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喝了一碗粥, 蘇瑾一直坐在旁邊看他,看得蘇默渾身發毛,以爲他哥看出什麼來了。
他瞥了他哥一眼, 「你到底在看什麼?”」
“你昨晚到底幹嘛去了?嘴脣腫了。”蘇瑾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他弟。
蘇默心底更虛了, 又喝了兩口粥, 「凍的。」
“哦。”蘇瑾手撐着下巴, 笑呵呵的看他弟, “小默,我二十一了,你都十九了。”
蘇默點頭, 時間總是很快,青春一眨眼就過去了, 未來真是茫然啊, 他要怎麼做才能做一個配得上韓冬的人。
吃過早飯, 蘇家人坐上了回鄉下的汽車,蘇家老家是鄉下的, 坐汽車需要一個小時,一路上,蘇家四口人的臉上沒有一個是高興的。
想當初,蘇默剛剛變成啞巴時,蘇爸爸和蘇媽媽帶他們哥倆回了老家, 蘇茉莉永遠不會忘記婆婆的那番話。
“我們蘇家不會認一個啞巴做孫子!要我說, 你們就把他賣了得了, 留着這麼一個累贅以後怎麼過日子!”
“媽, 不管日子過成啥樣, 我都不能賣了他。”蘇茉莉當時哭的滿臉淚水。
“那就永遠別讓我看見他!”
蘇家上一輩有三個兒子,蘇默的爺爺早在幾年前沒了, 就剩下蘇默的奶奶一個人,是跟着老大住。
鄉下靠種地爲生,老大家地多,每年收入不低。老二家的夫婦倆是做服裝生意的,算是比較有錢的。蘇文葛老三,是幾個兒子中混的最不好的一個。
當初蘇默看病沒錢時,蘇文葛去大哥二哥家借錢,剛開始還能借到,到最後人家都是躲着走。蘇文葛也明白,是被借怕了。
他不怨他大哥二哥,就是覺得挺心寒的,你不借就算了,每次過年回家,他大嫂還好,他二嫂那副德行真讓人受不了。
真是不得已纔回家。
汽車到鎮上停了車,蘇文葛攔了一輛小奔奔車,然後往鄉下去。沿路望着路邊,蘇文葛腦海裡全是兒時的回憶,心裡有些感慨。
家鄉還是家鄉,有時候真希望能夠回到兒時,長大了,煩惱也多了。
“蘇文葛,我現在把話說明白,如果今天你媽還是讓小默難堪,我一定不會老老實實的聽着訓。”蘇茉莉這些年不是沒帶過蘇默回家,可哪次也沒鬧個好臉。
蘇文葛點點頭,去看面無表情的蘇默,“老二啊,你奶奶說啥你就聽着,如果太過分,爸替你說。”
蘇默沒做出任何動作。哪次回家不是這樣,他倒想說,可也得能說出來纔是。
“爸,我奶到底要幹什麼?她不是不讓小默回家,這次又搞什麼鬼?”蘇瑾一臉憤懣。
“沒好事。”蘇茉莉沉着臉說。
蘇文葛嘆口氣,轉頭去看窗外。
老家的房子有了一定的年頭,風吹雨打,房子的磚瓦褪去了鮮豔的顏色,變的老舊。
蘇家四口下車時,蘇文葛的大哥在抱柴火。蘇文葛叫了一聲,“大哥。”
蘇家大哥是挺老實的一個人,就是娶的媳婦有點摳,“回來了,快,進屋吧。”
“嗯,老大,叫人。”蘇文葛道。
“大爺過年好。”蘇瑾不大高興地說。
“哎。”蘇家大哥看向身條挺拔的蘇默,“這是老二吧,長這麼大了,真俊。快進屋吧。”
幾個人跟着進了屋,迎面迎來了蘇家大嫂,蘇文葛和蘇茉莉連忙打了招呼,蘇家大嫂笑了下,看着蘇默說:“進去吧。”
西屋是蘇奶奶住的屋,蘇家大哥有兩個兒子,看見蘇文葛都打了招呼,然後都在看蘇默。
蘇默背脊直挺,眼神中都着一股驕傲,蘇奶奶一看見他,皺了皺眉,“長大了,還挺傲。”
“孩子就這樣。”蘇文葛笑着說,“媽,身體挺好的。”
“死不了。”蘇奶奶高齡七十九了,身體倒是挺硬朗,“都坐吧,站着幹嘛。”
這個家氣氛永遠是這樣,壓抑,沉悶,沒有家該有的溫馨和熱鬧,蘇默一直站在窗邊,時不時有人看他,他就點下頭算迴應。
過了能有半個小時,蘇家二哥開着轎車回來了,蘇默正望他們,屋裡的人全出去了,包括蘇奶奶,一臉笑容的去迎接有錢的蘇家二哥。
嘴裡還嚷嚷着,“老二他們來了,出去看看。”
蘇茉莉和蘇文葛對視一眼,不情願的跟着出去了。蘇瑾切了聲,“勢利眼,你看這一個個的。”
蘇默笑笑沒回應。這就是現實,有錢人永遠受人捧着。
一羣人擁進屋子,屋裡立馬沒了地方,蘇家二嫂看到蘇默,看似溫和的笑了出來,“這是蘇默吧,長的挺俊,就是可惜了。老大還唸書呢,二十一了吧,還沒考上呢。我大兒子都大二了,考了全校前十名,我不是很滿意,這孩子就得管。”
屋子裡的人笑了出來,你應和一句,他接一句,沒一句是蘇茉莉愛聽的,她就在旁邊笑不吱聲。
蘇瑾實在看不了這種面和心不和的場景,拽着蘇默出了屋,在院子裡透氣。
