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起勁,可緋笙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那你倒是說說看,爲師是哪種女子呢?”她看着他,微微笑着。
他太過得意忘形,直到緋笙出聲打斷,他才反應過來,乾笑道:“師父......”
“渝惘,我忽然有些想喝桂花釀了,哦,對了,還有梅花釀。”她擡了擡眼,淡淡道。
“我......我這就爲您去鎮上買。”
緋笙細細把玩着玉扇,冷淡道:“可我就想喝你釀的,而且饞的厲害!”
“師父,現在是三月,哪裡來的桂花和梅花?”
“這我可不管,你就算是變,也要給我變出來!”緋笙託着腮,慵懶的靠在石桌上,一隻手悠閒的轉動着青瓷酒杯。
渝惘在心中嘆了口氣,師父如今越來越說話不算數了,分明是她讓他說的,也答應了不懲罰他,可現在卻變着法子的難爲他!
“師父......徒兒錯了。”
“你有什麼錯?你說的很有道理啊!”她看着紛紛落下的桃花雨,一瞬間迷了眼,“春有桃花,夏有蓮,秋有丹桂,冬有梅,從不缺少景緻,可我有時仍愛施個結界,凍結氣候,你在我身邊這許久,怎麼還沒有學會?”
“徒兒才疏學淺,讓師父失望了。”
“也罷,事不賴你,都怪那個莫夜,偷光了我的酒,招呼也不打一聲。”她起身走到一株桃樹旁,折了一根枝椏,“明日,我要去一趟南風,清音閣就交給你了。”
“師父又要外出?”
緋笙嘆了口氣,“是啊,這四面的風何曾停歇?四大家族頂着世家的頭銜,卻毫無作爲,事事都要靠我,你還不好好學些術法,好爲我分擔分擔。”
“師父說的是,徒兒慚愧。”
微風輕拂,風鈴脆響,幽幽桃花香從窗外傳來,窗棱上留下一層落花。
她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有些醉眼迷離,感情事,本來就不是她該在意的,也向來不是她該考慮的,昨日定是入了魔,纔會那般失魂落魄。
她整理好心情,剛出閣,便見一襲白衣迎面而來,那如玉的面容下,是一雙清亮的眼眸,在清晨的陽光下,悠然淺笑。
發如潑墨,衣如宣紙,紙上作畫,畫面生輝,在那汪洋的***下,灼了她的眼。
少年眉眼含笑,如沐春風,“笙兒,你來了。”
不是問句,不是感嘆句,而是胸有陳竹,彷彿早就知道她要來。
緋笙心中微動,卻未曾理會他,而是徑直走過。
孟衍緊隨其後,嘴角噙笑,“笙兒,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未等她作出迴應,便直接將包裹遞到了她的眼前。
“幹什麼?”她頓下腳步,冷冷的看着他,有些不耐煩。
他指了指手中的包裹,示意她打開,“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緋笙面無表情的接過眼前的物件,手一揮,包裹便散落開來,露出了裡面的幾壇酒。
她微微訝異,“你......”
“我知道你要去南風,所以特意爲你準備了百年陳釀,好給你解解饞。”
一聽百年兩字,她不禁心中微動,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不領情的模樣,“誰稀罕了,自作多情!”
孟衍淡淡笑着,“我稀罕。”
緋笙轉頭,正對上他認真又熱切的眼眸,心中不知爲何有些異樣的感覺。
“禮物我收下了,謝謝你的好意。”都說送禮要投其所好,孟衍這個禮送的也忒到位了,一下就抓住了她的心。
緋笙提着酒在前面走,孟衍優哉遊哉的跟在後面,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你還要跟着我到幾時?”她頓住腳步,轉頭看他。
“此去南風太過危險,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還是不免擔心。”
緋笙揚眉,“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南風?”
“還不是我與你心有靈犀一點通!”孟衍恬不知恥的答道。
緋笙懶得再理會他,也便由着他去了,從來她都是獨來獨往,偶爾也會帶上渝惘,今日跟着一個孟衍,倒也熱鬧許多。
走了一個上午,身子不免有些乏了,她尋了個牢固的枝椏,飛身躍了上去,斜躺在枝頭,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的臉上,灑下斑駁的碎影。
她閉目養神,感受着山林間的微風,空中掠過的鳥鳴,空氣中偶有花香襲人,在這三月的午後,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手指微鬆,酒罈便順着她的裙角滑落下來,孟衍一把接住,擡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嘆氣,“這般空腹飲酒,連一點東西也沒有吃,遲早要餓壞身子。”
她躺在樹上,他倚在樹下,這靜謐的午後,這三月的春風,撩動着兩人的發,也撩撥了彼此的心。
頭枕着手臂久了,有些微微發麻,她挪了挪身子,慢慢睜開雙眼,明亮的陽光有些刺目,她伸手擋了擋,忽然瞥見了樹下的孟衍,只見他坐在樹下,後背倚靠着枝幹。
從這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見他緊抿的薄脣,挺俏的鼻樑,還有那濃密纖長的睫毛,她心中不禁微漾,分明是個男子,眼睛卻生的比女子還好看,果真禍國殃民!
