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調研座談會最後變成了郭拙誠的動員會和勸誡會。不過,他採取的方式不是那麼光明正大,幾乎是威逼利誘都用上了。採取這種非常規手段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這種非常規的方式讓下面的幹部早一點統一思想,或者說早一點讓他們分紅,分化成不同的體系。
是的,郭拙誠的意思一方面是物色能跟他一起闖蕩的幹部,另一方面則是早日將那些敢闖、敢幹、“有野心”的幹部從保守的、不願意闖蕩的幹部中分離出來。
他將利用上級領導給他的尚方寶劍拉攏、鼓勵那些不安分的活躍分子,打壓那些不願意闖蕩的穩妥分子,以更快地消除改革的阻力。
他知道,即使願意跟他闖蕩的人也未必一開始就是支持他的人,這些人反而因爲個性強、想法多很可能比那些保守的穩妥派更激烈反對他。只有自己採取雷厲風行的手段才能改變他們的心態,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跟着自己。
比如這裡的蘇躍疇副縣長開始的時候比賀千鈞縣長反應還激烈,對郭拙誠不但反感還充滿了敵意,但經過郭拙誠這段時間的煽風點火,他的心思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特別是郭拙誠畫出來的大餅讓他不得不動心,他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賭一把。
郭拙誠估計這個蘇躍疇會比賀千鈞更快、更大的機率站到自己一邊。
當然,想讓蘇躍疇馬上就旗幟鮮明地站到他這邊是不可能的,郭拙誠自詡還沒有這種王八之氣,自己必須還要讓他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必須讓他明白自己能在公署站穩腳跟,讓他明白跟着自己闖蕩不會有粉身碎骨的風險,至少風險與收益是均等的,甚至收益還要大過風險,蘇躍疇這些人才可能真正表明態度。
……
在澄海縣吃了中飯,郭拙誠就告別賀千鈞等縣領導,帶着葉樟前往高臨縣。
與在澄海縣一樣,郭拙誠不管對方的反應如何驚訝,也不管他們如何評價自己,在這裡扔下一個個重磅炸彈,誇下一個個讓人心驚肉跳的海口,仔細觀察了各個幹部的不同表情後,這才結束表演。
在高臨縣“調研”結束後,第二天他又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個縣。他的調研路徑是沿着前世那條高速公路而行的。
五天後,郭拙誠到了三丫市。
三丫市別稱鹿城,位於瓊海島的最南端,這裡藍天碧海,椰樹婆娑,是中國最南部的熱帶濱海旅遊城市,也是中國日照時間最長的城市,全年有近300天豔陽高照,它前世讓世人嚮往而流連忘返的是因爲這裡是中國空氣質量最好的城市,負氧離子含量位居中國第一、世界第二,這裡還是瓊海島的長壽之鄉。
郭拙誠在這裡呆了整整三天,跑得最多的就是海濱和沙灘,心裡一邊想着開發計劃。前世的時候三丫市的旅遊業收入相當於全市總產值高達百分之六十九。郭拙誠希望在自己的領導下,不但要進一步提高其比例,更主要的是要提高旅遊收入的絕對值。
他必須要好好想想,思考如何在開發旅遊資源的情況下保護好自然環境,思考如何才能避免前世商人宰客的事情發生,減少旅遊區的負面影響,思考如何規劃酒店和娛樂場所。
在這裡他反而沒有過多的施放“炸彈”,沒有過多地放出讓幹部目瞪口呆的豪言,如以前其他領導下來調研一樣,他還一本正經而認真地調查了本地的工廠、企業,特別詢問這些企業、工廠的排污情況,廢水廢渣的處理情況。
這讓一直陪同他的葉樟很是驚訝,不知道郭拙誠是改變了性格還是認識到了前幾天的錯誤,是不是有人把行政公署那邊的傳言傳到他的耳朵裡,以至於他有所收斂。
葉樟這幾天都與行政公署那邊有聯繫,每到一個地方,只要有時間他就打電話回自己的辦公室詢問情況,正如他所預計的一樣,行政公署裡沒有一個領導幹部向郭拙誠請示彙報,好像郭拙誠不是行政公署一把手似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必要讓他這個一把手出面處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被其他領導幹部處理好了。
郭拙誠也沒有強行插手,甚至都不詢問葉樟瞭解了什麼,不詢問公署那邊是不是有什麼事找他,每次葉樟打完電話回來向他說沒什麼事的時候,郭拙誠都笑了笑,一點也不着急自己被架空,一點也擔心自己回去會如何尷尬。
每當送走了當地領導,郭拙誠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寫寫畫畫,或者安安靜靜地思考問題。
葉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問題,自然不好插言,只是有點替他打抱不平。
葉樟作爲辦公室主任,對官場的事還是很瞭解的,他覺得那些公署領導實在有點過分,就是做了表面功夫也應該做啊,隨口問一問郭拙誠的情況不行嗎?