“真不知道這種飯吃的有什麼勁。”蘇瑾說。
待一大家子坐上了桌,吃完了飯,蘇奶奶終於說出了叫蘇默來的目的,“老三,老三媳婦,你家蘇默也不小了,也不能靠你們養一輩子,所以我就做主給他找了一門親事。”
她一臉皺紋,每條紋路都透露着她的霸道。蘇家二嫂揚起笑容,“這門親事挺好的,蘇默呢,總不能讓你們養一輩子,你看他細皮嫩肉的,能幹什麼啊?早點成家早獨立。”
蘇奶奶看蘇家二嫂笑了笑,然後又是一臉嚴肅的看大家,“這門親事還是你二嫂介紹的,對方家裡條件好,有車有房,在昌源還有獨立的別墅呢,蘇默過去受不了苦。”
蘇茉莉早就臉色蒼白,一聽蘇默過去,忍不了了,“媽,什麼叫小默過去?”
“人家要求的,蘇默過去當上門女婿,挺好的嘛,有的是錢。”蘇奶奶道。
“就是有一點,女方神經有點問題,不過也應當,小默不也是殘疾人嘛。”蘇家二嫂應和。
蘇默冷着臉看她,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被蘇奶奶看見,立馬沉下臉,“你笑什麼意思!你以爲自己有多高貴啊,一個啞巴還想要什麼要求!”
蘇瑾氣的手都在抖,剛要頂回去,蘇文葛道:“媽,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小默的事我們家會看着辦,不用你和二嫂費心。”
“這由不得你!你也不看看你家過的什麼日子!要不是因爲他,你們能過這麼窮!”蘇奶奶一拍桌子,“我告訴你老三,這事就這麼定了,她們家人下午就來,你們做好準備!”
蘇茉莉站了起來,氣的嘴在抖,“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同意的!小默是我兒子,我願意養他!”
“把嘴閉上!這個家還沒有你說話的份!”蘇奶奶呵斥。
“就是,哪有和長輩頂嘴的。”二嫂在一旁道。
蘇家大哥皺了皺眉,搖了搖頭。蘇家二哥笑了笑,“老三,我們也是爲你們家好,對方家有錢,人家說不用彩禮,還能給你們家彩禮。”
“二哥,你是不是收了人家錢啊?”蘇文葛一臉嚴肅看過去。
蘇家二哥和二嫂對視一眼,蘇家二嫂說:“三弟,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就是介紹介紹,小默長的好看,人家才相中的。”
“相中?”蘇文葛冷笑,“一個精神病配我家老二?你開什麼玩笑。走,媳婦,領他們回家。”
“老三,你敢走一個試試!對方家裡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已經說好了,下午他們來接人,不管你去哪,蘇默必須過去!”蘇奶奶把碗重拍在桌子上,將一瓶敵敵畏放在了桌子上。
蘇文葛一看,眉頭緊鎖,無奈的拍拍桌子,“媽!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蘇茉莉在一旁眼淚不斷的掉,手一直牽着蘇默的手,蘇默已經無法用心酸來表達自己了,心已經對這些親戚絕望了。
蘇家二嫂偷偷地笑了下。蘇家大哥深嘆了口氣,起身走了,蘇家大嫂緊忙跟了出去。
一頓飯就這麼僵持在了這裡,幾個小輩都撤了,蘇瑾也偷偷溜了出去,到附近的小賣店給韓冬打了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飯桌撤下去了,蘇奶奶手握着敵敵畏一直不放。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蘇文葛實屬沒招,不過他也在心裡有了想法。
如果對方來強行帶人,他就是坐牢也要鬧出點情況,不然這事不算完。他明白自己的母親,現在走,就算她不喝敵敵畏,對方也會去家裡鬧,索性在這把事情一併解決,免得留下後患。
他握着蘇茉莉的手,用眼神安慰她。蘇茉莉拉着蘇默的手,怕他傷心,蘇瑾則是兜裡揣着一把在小賣店買的水果刀,不行就準備幹了。
而蘇家二哥和二嫂不停的在那嘮生意,說這筆賺了多少錢,蘇奶奶聽着就樂兩下,轉頭又是一臉淡漠的看蘇家四口。蘇家大哥和大嫂在收拾園子,壓根不摻和這事。
“奶,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錢?”蘇瑾一臉不爽的問。
“小孩別管那事。”蘇奶奶對老大還算溫和,可蘇瑾就不是那麼好態度了。
“說實在的,你要那些錢有什麼用啊,還能花幾年啊?”
