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一個月內,爪哇海對岸的剛剛成立南華共和國非但控制了勿里洞島,而且頻繁派出軍隊接管婆羅洲東面由土著勢力協助管理的當地羣島,而荷蘭人在這些地方派駐的僅僅是一些負責徵收“指定商品”的公司和少量警察,在對方的正面攻擊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最要命的事情是,南華的軍隊徹底封鎖了這些被佔島嶼,而島上的土著貴族,竟然也沒有人來主動向巴達維亞這邊通報,以至於今天才獲得消息,蘇拉威西島上7個港口都被已經對方佔領後,而自己這邊還在糾結於和南華共和國談判勿里洞島的事宜。
從得到得的消息來看,這個狡猾的南華共和國根本就是在和荷蘭王國打馬虎眼,所謂的勿里洞島只是個大大的煙霧彈,這個砸在蘇門答臘門口的大煙霧彈,吸引了荷蘭人的注意力,而他們取跑到東面去在短短半個月裡就攻佔了荷屬東印度以往並不重視的外島地區。
若不是發現半個月來外島的貨船都沒有出現,這些在主島爪哇、蘇門答臘上的荷蘭商人都未察覺發生的變化,而等消息傳來後,他們派遣船隻試圖過海探查時,已經發現英國人的貨船出現在從未涉及的爪哇海上。
一時間,“英國人來了………”的驚呼聲讓荷蘭商人一片混亂,在荷屬東印度50多年的高關稅壟壁壘保護下的荷蘭商人,根本無力和四處傾銷的英國人競爭。
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英國人能拿到的利益,僅僅是南華共和國扔出來的一點零頭,真正的利益,並不在乎這眼前的那些農產禿頂、發福的荷屬東印度總督迪波爾是個高傲的荷蘭人,更是荷蘭國王威廉三世的寵臣,在荷屬東印度統治了二十餘年之後他獨創性的拓展了“強迫種植”的經驗,即便那些高附加值的咖啡、豆蔻、可可等價格時常波動,但得荷屬東印度一直來保持着非常穩定的產出。
這一點,讓他得到了荷蘭國王威廉三世的絕對信任現在出現的這個問題,他立刻意識到其中存在幾個疑問。
一是婆羅洲的中國人在當地居住很久了,以往荷蘭人考慮到清國的影響力,並沒打算去侵佔那裡,主要也是考慮婆羅洲遠不如爪哇、蘇門答臘富庶,而且多山地,沒想到現在卻養虎爲患了問題是,中國人怎麼就一下子壯大起來了,盡然敢主動進攻荷屬東印度!
第二個問題是更棘手,英國人爲何插手其中?
他向這些背後有着荷蘭各派勢力的商人再三保證將盡快恢復荷屬東印度的貿易後,立刻約見了艾博德中將商議準備軍事行動,雖然外島地區的產值遠不如荷屬東印度的核心島嶼,但是隨着這些年的開發,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8月初蘇門答臘加羅爾、巨港的荷蘭軍事要塞立刻被動員起來,大批荷蘭軍隊接到命令,立刻完成戰前準備從港口搭乘兵船趕往巴達維亞,到了8月10日,巴達維亞港口內已經集結了在16艘荷蘭海軍的戰艦,巴達維亞城內更是盛傳即將爆發戰爭的傳言。
巴達維亞港口外,有不少以經營當地土產的商戶,荷蘭人以高額關稅禁止其他國家的商品進入荷屬東印度,但尼德蘭公司卻從國內運來大量荷蘭的工業品,藉機從這裡繼續掠奪財富,而這些商戶則是向尼德蘭公司賣出農產品、購入荷蘭商品的下家。
入夜前,幾個年輕人推着一車商品從港口裡出來領頭的是一個黑炭一般的漢子,他拿着一塊破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下雨一般滴下來的汗水,站在推車側面警惕的四周看了看,然後才揮揮手,低沉的聲音說道:“兄弟幾個,快點走了今天收穫不錯!”
“好嘞!”幾個身體壯實的漢子齊聲應道,其中一個年輕人邊拉着車,還一邊轉頭問道:“徐大哥,聽說馬上要打仗了,你消息靈通,是不是真的!”
