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了一陣,魏斯半開玩笑的說,古妮薇爾這嫁到諾曼皇室去,以後也算是聯邦這邊的高級情報員,諾曼帝國有什麼動向,皇室肯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她雖然不能直接參與政務,但多多少少會有些接觸。由此來看,這樁婚姻有它積極的一面。
魏斯有口無心,話剛說完,就被尼古拉飛了個白眼兒,奧克塔薇爾也沒什麼好表情,看來女人的視角跟男人的思維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奧克塔薇爾說:“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去當什麼高級情報員,犧牲自己的一生。保家衛國的事,我寧可在戰場上跟敵人真刀真槍地拼,也不願自己的親人以婚姻作爲籌碼。”
這話說得老氣橫秋,彷彿一位即將送女兒到富貴人家去的母親,而她實際上只不過比爲魏斯大了三四歲。
尼古拉緊跟着說道:“嫁去諾曼帝國雖然貴爲皇妃,可她來自聯邦這樣一個跟諾曼帝國關係對立的國度,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人們的歧視和排斥。在最初的幾年時間裡,她一定會受到嚴密的監視,想要接觸到敵人的政務軍務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敵人故意讓她接觸。”
魏斯攤開手,表示自己對女性並沒有歧意,更沒有侵犯女權的意思。他解釋說,因爲之前古妮薇爾說她的一個夢想就是當個出色的情報員,所以纔會聯想到,她嫁到諾曼帝國去是不是也帶着這樣一個次要的目的。
“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如果她真是帶有這種想法,哪怕只是部分,我也勸她早點打消念頭。婚姻不能兒戲,人生也只有一次。”奧克塔薇爾繼續以老母親的口吻說道。
“記得巴拉斯第一次到貝拉卡瑟來跟古妮薇爾幽會時,我跟他有過一次交談,當時他似乎很排斥將這個消息公之於衆,而現在他願意與古妮薇爾正式訂婚,這個消息是不可能封鎖住的。那麼,既然他願意公之於衆,心理上一定是有些變化的,究竟是什麼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心?是否意味着諾曼帝國的權力結構又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魏斯的問題並沒有明確指向尼古拉或奧克塔薇爾,他不確定這兩人之一或是兩人都有他想要的答案。
奧克塔薇爾沉吟道:“在諾曼帝國,阿爾伯特和巴拉斯這兩位年輕的王子曾經並不被人們看好,他們是權力鬥爭中的逆襲者。長久以來,我們一直覺得那位阿爾伯特患有嚴重的家族遺傳病,很可能在年輕時候就會逝去,可是諾曼帝國皇室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類誤診,或是以誤診之名做的騙局。至於這位巴拉斯王子,從小就與衆不同,他是軍事領域的天才,但也是一個叛逆者,所以據說並不被他們的霍亨施陶芬四世所看重。那位已經逝世的皇儲纔是受到各方青睞的天之驕子。說起來,這位不幸的已故皇儲是由霍亨施陶芬四世的第一任皇后所生,而那位皇后已經在十多年前病故,阿爾伯特和巴拉斯都是由第二任皇后所生。雖然第一任皇后已經去世多年,但她的家族與那位舊皇儲有着緊密的關係,而舊皇儲斃命之後,新皇儲和他背後所代表的利益集團自然發生了權利上的衝突與更迭。事實上,阿爾伯特和巴拉斯王子又分屬於不同的權力派別。這種支持,往往會通過婚姻等手段進行鞏固和維繫,那位阿爾伯特王子所娶的皇妃就是支持他的西部傳統貴族的代表。所以,人們原本以爲巴拉斯王子會迎娶北方塞德林茨家族的某位血脈純正、身世顯赫的女子爲妻,但他居然選擇古妮薇爾作爲他的第一位妻子,且不說今後如何,至少在這一步,他走的相當大膽,也相當反常。到目前爲止,我們還猜不出他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如果像你之前所揣測那樣,是爲了今後能夠更好的佔領和統治聯邦,那麼他如何解決現在的問題?難道僅僅依靠塞德林茨家族幾個青年才俊的支持,還是他已經牢牢掌握了軍事大權?”
奧克塔薇爾這一連串的反問,挖出了不少不合邏輯的猜測,使得巴拉斯的人生之謎更加的撲朔迷離。遺憾的是,作爲姐姐,連她要嫁的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都沒有清晰的概念,他究竟是溫和還是暴怒,是誠懇還是狡猾,是光明還是卑鄙,這些通過各種資料得出的結論往往是相互矛盾的,又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
魏斯看了看尼古拉,然後說道:“以我跟他的接觸雖然不能非常篤定,但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聰明,也非常有風度的人。至少在極其危險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現出暴躁或是失控的狀態,這說明他懂得控制情緒,而且有足夠的城府。想想看,在他這個年紀就能坐上諾曼帝國軍隊總參謀長的位置,光靠出身恐怕還不夠,至少要有說得過去的能力和聲望。如果他不是那麼優秀,如何能夠如此迅速地捕獲古妮薇爾的芳心呢?要知道我們的大明星在聯邦可是受到萬千民衆的追捧,追求者可以從自由城排到奧城來,這其中什麼樣的男子沒有!”
