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是除夕早上纔去領的楚明秀,離開浣衣局的時候,楚明秀昂着下巴不屑的眼神和其他宮女暗諷的目光她都看在眼裡,於姑姑還是一臉逢迎的笑,楚明秀在背後笑話她臉上的褶子都皺起來了。
“長信宮不比浣衣局,你做事說話小心點,”想到長信宮時不時就駕臨的皇帝和一不順心脾氣就爆發的順嬪,如蘭有些擔心的提醒楚明秀。
然而楚明秀一臉不以爲然,擺擺手說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沒侍奉過娘娘。”
如蘭挑眉,“那你以前是哪個宮裡的?”
“平陽宮。”
賢妃宮裡的?如蘭在腦海裡搜尋着關於賢妃的消息,賢妃衛氏是四五年前有名的才女,詩詞書畫無一不通,平日總是陪着太后,性子又平易近人,深得宮人們的好評。
“那你怎麼會到浣衣局去了?”如蘭好奇,這麼溫和的主子,楚明秀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能被罰入浣衣局。
誰知楚明秀一聽這問題就豎起眉毛沒好氣嗆回去,“你問這麼多幹嘛?”說着腳步加快越過如蘭走到前面去了。
如蘭不說話了,只有點擔心自己幫楚明秀是不是錯了。
正好長信宮也到了,如蘭帶着楚明秀先去正殿見順嬪,誰知道順嬪正在做除夕晚宴的準備,連一眼都懶得看揮手就讓楚明秀出去了。
“晚上如蘭陪我去景福殿,”離開的時候順嬪突然開口,毫不意外,如蘭收穫了兩道嫉妒的目光。
如蘭低着頭面色略有些抱歉,“多謝娘娘提攜,只是奴婢經驗不足,這麼重要的除夕宴要是出錯就不好了,”說着又看向秋桐,“秋桐姐姐心思謹慎細膩,娘娘還是帶上秋桐姐姐吧。”
秋桐投來一絲感激的目光,而楚明秀則是一臉不解,順嬪理了理鬢髮,想了想笑道,“罷了,你留下吧,秋桐跟我去。”
“是!”
走出正殿,楚明秀才出言,“你倒是好心!小心好心沒好報!”
如蘭不理會楚明秀,只領着人朝後殿走,楚明秀跺跺腳,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點也不爽。
天色還沒暗,順嬪就準備好坐上了軟轎。身上穿的便是那件翡翠煙羅流雲錦裙,外披着孔雀紋的披風,梳的整齊的雲鬢上點綴着翠色的珠花,耳畔垂着銀鍍金嵌寶點翠步搖。站在如蘭身後的楚明秀看的一雙眼睛直冒光,嘴裡不停地暗歎“太美了”。
順嬪離開,前去景福殿赴宴,剩下的宮女一聲歡呼,權當放了假。
“如蘭,你幹嘛不去除夕宴啊?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妃子,還可以看到祈王!”一個小宮女搓/着手問如蘭。
如蘭捧着熱茶呼了口氣,慢慢說道,“祈王也好,妃子也罷,又不是我們可以肖想的。”
“這話就不對了,”楚明秀插/進話來,搶走了那小宮女剛要拿的栗子糕,振振有詞,“毓秀宮的安才人不就是宮女出身嘛,現在多風光!”
“是哦,”那個小宮女也不計較楚明秀搶吃的了,幾個人圍着楚明秀七嘴八舌聊起了各宮的妃嬪。
如蘭嘆口氣,起身朝外走去,趁着除夕夜去逛逛吧。
景福殿,燈火通明,雕龍畫鳳的立柱漆着金粉,燭火一照,金碧輝煌。
皇帝顧容禎坐在正中主位,左邊是太后,右邊是皇后,下首兩邊坐着各宮妃嬪,而長信宮小宮女口中的祈王就坐在左邊第一個。
祈王顧容祈,剛及弱冠,太后重病中也不忘關心關心他的婚配問題,早就放出口風開了春就要爲祈王選妃,因此滿京城都緊盯着祈王妃的位子。
“母后,兒臣還想多逍遙兩年呢,您別總把兒臣往火坑裡推啊,”祈王端着酒杯訴苦水,“您瞧皇兄這後宮佳麗三千的,多累!兒臣纔不要。”
顧容禎暗自瞪了一眼祈王,祈王偏頭吐了吐舌頭,太后被祈王這麼一提醒,立馬轉向皇帝皇后。
顧容禎登基四年,後宮妃嬪倒是不少,可生了孩子的只有一個德妃,還生的只是公主,這怎麼能不讓太后擔憂。
“兒臣最近勞心國事,等有空了自然會多去後宮走動。”被催生娃的皇帝心裡苦不堪言。
其他妃嬪對此都不說話,顧容禎除了去長信宮,也就偶爾去去賢妃宮裡聊聊天,去德妃宮裡看看樂陽公主,就連皇后的正陽宮一個月都去不了兩回。
大家都心知肚明,冷宮裡的那位纔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今日的歌舞是誰準備的?挺有新意的,”太后身子累,靠在椅背上眯着眼。
皇后聽到太后的誇獎,臉上終於稍微露出點欣喜,“臣妾想着從前的歌舞看多了確實有些膩,這才請了番外的歌舞班來。”
“母后今日心情不錯,幾道菜都多用了些,”賢妃性子淡,平日裡時常陪着太后,因而瞧出些不同。
太后撐着額角點點頭,笑道,“今日的菜品確實不錯。”
下首本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淑妃一聽眼睛立馬睜大了,這除夕宴膳食的事是由她負責的,本以爲沒什麼出彩的,沒想到還能得到太后讚賞。
“嘔——嘔——”
在大家都稱讚宴席之時,順嬪卻有些煞風景的彎腰嘔吐起來,滿場的目光都轉移過來,特別是淑妃的目光,充斥着怒氣和嫌棄。
“順嬪你什麼意思?”淑妃沒好氣開口,“大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
順嬪面色難看,不住地做嘔吐的動作,連話都說不出,身後的秋桐也有些慌張,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
顧容禎的眉頭都微蹙了起來,明顯有些不悅,坐在對面摟着樂陽公主的德妃倒是看了看之後笑起來,朝着太后皇帝福了福身,“順嬪怕是有孕了吧?”
