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月光下，祭天和高陽對峙着站立，他們聽着彼此的呼吸聲，判斷着對方的心思。恐懼似乎不存在，他們呼吸很平穩、均勻，沒有波動。對望是沒有結果，在一片黑暗的阻隔中，他們看不清對方的眼神。他們知道，這是決定性的一戰，輸了就意味着淘汰走人，從此翻身不得了。
祭天沒有敗績，他鬥志昂揚，志在必得，信心十足。他臉上似乎露着對高陽的不屑，還帶着一股譏諷的笑意，似乎在說，放手過來吧！手下敗將！沒用的東西！上次倒地的、沒用的混蛋！還有臉站在我面前！真不知羞愧！彷彿上次打倒高陽的是自己一樣。
高陽已經敗過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輸給刁旺，第二次是輸給了言寸。他不恨刁旺，卻恨言寸，被那麼一個無名小卒打倒了，讓學校裡好些同學都恥笑他了。
他心裡不甘心，卻又找不出什麼方法來賺臉面，以後會不會找到報仇的機會他不敢說，但現在就是沒有，他還沒摸清言寸的家底，也沒有找出破解言寸那兩手功夫的方法。
那天被言寸打蒙了，他也不知道一個所以然了。高陽回想到這些，心裡就有氣了，臉上的殺氣也逐漸轉濃，似乎對面的那個人就是言寸，要痛打他一次才解心頭大恨。
他們各自沉默了一會兒，高陽拉開了一個虛架式；祭天也拉開了一個架式，他似乎在等待高陽來進攻，而不願意先發制人。
突然，高陽的身影衝向了祭天，只見他們的身影一聚一散，“砰”的一聲過後，又分開了。沒有幾個人能看清楚他們打得怎麼樣，只聽那聲音，就可以斷定，有人捱打了，至於是誰，沒有人能看清楚了，只有他們倆知道。
接着，兩個人同時衝向一起去了。
這時，戰鬥變化了。在他們各自踢腿後，高陽倒地了，待他要爬起時，卻被祭天再補了一腳過去。高陽又躺在地上了，嘴裡喘着氣，極力控制哭聲和痛疼的叫喚聲。雙手卻在被打着處撫摸搓揉。
這時，祭天這邊的人哈哈大笑了。祭天也退回了自己隊伍這邊，他揚了揚下巴，一副得意的樣子，又似乎在向刁旺挑戰。
刁旺這邊出來兩個人，將高陽扶起，躲到隊伍的背後去了。
言寸和祭風站在人羣的偏遠處，言寸雖然眼睛視力很好，但也沒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其實，言寸並不想擠上前去看個究竟，他並不關心他們幫派裡的紛爭，他只是顧及言玉。只要她沒事，言寸就不想拋頭露面。他這次來看，並非想打架，只想知道一個結果就可以了，倒是想知道是刁旺那邊贏去了，還是祭天贏去了，知道這個果後，跟他今後的生活有幫助。
“不錯！還真有兩下子，不過呢，比起你哥來，你還嫩了點！”刁旺說話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帶你的人走，以後玉女幫的人不再幹擾祭雨了。”
“玉女幫散了，我就走人，若不然就以武力決定生死了。”祭天還在得意之中，似乎認爲刁旺會像上次遇着言寸一樣，心裡膽寒，會帶着人走開。
“來吧！我倒要會一會你的高招！”刁旺出了人羣，站在了祭天對面。
祭天也沒有畏懼，又出戰了，他向前走了兩步過去。
刁旺大喊一聲，以聲勢助威，衝向祭天了。只聽一陣亂響，又見兩團人影扭成一團，隨後又各自分開。
這時候，雙方都沒有主動進攻，他們對峙了一會兒。又是刁旺主動進攻，這次他是踢腿攻擊祭天；祭天見他來勢兇猛，就連續退步盤轉地避讓了。接着，刁旺又衝拳向祭天打去，四手推拉拽抓了一陣，進退折轉了一番，又各自分開了。
雙方喘氣了一會兒，刁旺再次進攻了。這次，他向祭天虛晃一拳過去，誘使祭天還手；祭天還手過去後，他趁接近祭天的機會使了一個摔法，把祭天摔在了地上，又趁祭天沒緩過氣來，就擒拿了祭天，還一腳踩在了祭天背上，厲聲罵着：