“是啊!徐哥,我昨天在酒館裡海聽到兩個荷蘭鬼說,對海對面的望家錫城據說被南華國佔了哦,我還聽說南華國都是咱們華人嘞……”
這個被稱之爲徐大哥的漢子側頭看了看這幾個幫工,微微一笑,“這事情你們操什麼心呢,打起仗來,荷蘭鬼說不準又要找巴達維亞華人的麻煩了,你們這段時間要當心一點!”
這話立刻引來幾個幫工的驚呼,剛纔問話的年輕人幹嘛問道:“徐大哥,那是不是要出去避一避啊,怪不得今天港口來了那麼多荷蘭炮艦,船旁邊那一個個炮眼多啊,我說了說,有十幾個呢,這玩意可不得了!”
“李大毛,你小子平時挺機靈的,這次可看走眼了,”被稱之爲徐大哥漢子聽了後,哈哈一笑,“你說的那船舷旁邊炮眼最多的船,那船可都是老掉牙的玩意了,我看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舊船了!”
年輕人也是一愣,他看到的一艘風帆時代的戰列艦,剛剛的桅杆、巨大的船身,確實不凡,每側都有雙層的炮位,荷蘭人大概在練習,所以黑乎乎的炮口都露在外面,倒是威風凜凜,沒想到竟然是這麼老的戰艦。
“徐大哥,你跑過海外,肯定見過很厲害的戰艦吧!”年輕人談到這種話題自然是興趣盎然。
徐姓大漢也不多說,拍拍他的肩膀,“大毛,快加把勁,今天天熱,到了商鋪裡,我做主,每人涼茶都有份,這批貨賣的好的話,回頭再多一份獎勵!”
有涼茶喝,這些幫工立刻速度加快了幾分,一車貨轉眼間就送到了海堤下面的一個小商鋪的院子裡,裡面早有幾個夥計打扮的年輕漢子出來了,其中一個湊近了徐姓大漢,低聲說道:“徐大哥,互濟會的劉生會長來了,在裡屋呢!”
這徐姓大漢自然是派駐荷屬東印度的情報司軍官徐宏,從兩年多前跟隨水師到婆羅洲後,就跟着互濟會一起進了巴達維亞,從當地華人中發展出了一支情報隊伍而這個小商鋪就是他們在港口的個據點。
前些時候,互濟會那邊傳來一些並不明確的消息,說是幾個地方都出現了荷蘭人的戰艦和運兵船,並且看到大批荷蘭軍隊調動…所以,這些天,他幾乎天天都到港口去探查情報,晚上也在港口的一條船上安排的哨探,徹夜監視港口荷蘭人的動靜。
今天,他在港口從荷蘭人那邊採購貨物時,也聽到荷蘭商人討論的隻言片語…荷蘭總督顯然下達了什麼重要的命令,其中一個荷蘭商人說他的商船被艾博德中將暫時徵用到9月5日,因爲能獲得不錯的補償,所以那個荷蘭人正向其他人炫耀。
而在港口運貨的途中,徐宏更是觀察到巴達維亞港口外的十幾座炮臺正在進行修繕,荷蘭人徵發了大量土著,正在往炮臺裡面運送軍火,他甚至還看到從一艘商船上卸下來兩門大口徑的岸炮。
這會兒聽說荷屬東印度互濟會的會長劉生來了…感覺必然有重要消息,否則劉生派手下人來送信就可以了,劉家作爲巴達維亞數得上號的華人大商家…有不少機會接觸到荷蘭人上層官僚,當然,這其中更多的是金錢利益的關係。
等到了後院裡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在裡面來回踱步,低頭沉思片刻,有搖搖頭,看得出十分焦慮,這年輕人真是華人互濟會的會長劉生,聽到腳步聲,他擡頭看見徐宏…忙迎了上來,“徐大人,我得到一個確切消息,荷蘭人決定要大局進攻了!”
“劉生,消息可靠嘛?有沒有具體的時間和軍隊的情況?”