“你咒我不死是吧!”蘇奶奶一聽臉都黑了。蘇茉莉倒是笑了下,解氣!
這邊說着,院子裡停了一輛轎車,沒一會下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打眼一看有四十多歲,看穿着確實是一個有錢人。
“媽,來了來了。”蘇家二嫂興奮不已,“看人家那車,十幾萬呢,哎呦,還帶了兩個保鏢。”
她連忙和蘇家二哥出門去迎接,蘇默看那男人身邊跟着一個女生,長的微胖挺好看,就是看動作確實是神經不正常的人。
男人還算客氣,進屋後和蘇文葛他們打了招呼,笑容也算真誠,只是他閨女手裡抱着娃娃,說話奶聲奶氣的,像孩子一樣。
“爸爸,這是哪啊?我想回家和小花玩。”
“乖,一會爸帶你回家。你們也看見了,小女神經不好,她不是天生的,是刺激的,醫生說她有可能恢復,也有可能終身這樣。我就這麼一個閨女,家裡條件自認爲挺好,我就想找一個能照顧她的男人。”男人說。
“沒有,李總,小米長的多好看啊。”蘇家二嫂拍着馬屁。
李總上下打量着蘇默,點了點頭,“你們的情況我已經瞭解,錢呢,我已經給完了,咱們現在走吧,我家裡還有事。”
“李總是吧,這門親事我們不同意,蘇默是我兒子,和我二哥沒有關係。”蘇文葛道。
李總一聽,臉色變的凌厲,“你們想反悔?二十萬我都給了,你們現在想反悔!”
蘇家四口一聽嚇了一跳,二十萬?這真是賣人啊?
“沒有,沒有,沒反悔。”蘇家二嫂忙說,去推蘇默,卻被蘇茉莉推開了。
“我不管那個!錢我已經給了,人我必須帶走!”李總出去叫人,蘇文葛忙去廚房拿菜刀,蘇瑾也把水果刀拿出來了,把蘇默護的死死的。
李總就怕出意外,特意找了兩個專業保鏢,兩個人體格子壯,一看就是練過的。
他們上去扯蘇默,蘇文葛就在前面拿菜刀比劃,“我告訴你們,今天誰敢碰我兒子一下,我要了他的命!”
“老三,你幹什麼!”蘇奶奶喊。
“媽,這是你逼我的!如果我坐牢了,希望你會好受。媽,你還是我媽嗎?我還是你兒子嗎?”蘇文葛滿眼通紅。
蘇奶奶一聽心有些軟了,去看蘇家二嫂,“老二,要不……”
“媽,錢都收了,沒的商量。”蘇家二嫂道。
幾個人掙扎了起來,那傻妞在一旁拍手笑,“好玩好玩,你們快打啊。”
“好閨女。”李總看自家閨女笑,也跟着心情好。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車喇叭聲,屋裡人張望出去,院子外停了三輛大奔,半晌,車內下了九個大小夥子,帶頭進來的是韓冬。
他帶着墨鏡,嘴裡叼着煙,要比痞,誰也比不過韓冬。他的痞不是裝出來的,而是骨子裡散發出的一種瀟灑和不羈。
“操!冬子來了,我看你們怎麼辦!”蘇瑾扔下水果刀,豁然開朗。
蘇默一聽,心突突直跳,高興又委屈。蘇爸爸和蘇媽媽好像也看到了希望一樣,身子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韓冬的魅力,他能給人安心,看到他就感覺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有時有個靠山的感覺是好。
“這誰啊?”蘇家二嫂皺皺眉,打量着外面的三輛大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