“臭小子！你笑啊！剛纔不是很得意嗎！”
祭天掙扎着，但是翻不過身來。他手下的人不知道是變得膽小了，沒敢喊聲，還是他們有規矩，沒有得到祭天的命令，不敢上去羣打。
言寸湊近去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祭龍，只見他扯住了一個同學的肩膀往後拉，那人掙扎了兩下，又退回去了。言寸站在了側面，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又看了看祭天被拿住了，心裡暗想：
“祭天這小子也該受點委屈，省得他那麼得意！還大張旗鼓地拉幫結派！”
“放開他！”一個女生大喊着。
刁旺放開了祭天，狠狠地罵着：
“孬種！看在女人的臉面上放了你！滾吧！”
這時，刁旺那邊的人羣哈哈大笑了。
祭龍爬起來，回到隊伍前，變得垂頭喪氣了。他瞥了一眼說話的女生，似乎在怪責她多嘴了，可這一切又不能改變什麼。他還在想：“看刁旺還想怎麼樣？他們沒有自己人手多，還有翻身的機會，就算單挑險輸了，但羣打還未必會輸給他。”
刁旺放開祭天后，就瞧向那女生去了。這時，葉香說：
“旺哥，不能小看了這三八婆，她好像有兩下子功夫。”
“就是她打了你？”刁旺問。
“是，你得給我出口怨氣。”葉香恨恨地說。
“識相點就向葉香賠罪道歉，然後拜在她門下。”刁旺神氣地甩了甩額前的劉海。
“呸！她算什麼，憑什麼聽她的話！只有你才聽她的話！做她的狗！”那女生說。
“小辣椒！你是不是欠打了？”刁旺厲聲說。
“就憑你那點
本事？就能攔路絆腳？簡直就是烏鴉遇到鳳凰，除了叫得響亮點，還能飛上天不成？”
“臭丫頭！不給你餅吃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刁旺說着，向那女生走過去，同時又揮手掌向那女生臉上掃去。
只聽“啪”地一聲響，刁旺捂着臉退了一兩步，接着他撫摸着臉，虛僞地說：
“還會偷襲！”
言寸暗笑：“活該！粗心大意就該死！”
“誰偷襲你！自己沒本事！活該！”那女生說。
“看拳！”刁旺又向那女生揮拳過去。
只見那女生身影向旁邊繞走，在避開刁旺的同時，把他踹得跪在了地上。不過，沒有人發聲叫好，那女生也沒有緊跟着攻擊他，而是閃開一邊去了。
刁旺迅速爬起來，又以腿連環向那女生踢去；那女生卻不敢去接，只是使用靈活的步法避讓開了；等刁旺停下來換氣時，言寸出現在面前了。
刁旺看了言寸一眼，疑惑地問：
“你也要來插手？”
“你聽清楚！她是我妹妹，剛纔她已經手下留情了，你還不識相，那就我們來玩兩手。”言寸冷冰冰地說。
“我看她是女人，也手下留情了，若不然早就把她拿下了。”刁旺狡辯着，騙着那些看不懂的外行人，爲自己找臺階。
“不要臉！”言玉罵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我妹妹和玉女幫的事你甭管，只要你不招惹我們了，我也不會跟你們旺陽幫過不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橋。”言寸說。
“行！”刁旺找到了臺階走，他清楚自己的處境，也不想在這個疲勞的時候與言寸過招，“之前的事是我手下的人無理，現在算我多管閒事，倒不是我怕你，今天我累了，改天有時間我們再切磋。
刁旺看了言寸一眼，又向自己的那幫人說：
“我們走！”
說完，他轉身就先邁步出去了。
“旺哥！你等一等！”葉香在他背後喊話。
刁旺沒有停下來，他和手下那些人向前走着，沒有理會葉香了。
這邊葉香想跟上去，卻被言寸擋住了去路。
“你想怎麼樣？”葉香痛恨地問，她不知道言寸的底細，也就沒有像刁旺那麼怕他了。
