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肯定不是因爲老爸去世受刺激這麼簡單啦。”小孫忍不住分析,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
“你沒看剛纔那個姑娘歇斯底里,又驚又怕,還說‘好多血’什麼的胡話,受的刺激可不小。采薇,你以後還是不要管他們的事了,我三姨也是精神科的醫生,我也見過這種受過刺激精神失常的患者,他們發起瘋來特別可怕,這個婭婭平常看上去沒什麼事,說明她將這份刺激掩埋的很深,看上去越沒事,爆發起來就越可怕。”
“對,你以後還是別去了,我看那個阿姨對你不冷不熱的,很不待見你。你好心打了電話,可是她一句謝都沒有。”白菲菲替我不平。
我也忍不住皺眉,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謝阿姨忽然就淡淡地對待我了。上一次路上遇見就總是不冷不熱的,沒有以前那麼熱情了,這一次我給她打電話她也是過了很久才接起。
連白菲菲都感覺得出謝阿姨對我的冷淡,而我,只是一直沒有注意到罷了。
她究竟爲什麼會這麼對待我?
飯菜端上來,我們各自都有心事,只是悶頭吃飯,再沒有多說。
飯後,小孫護送白菲菲回家,我見雨慢慢小了,就自己打車回家。這一晚上發生了好多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既擔心那個未知女孩春燕,又擔心性情突變的婭婭,輾轉反側,我還是忍不住給李瞳發信息問候了一下情況,她一直在現場,應該可以給我一些安心的信息。
很快李瞳就把電話打了過來,給我一一解惑。
“你下班了?打電話不會影響到你吧。”
李瞳那邊環境嘈雜,她道:
“我值小夜,馬上就下班了,今天可真是忙的人仰馬翻。薇薇你是要問什麼吧?”
“……那個出車禍的女孩,怎麼樣了?”
李瞳語氣不太好,惋惜地說:
“命是救下了,但是能不能醒過來,還兩說呢。可憐年紀輕輕就成了植物人,唉……那個該死的司機,溜得還真快,到現在還沒抓到呢。做手術的是我的師哥,祁宇。剛纔那麼混亂你也見過了,他是這個月剛從國外進修回來,今天這事真是趕巧了,幸好有他坐鎮才能救那姑娘一命。我知道你晚上有可能會問我,所以剛纔趁閒着問了一下我師哥,這車禍扯出來的事情,裡面含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啊。”
我來了精神,好奇問道:“怎麼說?”
李瞳頓了一下,這才反問式跟我提起:“薇薇,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那個我們醫院一直引以爲戒的醫療事故嗎?”
我想了想,問道:“你指的是,那個少女自殺案?”
李瞳嗯了一下,說:“那個吳婭,就是醫院以前精神科的主任,吳慶明的女兒。”
我點頭:“這個我知道,謝阿姨跟我說過。”
“我那個師哥祁宇,算是吳慶明的半個弟子,當年師哥在醫院實習的時候,在吳慶明手底下待過,他的校外老師趙春明和吳慶明是特別好的朋友,連名字都一起有一個‘明’字。據說當年趙主任和吳主任並稱醫院精神科的兩大神醫聖手,名氣大的不得了。
只是後來,吳慶明的醫患自殺身亡,法院和醫院經過多方查證,吳慶明在治療過程中有誤,醫患自殺雖然不是他一手造成,但他也受到牽連,負有責任。法院最後裁決將他開除,吊銷
醫師資格證,患者家屬也讓他們家賠了好多錢,吳慶明幾乎傾家蕩產,自此銷聲匿跡,也許是落差太大,據說半年後就病死了。
剛纔手術後,祁宇師哥還和趙主任問起這件事,師哥給我說了一些。趙主任說那個吳婭受刺激太大,能夠堅持這麼多年不發作已經很不錯了。這次車禍,勾起了她心底的傷痛,再加上最近體能消耗,精神壓力過大,所以一併爆發,情緒很難遏制。
吳婭的媽媽哭得特別傷心,也差點昏死過去,還是後來她兒子趕過來主持大局。他們一家可真夠可憐的,女兒身患心理疾病,還遇上了車禍,好不容易險中求生,還以爲覺得大難不死,逃過了一劫,結果又誘發了更可怕的病症。現在吳婭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這會兒還因爲藥效昏昏欲睡着,不知道醒過來會是什麼樣呢。”
“婭婭的哥哥也來了?”對於她這個神秘的哥哥我充滿了好奇,李瞳在電話裡應道:
“是啊,家裡出這麼大的事,能不來嗎。對了,這件事還有巧的呢,那個胡靜,就是三個女孩裡唯一沒有事的,她爸爸竟然就是當年審案的法官,你走了以後,胡靜的父親也過來了,兩下一照面,才發現竟然都是熟人。吳婭的哥哥險些就動起手來,那場面實在是混亂,現在病房那裡亂的跟一鍋粥似的,車禍那個小姑娘的事還沒了呢,吳婭這邊又受刺激病發了,按理說也不能全怪胡靜吧,但她畢竟言語間刺激了她發病,現在嚇得小姑娘都不敢出門了。”
我猶疑地問:“這件事情怎麼會這麼巧?”
