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向陽表情凝重的看向廿七。
他雖然沒有看到幽魂在秘境邊界徘徊的景象,但僅從當下所看到的情況分析,也知道廿七所在乾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邪祟不已。
這地上的血色大陣,可不是用什麼血色顏料繪製而成的,而是生生的用鮮血浸染而成。
哪怕不是用的人血,也足夠瘮人了。
廿七,到底想要做什麼?
喬向陽已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他必須要弄清楚這件事。
至於王啓……
他已然顧不得了。
“喬向陽,你自己不會看嗎?你覺得我這個陣法,是用來幹什麼的?”
面對喬向陽的質問,廿七卻是一副混不吝的地痞模樣,臉上始終掛着一抹陰邪的笑容,讓人看着就很不舒服。
“廿七,你這是什麼意思?準備和我們梁州翻臉?”喬向陽沉聲問道。
廿七這似是而非的反問,其實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如若廿七這個陣法,是用來針對畢方或者兗州修士的,廿七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說明用處。
如此挑釁般的態度,顯然意味着梁州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不過,喬向陽還是算漏了一點。
“我可不打算和梁州翻臉,秘境內的恩怨,不能帶到外界,我就算在秘境裡殺了你,梁州也不能以此爲由,向我尋仇。
這可是你們梁州訂下的規矩!”廿七冷笑道。
“你這個混蛋!”
喬向陽氣得咬牙切齒,他萬萬沒想到,他們梁州人居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原本這條規矩,是爲了他們在秘境中,與其他兩州之人競爭方便。
並且由於外界的勢力格局,哪怕有這條規矩在,兗州和幽州的修士,都不會在秘境之中主動找他們的麻煩。
他們可謂是通過這條規矩,佔了不少的便宜,得了巨大的好處。
然而,正是這樣的好處,讓他們忽略了這個規矩的平等性。
這個規矩,對他們梁州人也是有效的!
“兵不厭詐,喬向陽,你作爲梁州的頭名,還不如一個兗州的無名小卒敏銳。你死在這秘境裡,不冤!”
喬向陽越是生氣,廿七就越是高興。
言語中,還不忘用王啓和喬向陽做個對比,來噁心喬向陽一番。
似乎只要有人和他一樣因爲王啓難受,他就能好受一些似的。
而正如他所期待的,喬向陽此刻就像是嚼了一嘴的蚊蟲一般難受,又噁心,又吐不出來,甚至還嗡嗡嗡的繞着自己飛,根本停不下來。
簡直難受到了極點。
自己居然失察到這種地步?
不!
失察都不是最重要的。
自己不但在警覺性,觀察力方面,輸給了一個築基中期的兗州修士,而且還被人當槍使……
這纔是最令他痛苦的。
明知道王啓是故意引誘他過來,試圖讓他和廿七鷸蚌相爭,兗州坐收漁翁之利。
可他偏偏沒辦法逆着王啓的意思來。
“想要我的命,廿七,伱真的有這個本事嗎?”
喬向陽收起長弓,換回了近戰更有利的擂鼓甕金錘,話音一落,冷不丁的直接朝着陣法的一角砸下了一錘。
他不是很懂陣法,但也能看得出這個陣法還沒有完全啓動。
此刻損壞了陣法,
廿七之前的所有經營,都將成爲無用功。
可是,就在擂鼓甕金錘就要觸碰到陣法的剎那,他卻感到一股極強的阻力,就像是將他包裹在一個繭蛹裡面一樣,令他動彈不得,落錘之勢戛然而止。
但面前的廿七,依舊安穩的坐在原地,催動着陣法。
不是廿七,那是……
他的目光在前方搜尋,最終,一道身影緩緩的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廿七猙獰的笑道:“喬向陽,很抱歉,雖然我很想親手殺了你,但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給你換一個對手了。”
他不是……
喬向陽看到走出的人,只覺得脊背生寒。
鬼屠!