“我能怎麼樣，你聽好！你們玉女幫從此消失。”言寸看着她說，“若不然，以後我聽到還有玉女幫的傳聞後，就找你算賬，我這拳頭可不比我妹妹的手掌軟，那可是劈磚磚斷，推碑碑倒，打人人死！你可記着！”
言寸想解散他們，不讓他們再欺負人了，也可以使學校裡安寧一些，就說了帶點嚇唬她的話出來。
“別嚇唬人！”葉香強嘴說，“他怕你！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就打我！”葉香將那張圓臉往言寸面前送去。
“可以走着瞧，若是刁旺還敢護着你們幹壞事，我就跟他沒完。”言寸盯着她說，“我在這裡就放話出來，以後若有誰受了玉女幫的欺負，可以直接找我幫助，我就給他們玉女幫的人好看。”
“狂妄！有比你利害的人！”葉香咬牙切齒地說。
“我等着！”言寸大聲說。
“我們走！”葉香喝了一聲，便邁步走着，她身後的幾個人也跟着走了。
言寸沒有再阻攔他們，祭天也沒有攔截他們。
那一羣黑影在夜色裡淡去了。
祭天向祭雨說：
“我回去了。”
“你沒事吧？”祭雨問。
“沒什麼。”祭天說完，轉身就走，“我們走！”
祭天領着一羣人也走了。
祭雨和言玉站在一起了。
言寸走到言玉跟前，拿眼看着祭雨，她是張瓜子臉，短髮剛過下巴，皮膚略欠白淨，臉上有一股冷若冰霜的氣息，給人一種不容侵犯的感覺；個子倒比自己矮一點，又比言玉要高一點；透過她的肩膀，言寸猜想被寬鬆的校服遮擋的身材一定勻稱。
祭雨正直視着言寸，彷彿要認清楚他的面孔似的。
言寸不好意思盯着她看，就對言玉說：
“我們借一步說話吧。”
言寸說完就向沒人的一邊走了，有三五米遠，言玉跟了過去。
言寸說：
“你剛纔怎麼不狠狠地踢刁旺幾腳，讓他發威不了。”
“點到爲止就好了，萬一打傷了人就不好辦。”言玉說。
“對付壞人，就要打得他沒還手之力了才能罷休，以後他就不敢再惹你了。”
“那是你想出來的？”
“可以這麼說吧。”
“這就不用你教了，我自己會掂量！就知道打人！”
言寸被言玉頂撞了，倒也沒有生氣，只是轉移了話題。他說：
“刁旺剛纔踢的那幾腳你不接，是不是剛交手時發現他勁道大了。”
“是有些大，特別是第一個回合時，我發現他的基本功還是很紮實，沒敢大意，打完就走了。”
“這個主意很好，我打人時也是這樣，打過就走，別太留戀了，而且越簡單越好。”
“你現在的實戰能力比我強多了，氣功也學得比我精，下手可要注意了，別打死人了。”
“就論實戰，你比我先接觸，只是你沒練多少基本功，少了功力，又遇到了男對手，所以，下手要狠一些，一招致勝，才能省下體力來，若不然以後就多練些硬功夫了。”
“我們女生學那些做什麼，已經夠用了。”
“好吧，我也不說這
些了，他們以後還敢找你們麻煩，你就告訴我，下次遇到她就不會這麼便宜了。”
“你也要打女人啊？”
“當打時還是要打，不然她就放肆了。”
“哦，對了，祭天是不是也拉幫派了。”
“管他做什麼呢？我也不清楚他們的事。”
“我就問一問嘛，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拉倒！”
“我真不知道。”
“你跟他們沒關係吧？”
“沒有，你也看到了，就他那點功夫，還不如你下手痛快，我若跟着他們受這破敗氣，能快活嗎！”
“你上次給我講的那事，那個被打的人就是刁旺嗎？”
“不是他，他沒和我交手，是那個高陽，被祭天打倒的那個。”
“上次你怎麼就不給我說名字呢？”
“人家都有外號，當然說外號了，如果我說真名了，你也不認識。”
“算了，我不和你扯這些了，你別和祭天他們走在一起，學壞了，把學習也搞砸了。”
“是不是又要告狀去了？”
“那當然，還用說嗎？”
“行！你說了算，”略一停頓，言寸又說，“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點，怎麼說話總像我媽一樣呢！”
