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翰老遠看到北洋水師提督門前與何凜爭執洋人的穿着,其實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這個瘦長臉型、短鬍子、頭頂有些謝頂的精幹中年洋鬼子,臉色應爲長期出海的關係呈現一種健康的紅黑色,而他軍服上佩戴的二等寶星勳章更是驗證了他的猜測。
丁汝昌看到來人之後,忙側身說道:“呂大人,這位是琅威理提督,是李中堂特地延聘的英國教官,負責北洋水師操演、訓練,爲人誠實平和,年前剛授予二等寶星!”
呂翰點點頭,北洋水師這一中一洋“丁琅二提督”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呢,北洋水師現在的操演、組織基本都是這位英國上校在操持,畢竟丁汝昌是陸軍出身,雖然也是勤於學習,但這海軍訓練,那可不算是行家。
情報司之前早有對北洋內部的詳細調查,不過對於這琅威理的評價也是頗爲不錯,北洋自揚威、超勇入列成軍後,這海軍訓練一直沿用聘請英國教官的習慣,而在琅威理之前聘用的教官,大多都是些半吊子角色,倒是琅威理來了之後,軍紀操演十分嚴格。
雖然情報司在報道中,對於北洋水師中存在的官場陋習,比如提拔自家子弟、後勤管理混亂、高層軍官帶做私活之類的也隨處可見,但是,水師士官中軍紀,倒是因爲這英國上校的存在,顯得頗爲整肅。
聽到丁汝昌介紹後,呂翰故作恍然大悟狀,忙出去把這琅威理請了進來,其他那些洋員職務較低,那還得在外面候着,等到議事廳裡,琅威理這才道出來意,之前整編北洋的命令下達後,這些洋員可都是李中堂手上高薪聘請來的,當初都簽了至少五年以上的合同,聽說北洋水師整編後,薪酬全面下調,這些洋員自然都急了。
聘任的洋員中,以英國、德國人居多,這主要是因爲北洋買的船主要來自於德國伏爾鏗和英國阿姆斯特朗兩大公司,而這些洋員大多在戰艦和港口擔任重要的槍炮教習、魚雷教習、管駕、管輪等技術性崗位,可以說,在水師初成的階段,確實起到了很重大的作用,就是在南洋水師中的訓練艦上,德國教習也是非常常見的。
而這樣洋員來〖中〗國主要還是淘金來的,替〖中〗國打仗那只是額外的任務,李中堂開出了高額的薪酬,但也對他們有教會〖中〗國學員的要求,琅威理就是受到這些洋員的委託,來詢問洋員們薪酬的問題,要知道,琅威理在英國皇家海軍中只是一名上校,而在〖中〗國,他享受的是名譽中將的待遇和每年超過一萬兩白銀的收益,這都超過了提督丁汝昌的俸祿,可見北洋對這英**官的重視。
呂翰聽了琅威理轉達這些洋員的疑問後,立刻明確的回答道:“琅威理提督,依據你和李中堂簽署的合約,當然,北洋歸屬軍政部管轄後,合約依然有效,這部分的薪酬,軍政部秦大人明確表示過,所有洋員的薪酬將由保持不變,不過,按照海軍部的要求,將會對洋員的教習和承擔的任務進行考校,不合格者肯定是要進行處置的!”
琅威理聽了旁邊軍官的翻譯後,又仔細詢問了一番,確認已經得到他所希望聽到的消息後,立刻起身選擇告辭,出乎他意料的是,呂翰又談及另外一件事情“琅威理提督,在海軍整編中,我這裡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商議!”
“將軍閣下,您有任何關於海軍的想法,我都願意爲貴國提供我的經驗!”琅威理談及軍務,倒是立刻坐下並且認真的表態道。
呂翰側身看了看旁邊的丁汝昌“丁軍門,琅提督,今天這海軍整編中軍餉調整的手段,其實主要是爲了整肅軍紀,而服役期滿的一次性補償,也是爲了激發士兵榮譽的手段,這也是海軍部希望建設一支純粹、精英海軍必須的手段,兩位有沒有什麼看法?”