她看得沉醉又忘我,全然沒發覺樹下的人已經醒來,等她回過神來之時,孟衍已經飛身上樹,瞬移到了她的跟前。
濃濃的陰影壓向她的眼前,孟衍將手臂撐在她的頭邊,細碎的烏髮輕掃着她的耳畔,有些穌癢。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身下地少女,聲音低啞,“你醒了?”
這般慵懶隨性,這般自然真切,就彷彿已經練習了千萬遍,緋笙怔怔的看着他,眼神迷茫。
“你......你怎麼上來了?”那剛纔她偷偷看他,是不是被他發現了?
“我見你在看我,便心想着上來讓你看得真切些。”他面上一派正經,全然沒有玩笑的意思。
緋笙難得窘迫,“我......我只是將將醒了,看看你在做什麼。”
孟衍脣角微揚,溫熱的氣息撲灑在她臉上,“那你現在看到了嗎?”
緋笙窘得雙眼無處安放,乾笑道:“不如你先起來,我們有話好好說。”
“這樣不能說麼?”他低聲道。
“這樣......這樣我怕你手臂酸。”她看了看耳畔的雙手,笑得僵硬。
孟衍低低笑道:“笙兒真賢惠,懂得體貼人了。”他攬着緋笙的肩翻了個身,讓她直接靠在了自己的懷裡。
“這樣,會不會好些?”
她用手抵在孟衍的胸膛上,想坐起身來,可無奈樹幹太細,地方太小,試了幾次,都還是栽倒在他的懷裡。
孟衍滿面春光,“笙兒真是主動,我喜歡。”
她氣得不輕,提起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推下了樹,孟衍反應迅速,趕緊穩了身姿落在了地上。
“笙兒,你好狠的心,竟想謀殺親夫。”
聽着他的話,她瞬間冷了眼眸,“孟衍,我可能真的對你太過寬容了。”
“笙兒,你又要生氣了!”他喟嘆一聲,從懷中拿出一袋糕點,“我就知道你不會照顧自己,喏,這是我來的時候,特意在鎮子上買的,在我胸口捂了一個上午,還是熱乎的呢!”
她正要發作,孟衍卻突如其來遞上一顆糖,倒叫她有些微愣,連氣都生不起來。
緋笙心亂如麻,實在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孟衍趁她發愣之際,飛身上樹將她抱了下來,今日他們都穿了白衣,兩相交合在一起,竟有些分不清你我。
“不想吃嗎?”他出聲打亂了她的思緒,緋笙緩過神來,趕緊推開了他。
“你這登徒浪子,怎麼總行些非禮之事?”她微微斂眉,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濃陰。
孟衍將糕點遞到她跟前,說道:“快吃吧,吃完我們就該趕路了,不然一會兒天都黑了。”
“你要隨我去南風?”她擡眸看他,眼裡閃動着澄澈清明。
“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不然呢?”
“你去做什麼,你也會除妖嗎?”她試探道。
“除妖我不會,可我會照顧你,你看這一路,你除了喝酒,什麼也不吃,長此以往,會落下病根的。”
緋笙淡淡道:“我怎樣又與你無關,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小家碧玉、溫婉賢淑的女子嗎?像我這種殘忍歹毒的,不是應該註定孤生?”
“其他人也許這樣,可我偏偏就喜歡你這般特別的,只是唯一讓我不滿的一點便是,你總要拒絕我,總是傷我的心。”
一席話激起她心中的千層浪,她雖冷淡,卻也並非鐵石心腸,對她好的人太少,所以每一個她都格外珍惜,只是感情需要時間的考驗,她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她法術高強,卻不用御風術,而是一路徒步,行到南風。
從東青到南豐,會看到山河的壯麗,平原的遼闊,山谷的幽深,她不想錯過沿途的風景,不管情勢多急。
走着走着天就暗了,日落月升,星辰密佈,在這春風沉醉的晚上,她還是第一次與一個不太熟悉的男子,遙看山巒遠岱,醉臥枝頭柳梢。
孟衍撿了些枯柴,在地上燃起一團篝火,他到河裡打了些魚,用木棍穿了起來,放在火上細烤。
緋笙看着他熟練地動作,托腮沉吟,“你竟還會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