“一杯水只倒在七分吶，我可是特別關照你了。”
“好、好、好，我不和你扯了。”
“我們回去吧。”
言玉和他們班上的那些女生走在前面，祭風和言寸走在他們身後。他們正向教學樓去了。
言寸在教室裡學習到九點半，與平時上晚自習課是一樣的時間。這時，有個別勤奮的同學會學習到十點鐘纔回去休息。言寸是班長，他有一枚教室的鑰匙，另外，副班長也有一枚鑰匙，那是一位女同學。言寸問過同學不回去休息後，就囑咐他們記得鎖門，然後才與祭風回寢室了。
祭天領着那羣小弟在105寢室裡討論着什麼，他們有人放哨，遠遠見言寸來了，就會傳信到祭天那裡去。
言寸和祭風回到寢室裡，他們就沒有說話了。言寸坐在牀上，看了一眼坐對對面牀上的祭天，說：
“想開點，比武嘛，比的是運氣。”
“今天確實輸在運氣上，開始和刁難蟲打得很好，誰都沒佔到便宜，沒想到在後面中他計策了，若不然刁難蟲也贏不了我，以前刁難蟲就輸給我哥哥了。”
“哦，難怪刁難蟲對你還是有點恐懼，還拿高陽來試探你，耗費你一些體力，”言寸深吸了一口氣，“刁旺用的是什麼拳法？”
“我沒摸清楚，不認識那拳法。”
“夜太黑了，光線又太暗，我也看不清刁難蟲的手法。”
“那小子實戰能力比我強些。”
“人家是好惹事生非，打架多了。”
“可能是吧。”
“你們現在打算怎麼樣？”
“天雷幫要繼續下去是有難度了，除非某天我再找他比試一場，贏了才能繼續，敗了就會完全散架了。”無力地看着言寸，目光裡透出沮喪，像只鬥敗了的雞耷拉着頭。
“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就散了。”言寸躺在牀上，看着上鋪的木牀板。
“我們好不容易發展到六七十人，一句話就散了，多沒面子呀！”
“你還要掙扎下去呀？”言寸扭頭看了祭天一眼。
“你來主持天雷幫吧？我把幫主讓給你。”祭天盯着言寸，彷彿看到了希望。
“不！我不喜歡打架，只要別人不爲難我，我就不找別人的麻煩。”言寸搖了搖頭。
“我們天雷幫也沒有招惹是非，別人欺負到頭上纔會出面理事。”
“你手下人多了，難免不出一些沒理找茬的事，我不攤這趟水。”
“這個好辦，我們可以再定一些規矩，大家都安規矩做事。”
“言寸，多個人就多份力量，那刁難蟲吃虧了，說不準還會來找事，你不擴大勢力，他要是擴大勢力了，這學校不是成了他的天下嗎？”祭風看着言寸說。
“對呀！”祭龍也說，“你不拉幫派，別人還不是一樣拉幫派。”
“我再考慮考慮吧。”言寸將手枕在頭下面，又能望着木牀板發呆。
“行，你想好了就跟我說。”祭天說，“對了，你上次打高陽用的是什麼功夫？”
“隨意打的，打架不能總是按着拳法裡練的架式去用，必須靈活善變，纔會有好的效果。”言寸懶洋洋地說，彷彿是在告訴牀板一樣，對着牀板吐氣。
“這點我明白了，只是見你步法賊快，一溜風就粘在他後面去了，就有些怪了。”
“那是八卦掌裡的趟泥步，運用得好，可以邊跑邊打，效果特靈便。”
“你學的是內家拳？”
“可以這麼說吧。”言寸笑了笑。
“剛纔你妹妹用的什麼功夫？那打人的效果也出乎意料，立竿見影。”
“詠春拳。”
“聽說過，那是女兒拳。”祭天笑了笑。
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什麼拳法不是很重要，關鍵還是你會用，功夫學得精不精，能不能打倒對手，這世界上沒有無敵的拳法，只有無敵的高手。”
“確實如此，時間不早了，你們休息了，別忘了幫主一事啊。”祭天說完就帶着不在105寢室住宿的人走了。
祭龍和祭風抽動着嘴角還想說什麼，言寸先擋話在前頭了：
“睡覺了，上牀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