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的聖誕節。
“晚上大家有安排嗎？靳總訂了對面的位子, 落單的一起來啊。”姜芸打完電話回來，聽到靳總的秘書如此說道。
在場的員工要麼有家室，要麼約了人, 紛紛露出遺憾的神情。對面那是什麼地方？是他們這羣人消費不起的地方。一邊搖頭, 衆人將目光慢慢放在了剛進門的姜芸身上。
秘書回頭一見是她, 熱情地拉着她手說, “晚上靳總請客, 一起來唄，來嘛來嘛。”
姜芸被晃得頭暈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 “家裡有小孩，晚上得回去做飯, 還要準備聖誕禮物, 就不去了。”
聞言, 大家這纔想起來姜芸現在還帶着個兩三歲的孩子。拍拍她的肩，秘書嘆了口氣走了。
姜芸回到家, 剛換好拖鞋，褲腿被一隻小東西抓住了。
“乾媽，你回來了。”
姜芸彎身把他抱了起來，“哎喲，又重了我們小果。晚上想吃什麼呀, 乾媽給你做好不好。”
臉上被響亮地親了一口, 小果說, “想吃雞蛋羹。”
姜芸抱着他往廚房走去, 看見裡面忙活的中年女人, 客客氣氣地喊了聲“許姨”。
“今天辛苦您了。”
許姨回過頭來笑道，“這孩子很乖, 沒讓我操心。我燒了稀飯，你做飯給他吃吧。”
許姨走後，姜芸把小果安置在嬰兒車上，小果目不轉睛地看着姜芸做飯。飯做好後，小果早迫不及待，一邊嗷嗚嗷嗚一邊用勺子自強不息地把一碗雞蛋羹都吃光了。
他拍了拍肚子，笑嘻嘻地仰起頭道，“今天小果也把飯吃光光了，媽媽可以跟我打電話嗎？”
姜芸心底涌出幾絲傷感，小果的媽媽杜意病了，病得很重，可能沒多少日子了。杜意是單身媽媽，跟她是合租室友，兩個人彼此扶持着走過了人生當中最艱難的日子，現在杜意病了，她自然要幫忙照顧小果。
“乾媽帶你出去好不好？今天街上特別熱鬧，有彩燈，有聖誕樹，還有許多好吃的。你想不想吃呀？”
小果想見媽媽，但還是微微被這些誘惑，最終還是乖乖點了頭。姜芸鬆了口氣，把小果裹得嚴嚴實實，開車載着他出門了。
到了當地最大的商場門口，姜芸把車停好，抱着小果擠過人羣進了商場。小果一進去，看到攢動的人頭就興奮地在姜芸懷裡蹦了幾下，姜芸趕緊拍了拍他的屁股，無奈道，“小果，乾媽沒幹過什麼重活兒，胳膊沒力氣，我擔心抱不動你，萬一摔了怎麼辦？”
小果立刻抱緊了姜芸，臉頰蹭了蹭姜芸的脖子。
商場裡有顆聖誕樹，姜芸抱着懷裡的孩子徑直走到樹下，示意小果轉身。小果“哇”了一聲，被聖誕樹上掛着的禮物盒子吸引，眼睛都挪不開了。
“想要哪個？”
“都想要。”
“都想要啊，”姜芸笑了笑，“那可不行，你看這裡還有許多小朋友排隊領禮物呢，你全要了，別人就沒有了，該有多傷心啊。”
小果想想也是，於是伸出手指，指了一個綠色的盒子。
姜芸取了下來，到旁邊付了款，跟小果在一邊拆禮物。小果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姜芸手上的動作，姜芸已經知道里面是什麼，於是把盒子往小果眼前一遞，“自己來？”
小果開心地點頭。
禮物盒拆開，裡面是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模型，小果眼睛發亮，緊緊抱着車，一下子撲進姜芸懷裡。
“謝謝乾媽。”
姜芸抱着他，有點心疼。
小果還不到三歲就這麼懂事。
她眨了眨眼睛，等淚意消散，她抱起小果，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好呀好呀。”小果立刻點頭，他最喜歡吃薯條，可是媽媽總不讓他吃。
“不過只能吃幾根，多了不行。”
“好！”
姜芸抱着他往旁邊的炸雞店看去，今晚有活動，當衆親吻一分鐘的情侶有免費套餐吃。姜芸一看，正巧有一對兒在接吻，她趕緊輕輕捂住了小果的眼睛。
好在活動就到八點，等了一會就見服務員已經開始禮貌清場了。姜芸這才抱着小果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姜芸忽然整個人頓住了。
小果在她懷裡動了動，疑惑道，“乾媽，怎麼啦？”
“沒事。”姜芸聲線緊繃，在小果後背輕輕拍了拍。
門口站着一對璧人。
男人身穿黑色的休閒褲，上身是一件黑色襯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長款大衣，像從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身邊的女人穿一件白色的外套，身材纖細，姿態窈窕。這個女人她記得，當初在機場看到的人就是她。
命運的齒輪最後還是生拉硬拽地將她拖到此刻並毫不留情地按了慢速播放，於是每一秒都變得難熬起來。頭頂的燈，光輝落在姜芸眼睛裡，微微刺痛了她。
隔着不算擁擠的人羣，她的視線與門口的男人對上。他的目光筆直而平靜，似乎她與她身後的扶梯並無區別。
姜芸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刷地退了血色，唯剩蒼白。要走過去嗎？還是等他們離開門口再過去？她是不是應該抱着小果轉身去另一個方向？他們是不是結婚了？邵巡他過得很好吧？萬一躲不過去，見了面要說什麼？她抱着小果要怎麼解釋呢？解釋什麼呢，他們之間又沒有任何關係了。
姜芸不由地挺直了腰，抱着小果一步步走過去。
與他擦身而過時，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口懸着的刀毫不猶豫地割下，已經流出血來。待走出門口，她艱難地喘了口氣，寒風灌入胸腔，她頓時有些難受地把小果抱緊，一頭扎進旁邊的炸雞店。
小果很敏感，摸了摸姜芸的臉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姜芸笑着搖搖頭，“沒有。除了薯條，今天小果還想要什麼呢？”
“唔，”小果想了想說，“想喝果汁。”
“好的，這就給你買。”
姜芸點了餐，跟小果坐去了遠離商場的角落。
正低頭給小果解開厚厚的圍巾，一雙熟悉的長腿出現在視線中。姜芸渾身一僵，仰頭看去。
他眼中各種情緒翻滾而過，喘了口氣，邵巡看了眼身旁的小男孩，又將目光重新落到姜芸臉上。
“是誰的，我的嗎？”
相隔三年，再次聽到他近在咫尺的聲音，姜芸有些鼻酸。
她知道邵巡問的是什麼，姜芸抓着小果的手搖了搖頭，“不是你的。”
“結婚了？”邵巡緊接着問。
姜芸知道他誤會了，他也很難不會誤會。穿白色外套的女人已經追了過來，姜芸看了看二人身上衣服，忽然慶幸此刻還有小果陪着。她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輕聲道，“結婚了，這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