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蓯望着眼前的東西,臉頰抽動,久久不語。
“區大人,快選吧,娘娘說了,一會兒她若是變了主意,可就晚了。”貴喜尖聲道。
區蓯跟前兩樣東西,一樣是毒藥,孔雀膽,只要吃下去,萬事皆休,再也沒有痛苦,一樣是牢門的鑰匙,冷靜許諾,會放他走,雖然他已經是個廢人,可出了宮,就得自由,天高海闊,他可以隨心而活。
“區蓯,選鑰匙罷,右手廢了,不等於你整個人都廢了,你不死,就有機會,你的仇人不是我,若干年後,你若要找我報復,那是你眼瞎還沒有治好,本宮會繼續替你治,若你眼睛治好了,可以洞悉世事,就該知道你要找的仇人究竟是誰。”冷靜道。
“你這個表子!”區蓯朝地上重重的啐一口血沫,大罵。
冷靜攤攤手:“有血性,讓人佩服。依你的天資,如果能活下去,不出十年,又是一代江湖高手。”
“老子若得活,頭一個要殺的就是你這個表子!”區蓯怒道。
冷靜拍拍手,轉身離開,對身後的貴喜道:“貴公公,一個囚犯忽然死了,又是病死了,爲免傳染他人,直接拉出宮去燒了就是,聽說,你們這裡都是這麼處理在牢中死去的囚犯的,是不是?”
“是,娘娘英明。”貴喜跟在她身後,答。
冷靜將一卷銀票塞進一邊無人的牢門上的孔洞裡:“噫,這裡有什麼?貴公公你過來細瞧瞧,怕是落了什麼文書在這裡,快收好罷。”
貴喜快步走過來,將銀票摳出來,袖進袖裡,滿臉堆笑,壓低聲音道:“放心罷,娘娘,就照你吩咐的去做,
只是奴才實在是不明白,娘娘爲什麼又要救他,讓他死了不是更好?”
冷靜眸中閃着熊熊烈火:“他說的若是真的,那他就是我留給那個賤人的一柄利劍,若他說的是假的,本宮就讓他再進一次大牢,重新受一遍這人間極刑!”
貴喜聽着這殘酷的話語,忍不住打個寒噤,伸手捏了捏袖裡的銀票,心中方纔有些安定,他只是求財,不應該惹起這位主兒的怒火,不會拿他開刀罷?
冷靜剛走出行刑司,行至御花園,只見南由頂頭過來,見了她,臉上露出些釋然,笑道:“好容易找到你,你讓奴婢在司衣司撿的那些破爛,奴婢都已經撿回來了,收拾好了,真不明白,雖然咱們現在是住在了寺裡,可依舊是貴妃的分例,你幹嘛還非要撿她的破爛來穿。”
“別一口一個破爛,那一件衣裳可夠你們家一年的嚼用。”冷靜教訓她。
南由露出羞愧的面色,吐了吐舌頭。
“把上面所有的裝飾都除了去麼?可一定要除乾淨了,否則可是要惹大禍的,若留有哪怕一丁點能看出是皇后服色的東西,咱們可是死罪。”冷靜正色道。
“放心罷,我親自動的手,弄的很乾淨,只剩下能用的布料,娘若是不放心,回去後,咱們再檢查一遍。”南由道。
冷靜點點頭,似不經意的問:“撿東西的時候,有人看見沒有?”
南由歪着頭想一會兒,點頭:“有兩個司衣司的女史從垃圾筐旁邊經過,問了幾句,我只說是在找丟了的東西,她們也沒細問,就都過去了。”
冷靜點點頭,兩人一起回到寺裡。
走到門口,卻被守門的小太監攔住,揪着冷靜的袖子,朝裡面努努嘴。
“皇上來了?”南由低低的問一句。
小太監點點頭,悄聲道:“瞧着神情不好,主子小心。”
冷靜點點頭,一個人走進屋裡。
章正坐在椅子上出神,見她進來,本來沉着的臉越發難看。
“皇上有心事?”冷靜徑走進去,坐到牀上,淡聲問。
“有。”章黑着臉回。
“皇上是來跟臣妾說心事的?那臣妾洗耳恭聽。”冷靜道。
“你什麼時候搬回梅風院?”章怒氣衝衝的問。
“我在這裡住的挺好。”冷靜道。
“朕最近心情不好,不要再鬧了行不行?朕知道,你心裡記掛着朕還有母后,卻偏偏嘴硬。
你獻的那個藥方子,姜楓呈給朕瞧過了,御醫院的大夫也都說是好方子,煎了藥給母后服過,今兒纔是頭一天,母后的病便見效,可見你的心誠,就是嘴硬。”章嘆道。
冷靜垂頭不講話。
“朕是來求你的,別再鬧了,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明明不該捱打的事,卻出力不討好,無辜捱了打,你一直不肯回去,是不是等着容兒來跟你賠不是?
