘在這片山林裡搜救諾曼艦員的巡防艦,他們莫不是從倖存艦員口中知曉了事情的部分經過,如自己揣測的那樣,殺回來重新搜索運輸艦追落地周圍的樹林?
趁着天還沒亮,而且山林中已經起霧,魏斯下令向後傳遞噤聲和加速行軍的口令,催促戰士們趕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儘管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展現出了訓練有素、處變不驚的精神風貌,怎奈敵艦的速度是徒步行軍的幾十倍,一轉眼的功夫就追到了屁股後面。它的飛行高度很低,艦上射出的兩根探照燈光束,如同兩柄尖利的鋼槍,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刺入了瀰漫山林的霧氣。魏斯一看敵艦這架勢,也就明悟了:敵人這回還真是特意殺了個回馬槍!
在這片山林中,諾曼運輸艦的殘骸還是很好找的。白天的時候,它的艦體就已經被燒坍了,諾曼人對這堆殘骸進行勘察,一時半會難有所獲,但他們只要對周邊樹林進行搜索,不難發現幾千人來過、呆過的痕跡,再循蹤而來,要不了多久便會追上這支隊伍——眼下可不能指望虎子哥和他的部落壯士站出來拖住諾曼人。
面對敵人,在避無可避的時候,說文雅一些,那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說直白一點,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不想當慫包,就得跟敵人幹!
魏斯讓搬運食品的戰士們繼續前進,他從隊首跑到隊尾,沿途命令負責攜帶武器彈藥的戰士們留下來加強後衛力量。不多會兒,他跟李爾中校碰了頭,兩人互換角色,李爾中校領隊轉移,魏斯親率兩個連的戰士搞一場伏擊戰。
山林中,晨霧間,這是魏斯最中意的伏擊環境。在他看來,這場伏擊戰的首要目標並非隨時可能跟進的諾曼士兵,而是那艘二度光臨此地的諾曼巡防艦。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手裡雖然沒有防空炮,但只要那艘巡防艦處於較低的高度,就有機會用迫擊炮逮住它狠捶一頓……
半個小時後,一隊諾曼士兵端着槍走到了這片樹林。此刻天色微明,已經不需要藉助人造光來探路了,但這晨霧大大限制了他們的有效視距。站在樹林裡,能看清十尺之外的東西就算眼神好的。諾曼人當然不會知道,即便相隔數百尺,自己的舉動也在對手的掌握之中,更可怕的是,跟在他們後方不遠處的那艘諾曼巡防艦,同樣被隱藏在樹林裡的對手嚴密監控着。
在這林間的一小塊窪地裡,聯邦軍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以“品”字形擺開三門迫擊炮。魏斯以他的特殊方式進行了觀瞄測算,遂壓低聲音對炮手們說:“夥計們,聽好了,你們設定射擊仰角25-0、方向正北偏東22-0,做好六發速射準備,之後聽我指令進行-5微調,明白嗎?”
炮手們當然照做,魏斯旋即跑向相距百步的另一處迫擊炮陣地,那裡同樣部署了三門迫擊炮——遊擊先遣隊從秘密營地帶出來30門迫擊炮和1800發炮彈,七成都被魏斯留下來投入這場至關重要的伏擊戰。
不多會兒,魏斯完成了最後一處迫擊炮陣地的臨戰調整,接連開啓特殊視野,讓他的精力和體力有點跟不上,但那艘諾曼巡防艦目標不大,只要它一進入各迫擊炮組的預設火力圈,必須在恰當的時機下達射擊指令,早幾秒、遲幾秒,效果大不相同,甚至有可能產生截然相反的結果,所以,魏斯不敢怠慢,信號槍拿在手裡,不斷觀察並測定目標方位。
不論戰爭期間還是和平年代,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情況總是時有發生,區別在於戰時的任何一個小小變故都可能關係到許多人的生死,而平時也許只涉及金錢利益……就在魏斯手指搭上扳機,準備在半分鐘後發出射擊信號時,前方樹林中突然響了槍!魏斯放低視線,林地的紅色虛框雖然又向前推進了不少距離,但還沒有跟綠色虛框短兵相接,這是他審時度勢調整戰線的成果,而剛剛的槍聲,也不知是諾曼士兵發現了什麼,還是哪個倒黴蛋走了火,當即打破了魏斯的計劃。埋伏在樹林中的戰士們,聽到槍聲是緊張或興奮,取決於他們是初上戰場還是經驗豐富,但不管是哪一種,沒有得到開火的指令,他們謹守戰位,任憑敵人的槍彈從身旁飛過,也沒有輕舉妄動。
魏斯此刻的心緒,既沒有太多的緊張,也沒有過度的興奮,他冷靜地觀察着諾曼巡防艦的位置,發現它的飛行姿態並沒有受到槍聲的影響,於是,沉住氣等待,等待,扣動扳機,朝它所在位置發射了一顆綠色信號彈!
信號彈便是戰鬥指令,那些匍匐在地的戰士們紛紛朝前方開火,蹲守在射擊陣位上的炮手們,毫不遲疑地往迫擊炮裡放置炮彈,密集的槍聲、炮聲交織在一起,譜成了一曲慷慨激昂的游擊戰歌。
迫擊炮的特點,除去構造簡單、攜帶簡便、易於維護之外,當屬它的大弧線彈道最爲別緻。林中的樹木、丘壑可以阻擋子彈,卻不會阻擋迫擊炮彈落向目標區域。21門迫擊炮組,6發速射,意味着一分鐘之內至少有126發迫擊炮彈發射出去,落到半徑約百尺的範圍內,而貼着樹梢飛行的那艘諾曼巡防艦,長度恰恰接近百尺,寬度約四十尺,哪怕只“吃”到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炮彈,那也有二三十顆!
諾曼人的標準巡防艦,能扛住多大強度的攻擊?
在此前的空戰中,聯邦軍戰機曾有過“一發入魂”的戰鬥記錄,也即一枚重磅穿甲炸彈將這種輕型戰艦幹掉。按重量算,1000磅的航空炸彈相當於80枚迫擊炮彈,如果按裝藥量計算,則相當於200枚迫擊炮彈。在地面防空作戰中,聯邦軍隊也有過對諾曼軍隊二級巡防艦的擊落記錄,根據戰鬥過程判斷,中型防空炮只需要3-5發就能讓敵艦的推進和轉向裝置出現故障,再用10-15發瓦解敵人的武裝,然後隨意蹂躪這頭待宰的羔羊……按重量和裝藥量換算,大致是100枚迫擊炮彈能夠幹掉諾曼戰艦。
如果這是一道數學題,每分鐘命中20-30發,貌似4-5分鐘就能解決戰鬥。
可這偏偏是一道送命題。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諾曼人豈甘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