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踏海

她不僅想得美, 長得還美呢。這不剛進課題組不久,就有個師兄總在私底下跟她聯絡,週末還試圖約她出去。姜芸雖比他念研究生晚, 但年齡上卻比他年長几歲, 她實在不能接受跟一個比自己年齡小的異性戀愛, 每次都找藉口拒絕了, 於是就在她導師那兒留下了高不成低不就、眼光高的刻板印象, 姜芸也不想解釋了,畢竟她導師看那位師兄跟親兒子似的。

那位師兄被拒絕以後就下手追一個據說還在念大四的女生去了,姜芸因此鬆了口氣。但某天她走在路上, 還是被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搭了訕,對方問能不能加個微信, 姜芸雖然也就比他們大個五六歲, 但她此時心態跟之前念大學的時候不一樣了, 見了這些年輕男孩子就跟見了兒子一樣,有點不忍打擊, 於是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對男生解釋道,“我讀研了,工作幾年後回來的,二十六歲,這個我得跟你說清楚。”

男生撓撓頭, 臉有點紅, “沒關係, 我就喜歡比我大的, 能管着我。”

姜芸:“……”好吧。

加完微信, 男生小跑着走了。

接下來幾天,男生微信上找她聊天, 姜芸也都回了,但對方也發現她興致不高,且說話沒什麼活力,顯得很無趣,聊天就慢慢少了。又過了幾天,姜芸在路上又遇見那個男孩子,他身邊牽着一個年輕女學生。

嘖嘖。

姜芸看了一眼,目不斜視從他們身邊經過。

跟室友約好在學校南門的排骨店吃午飯,剛走到大門口,一輛黑色轎車緩慢停在她面前。姜芸都不必細看,她腳步一頓擡眼看去。左側車門開了,邵巡單手解開唯一的大衣釦,下車繞過車頭走了過來。

姜芸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只見他掃了她一眼,按着她肩膀將人往旁邊一推,打開了副駕的門。

一大捧紅玫瑰猝然出現在視線中,姜芸心口一跳,“邵巡……”

邵巡不容分說把玫瑰花往她懷裡一丟,解釋道,“過來見個人,幫我拿一下,我自己拿着太扎眼了。”

靠。

姜芸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敢情她就是個花童。她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把花塞回邵巡懷裡,“你找別人拿去,我跟人約了在對面吃飯。”

邵巡冷笑了一聲,“跟誰啊,你那幾個追求者?”

姜芸平靜道,“不是,跟室友。”

邵巡臉色好看了點,但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因爲姜芸壓根沒反駁有追求者這回事。他不經意往姜芸身後看去,恰好看到一張他這幾天纔剛從照片上見過的臉,也沒顧得上瞧人家身邊陪着的姑娘,胸中怒火燒到了眼睛,他別開眼,打開車門將姜芸推上了車。姜芸是可以反抗的,只是在校門口鬧得太大不好看。

車子開出去了,姜芸纔開口,“你過來見人,捎上我做什麼?”

“再裝。”

“我裝什麼了?”姜芸莫名其妙。

邵巡說,“我到你學校來,還帶着花,除了你我還能找誰?”

姜芸無言以對,她低頭給室友發了條微信,暫時過不去了,讓她們先吃。

之後車廂裡一陣沉默,邵巡開着車,最後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下。姜芸下了車,當然沒有抱着那捧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的玫瑰。

邵巡領着她去了早訂好的包間,門一關,他從裡面上鎖,像一堵肉牆把姜芸擠到了門后角落。姜芸詫異擡頭,正對上邵巡微微發紅的眼睛,霎那間,下意識要推開他的手擡起又垂下,帶了幾分無奈似的貼在腿邊。

“姜芸,”邵巡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姜芸反駁,“我沒折磨……”

話被邵巡打斷了,“爲什麼不肯給我一個跟他們一樣的機會?別拿之前那套說辭搪塞我,我知道你現在沒那麼在乎跟我媽和我家的關係。如今相隔這麼遠,你跟她聯繫也不多了,根本不必顧忌她是否同意。所以到底是爲什麼?我究竟是哪裡不好,讓你這麼……這麼牴觸我靠近你?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連一個路上隨便遇到的陌生人都不如?”

姜芸忽然意識到什麼,“你一直找人看着我是不是?”

