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的店面不大,但是乾淨整潔。他進門後向裡面喊了一聲,一位穿店員制服的女子從後廚走出來。
那女子黑頭髮、黑眼睛,典型的東方人。她看到彼得,笑着迎上來,跟彼得親吻了一下。
他們的動作非常自然,透着甜蜜,顯然已是多年的夫妻。
果然,這女子便是彼得的太太。
彼得把他太太介紹給鍾斐和楚情認識。他說他太太名叫“蘇珊”,隨後他讓蘇珊招呼客人,他要先去樓上洗個澡。
蘇珊看到自己的同胞,非常高興。她熱情地請鍾、楚二人坐到臨窗最好的座位上,給他們端來小蛋糕和飲料,並詢問他們來自國內的哪個城市。
當她聽說鍾、楚二人來自S市時,她很興奮。她說自己曾在S市生活過一段時間,她很喜歡那座城市。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給他們看自己一家在S市拍的照片。照片中除了他們夫婦,還有他們的大女兒和一對雙胞胎兒子。
楚情看到那對雙胞胎,非常感興趣。她說:“他們竟然長得完全不一樣,一個像東方人,一個像西方人。”
蘇珊笑道:“是啊,他們是雙胞胎,但是竟然長得完全不一樣。不過他們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都非常淘氣。如果不是他們的爺爺把他們接了去,我和彼得根本不可能有這麼輕鬆的假期。”
“蘇珊姐,你們的大女兒長得很像你。”楚情說。
蘇珊笑道:“是啊,她長大了,現在在英國讀書……”蘇珊回想着過去,感慨萬千。
這時,彼得下樓來了。他換了套寬鬆的中式休閒服。他雖是西方人的長相,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東方式的儒雅。
他走過來,從後面抱了抱蘇珊,跟蘇珊親吻了一下,隨後在蘇珊身邊坐下來。
“親愛的,今天中午想吃什麼?”彼得用無限寵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太太,詢問道。
蘇珊說:“今天有S市來的貴客,就安排幾樣北方菜吧。”
“好啊。”說罷,彼得去廚房做飯。
鍾斐和楚情好奇地看着彼得進了廚房。楚情對蘇珊說:“蘇珊姐,我去幫幫忙吧?”
蘇珊笑道:“不用,彼得是廚房裡的國王。”
果然,不一會兒。咖啡店的侍者幫着彼得把盤子端上來,幾樣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擺上了桌。
鍾斐和楚情驚讚不已。楚情對蘇珊說:“莫非你們家後廚裡有魔法,彼得大哥怎麼可能在尼斯做出這麼正宗的中國菜來?”
蘇珊笑道:“如果你說是魔法,那就是魔法。不管你點什麼地方的菜,彼得都能做出來。因爲他喜歡廚藝,而且對世界各地的飲食都有研究。”她又催促鍾、楚二人用餐,“你們快嚐嚐,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鍾斐和楚情也不虛讓,他們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進嘴裡。隨後他們一齊舉起大拇指。讚道:“太不可思議了。味道真棒!”
蘇珊又說,“我告訴你們吧。彼得有句名言,‘好吃的東西讓人感到幸福’。”
“果然是幸福的滋味。”鍾斐和楚情贊同地點頭。
這時,彼得過來坐到蘇珊身邊,他笑着對鍾斐和楚情說:“你們二位嚐到幸福滋味,可不是我的功勞,這是因爲你們是一對幸福的伴侶。”
彼得開了瓶紅酒,給大家在杯中斟上。
這時。鍾斐忍不住好奇,他問彼得:“彼得大哥,您是不是姓安啊?”
“是啊。”彼得笑了,他又說:“剛剛您告訴我您姓‘鍾’,我就猜到您與‘茉莉莊園’的於老先生可能是親戚,對吧?”