“誰說不是呢。胡靜家和吳婭家這下是真的掐起來了,吳婭那個哥哥也不是個善茬,估計也因爲當年他父親的事耿耿於懷,所以這次看到胡靜把自己的妹妹給逼瘋了,當時那個模樣,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她。唉……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趙主任就在那裡嘆氣,說這都是命,吳婭能不能好轉,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好吧,你們醫院估計要火了,車禍扯出了這麼多關聯,又是手術又是精神治療的,那會兒又在醫院裡鬧得那麼兇,只怕你們醫院領導也很頭疼吧。”
“是啊,你不知道嗎,已經有無聊的開始發帖了,我下班走那會,主任們都還在開會呢,商量這事該怎麼辦,反正今天晚上誰都別想好好睡覺了。”
事情果然如李瞳說的那樣,一發不可收拾。第二天,也不知是哪個無聊的出版社發佈的新聞,軍區醫院就上了頭條,什麼“車禍內幕”啊“冤冤相報”啊之類的,各大論壇貼吧也都炒作痕跡斑斑點點。還有更過分的,不是是誰竟然還在現場偷偷錄了視頻。視頻當中,婭婭的瘋狂叫喊讓人心疼,雖然打了馬賽克,可畫面裡胡靜那一番質問字句誅心,而吳婭的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實聽着讓人心有餘悸。
這件事就如同一顆石子落在水中,波折不斷。
就因爲這個害得我連週末都沒有過好,那天在場的羣衆幾乎全都被警方請去派出所做筆錄,我也不例外。李春燕的父母週六一大早纔算趕到了,可惜女兒卻一直沒有醒過來。高額的住院費和治療費、昏迷不醒的女兒讓兩個老人一夜間白了頭髮,精神極度崩潰。
好在警方在羣衆提供的信息,以及吳婭提供的關鍵線索,據說肇事車輛已經被找到了,根據現場監控和車牌號已經基本可以鎖定嫌疑人,是一位公司的高管,目前已
經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警方以肇事逃逸案刑事拘留。
事實一點一點浮出水面,網絡上那些莫須有的流言也彷彿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好在網民們大都喜新厭舊,這件事情也慢慢沉寂下來。
週一下班我抽空去了醫院,本來想去探望一下婭婭,李瞳告訴我婭婭已經被送去更專業的精神科醫院接受治療了,我去撲了個空。
給謝阿姨打電話,她卻一直不肯接,估計還是在悲傷之中,不願意見外人吧,所以我也沒有再打擾她們。醫院來都來了,我索性就讓李瞳帶着去看了那個還沒醒過來的李春燕。
春燕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老百姓,女兒好容易考上大學,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住院費和治療費的確是一筆巨大的開銷,加上他們在B市人生地不熟,暫時的衣食住行都有些艱難。幸虧有學校和醫院在一旁的扶持,纔沒有中斷治療,但春燕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我去病房的時候胡靜也在,她倒是一個熱心腸的好姑娘。一直忙裡往外,很關心春燕的病情。
“林小姐,胡小姐,感謝你們的幫助,要不是你們,我家春燕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春燕父親一直感謝我,我謙虛道:“這都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閒聊了幾句,靜她忍不住問我:“采薇姐姐,你有婭婭的消息嗎,你們不是認識麼,她怎麼樣了?”
“聽說送去專業的醫院治療了,她應該沒事。”
“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我不知道她傷的那麼重。你能不能代我們去看看她?她媽媽好凶,都不肯我去看望她。”
我嘆了口氣,婭婭病情的復發,胡靜的無心之語的確是導火索,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十七八歲的孩子,最是衝動,想要伸張正義,可是是非判斷並不健全,很容易被表象迷惑。
“哼,要我說也是那孩子命大,偏偏被撞傷的是我家春燕,她僥倖逃過一劫。什麼抑鬱症精神病?別是裝的吧?”春燕母親因爲女兒的事情悶悶不樂,心裡不太平衡,嘀咕兩句,被春燕爸爸呵斥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胡說什麼呢,誰家的孩子不心疼?咱們家的已經這樣了,你還盼着那個孩子也受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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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的父親就比春燕的媽媽理智多了,自己家裡雖然遭了難,可依然行端義正,不被邪惡的火氣所驅使。春燕媽媽抹着眼淚說:“我就說兩句還不行了?咱們家閨女是給她擋的災啊,要不是燕子剎車及時,把她從自行車上甩下去,傷的就不止燕子一個了!”
“唉……”春燕爸爸嘆了口氣:“你就少說兩句吧,這叫什麼話?怨天怨地也解決不了問題,沒的讓別人看笑話!”
“我胡說什麼了?醫院裡傳的到處都是,那個女孩的爸爸是個殺人犯,上樑不正下樑歪,沒準那抑鬱症復發就是報應……”
我臉色一寒,春燕爸爸大聲呵斥,道:“你給我閉嘴,這種話你也亂說!你嘴上積點德吧,女兒還在裡面躺着呢。”
“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啊,我養大的閨女,水靈靈的就這麼枯萎了。憑什麼?憑什麼是我家女兒命苦!要受這麼大的罪!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活啊……”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沒想到事情看似已經完結,可流言已經傳的如此離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