“是。”邵巡乾脆承認了。

姜芸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她稍微有點頭痛,擡手按了按太陽穴道,“我要是說你不好,臉皮得厚成什麼樣,我哪配評價你,我沒別的想法,就是覺得我們都不小了,談情說愛不是爲了消遣,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最後不會走到一起,何必浪費感情呢?

要是十八九歲戀愛,還可以肆無忌憚,管它是不是門當戶對,反正畢業以後大家散落大江南北,也許這輩子都不再見面,反正時間還早,這個說拜拜,下一個更乖。但對你我來說不一樣,門不當戶不對,未來勢必會有更多反對和阻撓,搞得人身心俱疲,還未必會有結果,何必嘗試?你捫心自問,一直以來不累嗎?如果追求的是任何別的女人,一定比現在幸福開心多了吧。”

邵巡後退一步,垂眸盯着她。

“你說得對,我是很累,我只要想到你就充滿疲倦。從公司回到空蕩蕩的家,忽然記不起這一天究竟忙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我爲什麼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爲了一個根本不願意看我一眼的人,拋棄大城市的繁華,放棄之前得到的地位,甚至不惜與家人爲敵,值得嗎?”邵巡不再看她,像在自言自語,“但人總是不撞南牆不肯回頭。以前我覺得跟你說這些會無形中給你壓力,好像我在逼迫你必須選擇我,‘看,我爲了你做了這麼多,你當然應該跟我在一起’,滿腹委屈,一點都不大丈夫。可如今我發現……”

邵巡頓了頓,慢慢對上姜芸的眼睛,“是我以前多想了,我做的再多,你都不會看在眼裡,就連我如今真的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你也不會有絲毫觸動。別再說‘門不當戶不對’,你跟陳青山在一起那麼多年,這一點有阻礙過你對他的感情哪怕一分嗎?說白了,這都是藉口而已。做了七分放棄,心裡就會有遺憾,現在我把能做的都做了,既然你還堅持我們不會有結果,那我就聽你的。”

姜芸靜靜看着他。

邵巡笑了一下,恢復了以往的風度,彷彿今天的反常只是一個夢。他整理了一下襯衣,臂彎掛着大衣,彬彬有禮地衝姜芸一點頭,“飯菜我都點好了,慢用。”

十分鐘以後,姜芸從失神中找回意識,往前邁了一步。

邵巡已經走了,菜還沒上來,姜芸想回去了,正要開門,侍者敲門進來上菜。姜芸瞧了幾眼那些菜,都是她愛吃的,眼眶一溼,她說了聲對不起,從侍者身邊飛快跑了出去。

旁邊的電梯還在頂層沒下來,姜芸沒多思考,拉開一旁的樓梯間的門,閃身進去,開始往樓下跑。

來到地下停車場,飛快找了一圈,沒有邵巡的車,她看到右手邊有亮光,應該是出口,她立刻往外跑去。

有輛車猝然出現在視線裡,因爲是下坡速度也不慢,司機忽然見有人衝過來,手忙腳亂地踩了剎車。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過後,司機降下車窗探出頭,朝姜芸破口大罵。

“這他媽是進口不是出口!你想死去別的地方死!晦氣!”

姜芸不佔理,她說了兩聲對不起,顧不上還在大吼大叫的司機,幾乎貼着牆跑了出去。

飯店前的空地停了一輛車,不過不是邵巡那輛。姜芸焦急地四處尋找,眼前路上過往的車輛速度飛快,一刻不停地駛向相反的方向。過了這麼久,邵巡那麼會開車,現在早不知到什麼地方了。

姜芸這纔想起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撥了三遍他都沒接。

邵巡這個人很記仇,眼中容不得沙子,據他說,當初他跟初戀女友分手,是因爲那個姑娘揹着他跟一個他一直以來看不慣的男孩子吃了飯,不管事後前女友怎麼解釋他都不聽,乾脆利落分了手,這麼多年都沒再聯繫過一次。

上次她聽邵母的話跟她介紹的男人加了微信見了面,邵巡就接近半年沒有找她。她知道這回邵巡是真的失望了,回去後恐怕就要收拾好東西回到他口中的“大城市”去,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跟她聯繫。姜芸想到這裡,在冷風中打了個冷戰。

她攔了輛車,下意識說了個地名,那是邵巡的新公司,只不過冷靜幾秒又改口,“去博物館。”

邵巡此時不想見她,肯定不會去公司讓她找到。姜芸又撥了一遍邵巡的電話,這回直接關機了。她心一涼,轉而給蘇大夫打電話,蘇大夫倒是接得很快,姜芸對他說,“我現在要過去你那裡一趟,時間方便嗎?”