算朕求你了,她畢竟是皇后,身份擺在那兒呢,你太過要強,未免傷她的尊嚴,我若是太寵你,讓她來這兒給你賠不是,難免會遭內閣衆臣斥責,說我寵妾滅妻,乃亡國之兆。”
章越說越悲憤,聲音也越大。
冷靜立起身來,一臉大義凜然:“皇上,臣妾錯了,臣妾只打着自己的小算盤,沒替皇上考慮這些,臣妾再也不這樣胡鬧了。”
章換一臉的心疼,拉起她的手,緊緊握住,聲音變的溫順下來:“冷靜,朕就知道,你是最懂朕的女人,朕不會辜負你。”
冷靜吮了吮鼻子,嘆口氣:“皇上,臣妾可不可以在這兒再住幾天?跟餘風大師誇下了海口,要讀完這本經書再走,若就這麼走了,豈不被大師笑話?被人笑話還在其次,主要是我許了願,替太后和皇上祈福,若就這麼走了,怕佛祖怪罪臣妾的心不誠。”
章無奈何的聳聳肩膀,苦笑一聲:“你總是有藉口,讓朕拿你沒辦法。”
“吳三季怎麼辦?她與皇上可是有了肌膚之親,總不能還讓她伺候我罷?豈不折殺臣妾了?”冷靜問。
章面露愧疚,尷尬的笑一聲:“你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反正不讓朕開心就是。”
“事兒發生了,總要解決,總不能當它沒發生罷?”冷靜認真的說道。
“好,解決現在就解決,你說怎麼解決,朕聽你的。”章說道。
“我能有什麼章程,老爺爬了丫頭的牀,不都是便宜了丫頭,封個小妾做做唄。”冷靜翻個白眼。
章將她拉到跟前,拍着她的手:“冷靜,朕封妃嬪,不過爲子嗣計,朕真正愛的女人只你一個。”
冷靜伸手指堵在嘴脣上,噓了一聲。
章笑一聲,將她擁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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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容坐在椅子上喝茶,喝一口,吐出來,將茶盅子狠狠擲到地上,滾燙的茶水四濺,濺到一旁立着的宮婢腳上,宮婢覺痛,卻不敢動,皺着眉毛,屏聲靜氣,怕惹禍上身,丟了小命。
管容大聲罵:”不知好歹的東西,泡的什麼茶,是給人喝的嗎?都想死不成!”
紫鸞也不敢回話,縮在一干宮婢身後,就怕她看見自己,衝自己來。
外面有小太監朝裡面探頭,紫鸞忙朝他擺手,這個時候回事兒,不是找死?
偏偏管容眼尖,瞧見了他,一個茶杯朝門口擲過去,大罵:“看熱鬧是不是?砸死你讓你看個夠行不行?”
小太監縮回頭去,沒了蹤影。
管容又朝門口擲一個茶杯,碎渣四濺,正濺到要進屋的一箇中年婦人的腳面上,婦人“嗷”叫一聲,身子一仰,要滑倒。
幸好她身邊的丫頭機靈,攔腰抱住她,纔沒摔下去。
紫鸞見來人,鼻子一酸,迎上去,委屈的叫一聲:“夫人。”
管夫人拿帕子拭臉上的冷汗,把眼瞟着椅子上的女兒,嗔道:“這是怎麼了?當初不讓你進宮,你一死一活非要進來,來之前,爲娘跟你說什麼來?沒有這金剛鑽,千萬別攬這瓷器活兒,現在知道厲害了?”
“娘!”管容跺跺腳,哭起來。
管夫人拿帕子給她拭眼淚:“哭什麼,鬥不過人家就哭鼻子,那你可是哭條江出來,也爭不回來的事!”
“皇上他,他竟然喜歡那隻破鞋!”管容抱住母親,哭着嚷道。
“不可能!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他若是喜歡舊的,那隻能因爲你這新人做的不夠好。”管夫人斷然說道。
“女兒天天想方設法討好他,什麼用也不有,他看見我,總是黑着個臉,避之不及的模樣,前兩天爲那隻破鞋,還打過女兒呢。”管容委屈的說道。
管夫人拍着女兒的背,哄她,待她不哭了,方纔說道:“這也沒什麼,也值得你大哭小叫的,你沒聽說哪句話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先帝在時,他們兩個有情有義,卻礙於人眼,不便在一起,如今剛能夠光明正大,自然是如膠似漆,不值得你這樣過不去。”
“那我怎麼辦,就由着她囂張不成?”管容哭道。
“傻丫頭,你是皇后,一國之母,她再囂張也不過是個妃子,生殺大權不是掌控在你手裡?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已,孝敬太后,伺候皇上,只要你不犯錯,她們能耐你何?”管夫人笑道。
“孝敬太后?說的好聽,女兒拿什麼孝敬?讓你們薦個好郎中來,人到是來了,卻是個廢物,根本瞧不好太后的毛病,卻又讓那破鞋下我一程,太后吃了她獻的藥方纔好的。”管容恨恨的說道。
管夫人朝她身邊的丫頭招招手,丫頭會意,將身邊的錦盒遞給管容。
“什麼稀罕物兒?”管容邊說,邊打開錦盒,露出裡面圓潤透亮的一顆珠子來。
管容“咣”一聲將盒子丟到桌子上,嘆氣:“一顆破珠了,就討太后歡心了?”
“傻丫頭,這怎麼是破珠子,這是你爹爹花重金從異域商人手裡買來的,這是夜明珠!太后不是總埋怨晚上起夜不方便麼?點了燈,光太亮,一晃眼睛,便沒有了睡意,若不點燈,黑漆漆的,她又怕失腳摔着。
這夜明珠的光芒柔和,不刺眼,又能照亮,豈不是太后起夜時用的好玩意?”管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