尼古拉輕笑了一聲:“”是啊!從他的容貌氣度還有舉止來看,的確符合萬千少女心目中那個白馬王子的形象,何況他在諾曼帝國有着光明的前景。對於這個星球上絕大多數年輕未婚女性來說,這確實是一個非常理想的結婚對象……如果他不是帶有某種強烈的政治意圖那就完美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尼古拉整段話的關鍵所在。她覺得這場婚姻依然是一場政治活動,至於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從目前的情況看,還只能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夕陽西下,天邊的晚霞宛如火紅的帷幕。這帷幕是在緩緩開啓還是在徐徐落下?是在開啓一個時代,還是在結束一個時代?站在窗前魏斯看着這般尋常而又壯觀的景象,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按照貝拉卡瑟航空港的貿易協定,往來於此的飛行艦船隻在白天降落和起飛,夜間停航。這既是出於安全的考慮,也是國防的一種需要,然而這一次,爲了這場隆重而又別緻的訂婚儀式,在諾曼帝國方面的主動協商下,聯邦同意他們的艦艇在夜間抵達。
夜空中,一艘看起來並不過分龐大的飛行艦船從西面飛來,那些護航的艦艇都遠遠停在了邊境線後方,只有它獨自飛入莫納莫林山脈之中,最終來到了貝拉卡瑟航空港。在魏斯的特殊視野裡,它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既沒有強大的防護,也沒有彪悍的火力和特別的機動力,似乎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運輸船隻。等它靠近之後,貝拉卡瑟航空港的探照燈掃過它那充滿金屬質感的艦體時,魏斯突然意識到,造訪諾曼帝國時見識過的那種奢華。在這艘飛行艦船上得到了淋漓盡致體現,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宛如飛行的宮殿,艦體之上是沉沉疊疊的上層建築,這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見的構造。從軍事的角度來看,這種高聳的上層建築簡直是糟糕至極。它既不利於減小橫截面,也無助於高速機動中的艦體平衡,甚至於太過容易在飛行中暴露那特有的輪廓。可是,從舒適度和觀賞度的角度來看,在那高高的艦橋上能夠縱覽全艦,還能俯瞰大地,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觀。
在貝拉卡瑟航空港的登記簿上,這艘即將抵達的船隻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皇冠。如果是在聯邦,這或許是一個司空尋常的名字,但是在諾曼帝國那樣一個高度集權的君主制國家,皇冠絕不是常人或凡物能夠使用的名字,它意味着權力和地位。如果不是知道霍亨施陶芬四世這幾年一直抱病在牀,魏斯會揣測那位戰爭皇帝以一種不提前宣示的姿態親臨此地。
以巴拉斯現在的身份,斷然是不會堂而皇之的使用這樣一艘飛行艦船,那太過招搖,不符合他的性格。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爲他的母親,諾曼帝國的現任皇后,要出席訂婚儀式。對巴拉斯而言,這位皇后的到來,是對他擇偶觀的一個巨大肯定和支持,或許,這也是他人生的一個巔峰。
諾曼帝國的大人物乘坐飛行艦船抵達貝拉卡瑟航空港,魏斯作爲東道主,在這個夜晚並不需要畢恭畢敬地上去討好。事實上,夜間抵達是諾曼人的要求,而在外交場合並沒有這種夜間接場的慣例。依據諾曼帝國方面提供的日程安排,那個大人物會在這裡呆上一天一夜多幾個小時,第二天的白天,他們會跟即將訂婚的準新人以及她的家庭進行茶話會之類的傳統活動,到了晚上纔是正式的訂婚儀式,其安排基本上是尊重諾曼人的習慣,整個儀式長達兩個多小時,清單上的項目多達24項。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光是看清單就要瑟瑟發抖了……皇室的禮節還真是繁長,如果是在諾曼帝國境內,排場肯定還會更加的鋪張。
魏斯一直覺得好奇,是什麼讓高高在上的諾曼帝國皇室決定來到這個偏遠的航空港,屈尊舉行這樣一場訂婚儀式。如果不是諾曼帝國與聯邦的特殊關係,或許雙方應該在更加適合舉行訂婚典禮的地方,比如說諾曼帝國的首都或是女方家族所在地奧城。這怎麼看都是一個折中的結果,或許爲了這一天巴拉斯做了多很多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古妮薇爾沒有像以前那樣跟巴拉斯踏着晨曦散步,草地上只看到巴拉斯帶着一名隨從在兜圈子。天氣已經轉暖,他穿着一件軍款的披風,步態輕盈,看起來沒有一點兒躊躇,反而對即將到來的訂婚典禮充滿期待。沒等魏斯過去與之攀談,古妮薇爾出現在草坪上,她並不擅長諾曼語,但也多少學了一些,基本的溝通還是可以進行的。她等在巴拉斯的行進道路上,等着對方走到跟前來……似乎要以姐姐身份,在訂婚典禮之前跟這位來自異國的皇室成員進行交談,或者說是告誡。魏斯不清楚他們聊了什麼,兩個人只交談了大約十分鐘時間。
巴拉斯此前似乎從未跟奧克塔薇爾見過面,至少沒有正面的接觸過。雖然這不是一個顏值即正義的年代,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不知他看到這樣一位比古妮薇爾更加俊美而且有着軍人氣質的大美女,心裡會不會有一點詫異、一點遺憾、一點“瘙癢”,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身上絕不會出現臨場悔婚這樣的狗血劇情。要說顏值,奧克塔薇爾確實近乎於無可挑剔,但絕對稱不上完美。偌大的諾曼帝國,怎會挑不出一個在外形氣質方面堪比奧克塔薇爾的適齡女子,何必千里迢迢來聯邦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