蘇大夫聽她語氣不對,忙問道,“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還是出了什麼事?”

姜芸按住忽然劇痛的胸口,“可能……不太舒服。”

前面司機一聽這話,回頭說了句“姑娘坐穩”,就自作主張地要往附近醫院開,姜芸有氣無力地制止他,“不去醫院,就去我說的地方,我有位認識的大夫在那附近。”

司機一點頭,迅速往博物館開去。

到了地方,姜芸已經沒那麼難受了。蘇大夫在中醫館等她,見她臉色還好才鬆了口氣,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姜芸跟蘇大夫已經混得很熟,她自己倒了杯熱茶,喝了幾口才道,“可能傷了人,報應吧。”

蘇大夫皺了下眉,給她把脈。

“別心急,跟我說說吧。”蘇大夫道。

姜芸安靜了一會,慢慢把今天的事情說了。

蘇大夫看了看她的臉,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以爲你前一陣子已經好了,找他們出了氣,也不再鑽牛角尖。現在看來,是我還不夠了解你。你呀,到現在心裡還是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

蘇大夫無奈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壞的,不要總覺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心結要靠你自己解開,之前我跟你說的已經足夠多,還以爲你都聽進心裡去了。見你的身體一天天好轉,眉頭也舒展開了,還覺得你徹底走了出來。”

聽是聽了,姜芸也覺得自己心病好了。但是她今天才發現,當揭開從前的傷口,依舊是血淋淋的,並沒有好。她當然已經不愛陳青山,只是依舊無法釋懷,與曾經的感情多深無關,僅僅是對她來說,這段空窗期還不夠長。她對身邊所有的男人到現在爲止都提不起一點興致。

至於邵巡……

那是儘管聽到他的告白,她也不敢奢望的人。

但她更不想傷害他,也永遠不願意失去他。不管是作爲朋友還是家人。或許是她太自私了,明明不能給邵巡愛情上的迴應,卻還想維持着兩人之間的牽繫,怪不得邵巡說累。

姜芸肩頭忽然很沉很重,熟悉的疼痛感又席捲上來。她嘶着氣說,“蘇大夫,我肩膀的傷是不是又復發了,現在疼得厲害,再給我下幾針吧。”

蘇大夫卻說,“不給你下,你這是心病,鍼灸和中藥都治不了。”

“可是我疼啊。”

“那也沒辦法。”蘇大夫冷靜地看着她,“對症下藥,現在我能給你的藥就是你自己想通。”

姜芸無力地趴到了桌上。

她無聲無息地趴了十多分鐘,要不是蘇大夫的手還搭在她脈上,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沒呼吸了。

姜芸慢慢直起了身子,不是想通了,而是適應了現在的痛感。她滿頭冷汗,蘇大夫有些不忍心,於是道,“實在不行,用針暫時緩解一下。”

沒想到姜芸搖了搖頭,“那我剛剛不是白忍了嗎?”她臉色蒼白地笑了一下,“蘇大夫,我的身體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蘇大夫說沒有。

“那我爲什麼剛剛忽然心口疼?”

蘇大夫說,“你脾氣太急,急火攻心。人的脾氣天生的,一時半會也改不了,只能在必要的時候勸自己,爲了身體好,千萬不能急。”

“我儘量。”

蘇大夫看姜芸想走,她臨走前,他又忍不住勸她,“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兄弟,看看他們,或許多少能拾起點對男人的期待。”

一聽蘇大夫的話,姜芸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邵巡。

唯一能想到的也是他。

可他也正是癥結所在。

“我怕失望。”姜芸說。

“失望是正常的,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爲了讓你不失望的,對別人的期待低一點,才能豁達、開朗,想做的事、想要的東西,指望不上別人那就靠自己,你想出門去什麼地方、要吃什麼東西,有人陪你帶你去更好,但是對方要是不願意、抽不出時間,你自己也幹得了,明白了嗎?”

姜芸當然知道,只是道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難。

她還是點點頭。

感覺身體好多了,姜芸在蘇大夫這裡又喝了一杯普洱,才站起身跟他告別。剛到樓下打上車,包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在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電話接通後,她“喂”一聲。

“你給我打電話了?”

對方聲音有點沉,在壓抑着什麼,幾個字間能聽到很重的呼吸聲,姜芸腦子一懵。

是邵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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