琅威理一番交談後,這才搞清楚,面前這個三十來歲、十分豪邁的〖中〗**官原來就是新任海軍部長官、南洋水師提督呂翰,他早年就隨李阿艦隊來華,親眼目睹〖中〗國海軍落伍的現狀,在四年前的中法之戰前,北洋就有意邀請他訓練水師,不過,由於英國方面在中法之戰中保持中立,他也不得不暫時放棄這個機會。
中法之戰後,他再次受到邀請,而當時,讓他聽到最離奇的消息,自然是南洋水師在中法之戰的海上戰役中竟然完勝法國遠東艦隊,而法國人之後大舉增兵遠東,不過,在大海之上,卻已然無法和當時控制南〖中〗國海的南洋水師交鋒。
而這位呂翰將軍,顯然是那次大海戰的直接參與者,而一番談話,也顯然可見,這位〖中〗國海軍本土出身的將軍身上擁有軍人決斷、勇毅的一系列優秀素質,對軍官、士兵高素質的要求,顯示了南洋水師的成功絕非偶然。
而聽了呂翰剛纔這番說辭,結合之前他了解到北洋海軍軍餉改制的方案,以及他一直來對北洋水師的瞭解,倒是讓他暗中佩服這一次海軍部大刀闊斧式的改革,北洋水師從“超勇”、“揚威”入列以來,不過短短四五年,而他執掌海軍訓練、組織、操演、教育以來,對於北洋存在的問題,他還是看得比較透徹的。
不過這些問題,作爲一個名譽提督官,一個英國海軍上校,他也明白,那些更多的是這個遠東大國國內習慣和軍中慣例所致,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英式海軍的條令、訓練灌輸給這些〖中〗**官們,當然,在北洋的軍官中,不少都是在英國留學和在英國戰艦上長期實習的優等生,其中不少人的軍事素質讓他都十分的滿意。
但是,說道這北洋整編的事情,他倒還真得是提不出更多的意見,所以在看了看呂翰,聳聳肩膀,表示並無異議,而旁邊的丁汝昌倒是顯得心思重重,他朝着呂翰拱拱手“呂大人,此事我還是覺得太過急促了,三日後……能有多少高層軍官、士官願意留下來,說實話,我十分擔心這一點!”
呂翰點點頭,說實話,在士兵自願登記之前,能有多少北洋軍官和士兵留下,他也並沒有太多把握,不過,他早知道,在琉球那霸軍港內,自己的老搭檔許壽山應該早已在厲兵秣馬了,到時候,把定鎮、濟遠投入訓練,應該是問題不大。
他起身拿起茶壺替丁汝昌倒上茶水,淡淡的龍井茶香飄散開來,倒是讓略感侷促的氣氛緩解了不少,他表情平靜的繼續說道:“丁軍門,這一點確實無法得知,不過,你也無需擔心,馬尾學堂、南洋大學有大批優秀學員可供你選擇,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北洋水師的戰艦一定不會因爲缺人而無法應戰!”
“應戰!呂將軍,難道中俄戰事真的要爆發了嘛?”旁邊琅威理很敏銳的抓捕到這個字眼,他立刻追問道,這其實也是他今天匆匆趕來希望瞭解的另一個話題,之前只是沒有提及的機會而已。
今天南洋水師艦隊進港,作爲北洋的洋提督,他自然也在碼頭仔細觀望過,南洋水師艦隊整體觀感讓他十分驚訝,自己嚴厲整治下的北洋水師,至少在軍容上無法達到南洋水師的程度,而且,作爲這時代最強大海軍、大英帝國的一名優秀海軍軍官,他觀察的視角自然不會僅限於外表,戰艦上一些奇特的外部設備和士官的訓練,他顯然更有興趣。
這信息,顯然丁汝昌也並沒有太多諮詢,他這個水師提督更多時候是接受李中堂的命令而已,但是,之前俄國和新政府鬧得不可開交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只是,要鬧到開戰?似乎可能性不大,畢竟這國戰一打,那可就是大筆軍費的支出,打俄國佬能撈到錢嘛?不賠錢已經不錯了!
呂翰看了看這兩位態度迥異的提督,琅威理顯然對於開展顯得頗爲熱切,作爲大英帝國海軍上校,能夠親自指揮自己訓練的艦隊與大英帝國的宿敵俄國人一較高下,無疑是一件讓人激動的事情,當然,老琅是在考校南洋實力加上北洋定鎮的情況下,顯然是手中籌碼十分豐厚的情況下,纔會有這樣的熱情。
而丁汝昌顯然對於和俄國人開戰並不熱心,北洋水師加上超武、揚威兩條薄裝甲的快碰船那也才5條戰艦,當然,定遠、鎮遠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要和剛剛在〖中〗國海耀武揚威過、英國人也不去惹麻煩的俄國太平洋艦隊交鋒,顯然,以他的觀點來看,需要更加謹慎一些。
現在這時刻,呂翰可沒打算泄露任何南洋高層才能瞭解的秘密,他微微一笑“琅提督,那是俄國人叫嚷這要開戰,必須要的防衛那也是必須的,跟軍軍政部和內閣的意思,我們將在計劃進行一次海上長途拉練,北洋水師也將全稱參與……當然,這將在整編完成之後!”
“海上拉練?”琅威理看了看丁汝昌,很顯然這位也並不知情,他便繼續問道:“呂將軍,將在那片海域進行拉練?”
呂翰起身,來到議事廳上面懸掛的東亞海域地圖,一指〖日〗本和朝鮮之間的海峽“對馬海峽!這裡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