不過,他只是中層領導,因爲擔任公署辦公室主任的時間不長,還沒有資格入常,心裡只能乾着急。
他最擔心的是現在公署那裡有了不少不利於郭拙誠的傳言,說得最多的是郭拙誠年輕氣盛,沒有工作經驗,不適合擔任這麼高級別的地方領導。其次就是說郭拙誠口無遮攔,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一張大嘴。
這些還不是很嚴重,也算正常。最嚴重的、最不正常的是有人說郭拙誠黨性不純,投機鑽營,大搞浮誇風;說郭拙誠專權獨斷不講民主,沒有任何組織觀念;說郭拙誠爲了私利樹山頭搞封建似的封官許願;說郭拙誠不尊重老幹部,在幹部隊伍中搞挑撥離間……
幸虧現在郭拙誠纔來,年紀也小,否則還真有可能會有人說他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生活腐化、作風不好等等。
葉樟雖然知道自己還沒有被郭拙誠完全接納,但他的額頭上肯定被別人刻上了“郭”字,如果郭拙誠倒臺出事,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也許會被人一下子打入十八層地獄。
每天晚上躺在牀上,葉樟都不由苦笑:“真是無妄之災啊,無妄之災。但願他能撐起這片被他捅得稀巴爛的天空。”
……
第九天郭拙誠終於結束了所有調研工作乘車返回公署首府——海卡市。他們是上午吃完早飯出發的,到達公署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郭拙誠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對葉樟說道:“通知在家的常委晚上七點半開會。會議的議題是有關公署行政機構變動的問題,請大家討論我將提出的有關機構變動和設置的計劃。”
葉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糟了,這個年輕人又恢復本性了,好像他不把瓊海島搞得天翻地覆就不樂意似的。真不知道又將提出什麼駭人的主張,你立足未穩又提什麼機構調整啊。
葉樟知道公署這一灘本就不平靜的水肯定又要大起波瀾了,他心道:“會不會演變成一場決定郭拙誠與其他人在公署領導地位爭奪的大決戰?他最終會贏得勝利還是徹底失敗呢?”
患得患失的他收斂心情,很認真地回答道:“好的,我馬上通知他們。”
郭拙誠揮了揮手讓他離開,嘴裡感嘆道:“是該動手做點事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葉樟忍着激動的心將辦公室的門輕輕帶上,心裡一時糾結萬分,一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一邊快速地權衡投靠郭拙誠的利弊。他相信郭拙誠剛纔這句感嘆的話不是無心之言,應該是在告誡他:“你也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了。”
葉樟鬱悶地想:問題是我這個辦公室主任有選擇的餘地嗎?我不跟你跟誰啊?
郭拙誠坐在辦公室裡悠閒地喝着茶水,眼睛不時快速掃描着桌子上堆放的文件。這幾天裡他在外面調研,積壓了不是必須由一把手籤閱的上級文件。這種機密文件是不能由下面的人代簽的,這與公署本身的事情不同。公署本身的事情可以由其他公署領導處理,甚至可以因此而架空他,但上級下來的明文規定由一把手籤閱的文件不在此列,其他人是無權閱讀的。
就在他放下茶杯準備認真閱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請進!”郭拙誠狐疑地看了一下緊閉的門,然後自嘲地笑道,“這個時候誰會來找我?我不是被人孤立了嗎?呵呵。”
進來的是公署辦公室的一名秘書,他說道:“郭主任,有一名叫歐陽平的解放軍同志找你。”
接着,郭拙誠看見了秘書身後的歐陽平。
看到歐陽平進來,郭拙誠的眉頭皺了一下,將手裡的文件放下。等那名秘書關上走後,他問道:“歐陽平,你來幹什麼?”
歐陽平一愣,連忙回答道:“首長,我是來向你彙報夜明珠島的事情啊。”說着,他立正敬禮,說道,“歐陽平向首長彙報有關夜明珠島的情況,請指示!”
郭拙誠出乎意料地哦了一聲,問道:“你從夜明珠島過來的?……你的領導已經正式批准負責夜明珠島的工作了?你是不是已經在夜明珠島上工作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