徐宏也料到了這情況,不過自己這邊發展的情報員都是華人…能打探到消息的途徑比較有限,而互濟會的成員在這方面卻更有機會,這些華商都在巴達維亞經營日久,和當地官僚多少都有些關係,反倒是常有有用的消息。
他也猜測荷蘭人可能馬上要出兵,不過在巴達維亞港口發現的荷蘭運兵船並不多,他估計也就三到五個營的兵力,巴達維亞駐紮的荷蘭軍隊有人,很顯然,這點兵力去進攻南華民主共和國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荷蘭指揮官應該不會蠢到那個地步。
所以他也迫切想知道荷蘭人是不是另外還有計劃………………這一點至關重要。
劉生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小紙條遞過來,“唐格朗城的馬開元,他們家族做的是糧食生意,三天前突然接到荷蘭人的命令,在五天內必須籌備到1'的糧食交付到港口,馬家小四是我們互濟會的骨幹,感到這命令有些奇怪,所以押送了一車糧食去港口,結果在那邊看到了三十多條運兵船,還有貨船在裝載糧食。”
這消息可是太重要了,徐宏打開那張小紙條,上面記錄了一些數字,寫的很簡單,不過他立刻就看明白了,800噸運兵船1、00噸運兵船1噸運兵船貨船18艘,還有貨船陸續趕來。
唐格朗城距離巴達維亞不過80公里,消息是連夜送來的,算起來就是一天前的事情,他立刻估算了一下,等敵人的兵力算出來之後,他也是大吃一驚,若是那些運兵船都裝的士兵,荷蘭人這次要出動至少1人的陸軍,加上巴達維亞的部隊,極限是兩萬以上。
考慮到荷蘭人還會驅使土著士兵,這些土著雖然戰鬥力不強,不過那也是兵啊,加上自己這些日子在巴達維亞港看到的戰艦,荷蘭人能出動的戰艦數量是接近20艘,不過這其中有四五艘都是老掉牙的風帆時代戰列艦。
這消息雖然還未得到最後證實,但確是個重要的信息,必須立刻發出去,他讓劉生等他一會兒,起身進了裡屋,過來足足十幾分鍾,他拿着一張信箋出來,“劉生,電報局晚上應該開着,這份電報必須立刻發到海峽殖民地的劉家,能行嗎?”
“沒問題,”劉生看了看信箋,立刻告辭起身,從後門出去匆匆離開。
夜色之中,巴達維亞港的電報局是唯一亮着燈的地方,劉生坐着馬車匆匆來到這裡,剛下馬車,就有四個彪形大漢上來攔住他,“你是什麼人,電報局已經接到艾博德將軍的命令,不得對外發報,除非得到將軍的允許!”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大大出乎劉生的預料,沒想到荷蘭人竟然也搞這麼一出,這電報無法發送,那可就意味着這條極爲重要的消息將成爲一紙廢話,而剛纔徐宏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他,這份消息無論如何都必須送出去的。
正在他琢磨着還有什麼辦法的時候,從電報局裡又走出來一個穿制服的高胖軍官,這人的出現,讓劉生頓時生出了一線希望,他忙從這四個準備趕他走的大漢拱拱手,“諸位,我想和賓塞中尉說兩句,我跟他很熟的,不知道是否方便!”
說話間,一沓子荷蘭銀幣塞進了幾個大漢的手裡,爲首的一個大漢捏了捏,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要見一見中尉,這倒是不違反將軍的命令,所以往兩邊一閃,讓劉生過去了。
“賓塞中尉,”劉生大聲的喊道,這立刻引起了那個軍官的注意,這個中尉是巴達維亞總督府的軍官,劉生自然沒少跑過總督府,以前因爲一樁生意,曾今專門來向這位行賄過一大筆錢,所以也算是有些個交情。
賓塞中尉聽到有人叫,走近了才認出來,不過他的表情可有些不自然,招手拉着劉生走到一邊,“劉經理,這都晚上了,怎麼還在港口啊!莫非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耽擱了?”
“賓塞中尉,出什麼事情了,我想發一個電報都被拒絕了!”劉生哈哈大笑、十分老練的問道。
“劉經理,這個嘛,你要去質問爪哇海對面、你的同鄉!”胖胖的荷蘭人笑呵呵的回答道。
聽到賓塞中尉的語氣,劉生似乎感到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