“那是我外公。”鍾斐說。又說,“我叫鍾斐,家父名叫鍾愷雄。”
“鍾先生,幸會。”彼得伸出手,跟鍾斐握了一下,他們重新認識,“我的中文名字叫安立德。”
“果然是您!”鍾斐驚歎道。又感嘆道,“真是幸會。”
楚情沒聽說過安立德的名字,她好奇地看看他們兩個大男人互動。但是鍾斐沒有進一步說什麼,他只與安立德喝酒、品嚐佳餚,並說起自己曾在世界各地吃過的美食。
鍾斐說,他最喜歡吃的菜,是自己岳母做的小雞燉蘑菇。雖然楚情也會做,卻總是差那麼幾分滋味。
安立德笑道:“有些東西,講究的是‘原汁原味’——離了那片土、那方水,就不是原來的滋味了。”
衆人聽這話,一齊點頭,表示信服。
飯後,鍾斐和楚情告辭。
出來之後,楚情好奇地問鍾斐:“那個彼得是誰,你爲什麼那麼驚詫。”
鍾斐說:“他很神秘,傳說他是金融界的地下皇帝。但是在金融危機之前,他就‘金盆洗手’了。我聽人們說,他結婚後帶着一家人來到法國南部隱居,好像是住在普羅旺斯。沒想到他已經搬到尼斯來了,這纔是‘大隱隱於市’。”
“‘金融界’的地下皇帝,豈不是很厲害?”楚情好奇地打聽。
“當然厲害了。”鍾斐說,“他特別善於運作金融手段,兼併企業。”
“可是現在看他跟太太開着家小咖啡店,怡然自得的樣子,很難想像他當年有多厲害。”楚情說,又笑道,“這世上還真有賺錢有夠的人,看他還很年輕,竟然已經退休了。”
鍾斐說:“這就是‘留餘’的境界——給人生留餘,爲生計忙碌之餘,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楚情點頭,她第一次對鍾氏的祖訓,有了比較深刻的理解。
鍾斐帶着楚情,坐上了尼斯去巴黎的火車。
火車開動了,他們的那幫隨行人員,才發現兩位主人已經失蹤了。
崔助理打來電話,驚慌失措地詢問他們在哪兒。
鍾斐告訴崔助理,他和楚情數小時之後就到巴黎,隨後他們會在巴黎直接回國,崔助理等人不必跟來了。此外,他告訴崔助理,送一箱“茉莉莊園”最好的葡萄酒,到彼得家的咖啡館,感謝彼得和蘇珊的招待他們午餐。
坐在駛向巴黎的火車上,楚情欣賞着窗外的異國風光,忽然想起楊樹銘說過的話——人生是一趟單程列車,有些人、有些事,總是要拋下。
想到這裡,楚情靠近鍾斐的身子,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一生,她願意跟他一路同行。
鍾斐親親楚情的頭髮,把她攬到自己懷裡,讓她坐得更舒服些。
楚情忽然想起來:“我們昨天去‘茉莉莊園’,因爲我喝多了,沒跟外公告辭就回了酒店。我還想着,今天要不要過去給外公陪個禮。難道說,我們就這樣直接去巴黎,然後回國,不跟外公辭行了?”
鍾斐笑道:“我們還是趕緊跑了纔好——昨天我搬了外公十箱好酒,他現在肯定心疼壞了,說不定正跳着腳罵我,命令趙管家以後不讓我進門了。”
“不會吧?”楚情苦笑,“我們特意到法國渡蜜月,就是爲了看望他老人家。現在卻把他老人家惹得生氣了,那可怎麼辦?”
“不怎麼辦,等過些日子,他的氣消了,又開始想我這個外孫子了,就沒事了。”鍾斐說,又說,“當年我錯手打爛他的康熙粉彩花果盤,他不是也莫可奈何。”
“康熙粉彩的盤子,竟然讓你打爛了?!”楚情驚叫,“你幹嘛要打爛它呢!”
“我不是覺得拿它練飛鏢正合適嘛。”鍾斐說,又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後來我爸請了一位瓷器修復專家來,又修好了。”
“你可真淘。”楚情無奈地說,她可以想像,鍾愷雄有這麼個調皮搗蛋的兒子,該有多撓頭。
楚情又問鍾斐:“到巴黎後,我們去哪玩兒?”
鍾斐說:“你還真是相信我——事前都不問去哪兒,就敢跟着我瞎跑。”
楚情笑道:“我是‘笨豬’,你是‘傻驢’啊。”
鍾斐告訴楚情,到巴黎後,他們在市區找家酒店逗留一晚。明天去南郊的楓丹白露森林,尋訪一位名叫巴爾博鬆的作家。
“誰是巴爾博鬆,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啊?”
鍾斐說:“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他可不是流行作家,他的作品只在小範圍內流傳。但是我爸很喜歡他,他爸說巴爾博鬆是當代最偉大的作家和思想家。如果可以弄到他的簽名贈書,我爸一定非常高興。”
楚情說:“哇,我以爲你是叛逆少年,原來你這麼孝順啊。”
鍾斐笑道:“當然嘍,因爲我娶了個好老婆嘛。”
五月的巴黎最美麗。巴黎的郊外,風景更是迷人。
蔚藍的天空,波光瀲灩的塞納河,連空氣都格外清新。
楓丹白露的森林裡,高大的喬木綠冠如蓋。陽光從樹葉間灑落下來,就像一幅天然的水粉畫。
鍾斐和楚情兩人,沒去著名的楓丹白露宮遊玩,而是去了一個小村莊。他們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巴爾博鬆的家。
這裡看上去就是一戶普通的農家。低矮的磚房,坡形屋頂,院子用白色的木柵欄圍着。房前屋後以及木柵欄旁邊,種滿了各種鮮花。只見房屋掩映在深淺不同的綠色中,一朵朵紅色的、粉色的花在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