剛剛還面露不悅的顧容禎霎時一臉驚喜,連聲問“真的?”
一室驚詫,還是虞皇后反應快,立馬吩咐憫枝去太醫署請太醫。
太醫署最有經驗的徐太醫給順嬪把了把脈,接着就面帶笑容恭喜皇帝。
“順嬪還真是有福氣啊!”淑妃氣的鼻子都快歪了,說的話都暗含醋味。
“都是皇上憐愛嬪妾。”順嬪也不示弱,嬌羞地看向顧容禎。
“賞!長信宮上下都賞!”
順嬪有孕,顧容禎整張臉都容光煥發的,不遠處默默看着的賢妃並沒有像其他妃嬪違心恭賀順嬪和皇帝,她看着顧容禎的臉,突然就想起冷宮裡那個落寞的身影。
“妍君姐姐……”賢妃淺淺嘆了口氣。
這邊景福殿一派其樂融融,那邊冷宮依舊冷清。
如蘭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宮道上又黑又靜,她對着凍僵的手指哈着熱氣,一路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到熟悉的宮宇。
“那個!你過來一下!”
黑暗的角落裡不知哪兒傳來聲音,嚇了如蘭一跳。
“這兒這兒!”
如蘭縮着脖子轉着圈兒看了半天,纔在轉角瞧見了個黑影,走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御前的綠辛,蹲在地上不知道是怎麼了。
“綠辛姐姐你怎麼了?”
綠辛在這黑黢黢的角落裡等半天了,好不容易纔碰見個人,招了如蘭過來,二話不說先把手裡的食盒遞給如蘭。
“皇上讓我去冷宮送點東西,提的燈籠被風吹落滅了,”綠辛瞟了一眼腳邊的紙燈籠,已經被燒壞了,“結果我還摔了一跤腳崴了,還好食盒沒摔着。”
如蘭蹲下來查看了一下綠辛的腳,已經腫起來了。
“你先別管我了,皇上交代的事比較重要,你先替我把東西送了。”綠辛看着如蘭盯着自己的腳,以爲她想要送自己去太醫院,趕緊拉着如蘭叮囑她。
如蘭有點不好意思,“可我現在迷路了……”
綠辛向看傻/子一樣盯着如蘭,最後還是放棄了讓如蘭送食盒,自己撐着地準備站起來,“啊!”腳太疼了,還沒站穩,綠辛就感覺腳上突然像針扎一樣,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還是我去送吧,綠辛姐姐指個路就好,”如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替綠辛跑一趟。
希望不要遇上別的什麼插曲,如蘭在心底默唸。
指了路,如蘭先拋下綠辛往冷宮那邊走去。
景福殿裡,大家都在欣賞着歌舞,不過心思已經轉到了順嬪身上,自太醫確定了身孕,順嬪的臉上就沒少過笑容,太后的注意也都放在了順嬪的小腹,纔不過一個月,太后已經在思考該取什麼名字了。
太后高興,食慾也增加了不少,面色也紅/潤了些,看着連病都減輕了。
“順嬪有孕,快把這些油膩的的端下去,換些清淡的來,”太后笑眯眯的,轉眼就看到德妃旁邊的樂陽公主,正目不轉睛盯着太后桌上的碟子,太后招手讓她上前,摟着嬌小可愛的樂陽公主哄道,“我們樂陽很快就有弟弟了……來,想吃什麼?”
樂陽公主伸出小小的手指點着桌上的糕點碟子,有一疊是花生的酥糕,聲音軟軟糯糯,“皇奶奶,樂陽要吃酥糕……”
太后拿起一塊酥糕遞給樂陽,樂陽抓着一口咬下,糊得滿臉都是,太后被逗樂了,接過宮女遞上的帕子給樂陽擦臉,樂陽揉揉胖乎乎的兩頰,擡高手把酥糕送到太后嘴邊,“皇奶奶也吃!”
“好,皇奶奶吃,”太后咬了一點,又把酥糕推回給樂陽。
太后和小公主玩的開心,皇帝顧容禎也終於想起自己是個父親,暗咳兩聲,伸手招呼樂陽公主到身邊。
“樂陽乖,來父皇身邊……”
顧容禎還沒說完話,只見摟着樂陽的太后突然漲紅了臉,頭偏向一邊猛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