不,現在應該叫南宮屠。
別看這南宮屠一副長者模樣,穿得也是衣冠楚楚,彷彿大家族中的仁厚老人似的。
但喬家關於南宮家的情報中,可是把這個南宮屠列爲了乙級危險人物。
而且是第二危險級中的重點人物。
最初,這南宮屠還叫鬼屠的時候,還是一名修煉邪法的散修,嗜殺成性,專門挑強者下手。
幽州的各大世家,幾乎都受到過南宮屠的光顧。
後來,南宮屠的行爲,激起了衆怒,各大家族派出了一百多位高手圍追堵截,其中還包括劉明金丹後期修士,纔將南宮屠生擒。
而就在他們準備將南宮屠斬首示衆的時候,南宮家的前任家主出面,給出了諸多好處,並承諾將來絕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竟是硬生生保下了南宮屠。
後來,南宮屠倒是真的“改邪歸正”,一直在默默的替南宮家做事。
只不過,狗改不了吃屎。
南宮屠改邪歸正,只是不濫殺其他世家的高手罷了,但凡帶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認爲南宮屠走上了正道。
畢竟他的殺伐,與他的修煉有着極大的關係,要讓他不殺人,除非讓他不再修煉。
可事實證明,南宮屠幾十年來,修爲一直都在精進。
現如今,他雖然壓制了修爲,但見多識廣的喬向陽,一眼就看出了他早已到達了金丹後期層次。
擁有如此底蘊的殺人狂魔,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鬼屠,南宮家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心甘情願當他們家的忠犬?”
所以,在不得不動手之前,喬向陽試圖用言語刺激鬼屠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對南宮屠進行離間。
但仍憑他的侮辱,南宮屠根本沒有當回事,反而以一種很是溫和的笑臉迴應道:“老家主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這還不夠嗎?
人也好,狗也罷。活下來纔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說着,他已然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鏽跡斑斑,且遍佈血痕的寬背大刀。
乍看之下,這把刀別說是法寶,就連正經的武器都算不上。
但遠處的王啓,卻是立刻看出了端倪。
雖然距離太遠,遊戲面板無法對這把刀進行鑑定,但王啓卻從這把刀上感受到了和原初殘劍相似的氣息。
這把刀絕非是近百年來的產物,它一定來自於更古老的時代,它的鏽跡和血痕,絕非來自普通的殺戮,而是源於血腥的戰場!
它自身就帶着一種刀勢!
喬向陽更是不敢輕敵,他聽過南宮屠的傳說,但並不知道南宮屠究竟有什麼能力,作戰手段如何。
可他明白一點,偏弱者想要勝過強者,就不能按照常規的方式,不斷試探,再找機會打出致命一擊。
必須要先攻!
趁對方還沒能施展出所有的手段!
亂拳才能打死老師傅!
說時遲,那時快。
幾乎就在鏽刀出現的瞬間,喬向陽便主動的衝上前去。
爲了更加靈活,他並沒有繼續騎乘坐騎,而是讓坐騎在旁側伺機而動,自己獨自閃現到南宮屠的身前,稍稍躍起,藉助重力,對着南宮屠的頭頂,用力的砸下了重錘。
嘭!
南宮屠的腦袋直接被砸得血肉模糊,破碎開來。
身體更是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一種嗜血的衝動,瞬間從喬向陽的心中涌起。
一時間,他似乎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幽州修士,朝着自己涌來。
他幾乎來不及思考,便下意識的朝着四周揮動着擂鼓甕金錘,每一錘下去,都能夠給擂鼓甕金錘染上大量的鮮血。
隨着鮮血越來越多,他的瞳孔也越發的赤紅。
彷彿入魔了一般。
而在外人看來,他根本沒有接觸到南宮屠,在他快要接近南宮屠的時候,南宮屠已然朝着面前的虛空斬出了一刀。
緊接着,喬向陽便停下了腳步,開始朝着空氣瘋狂的掄動擂鼓甕金錘。
“呼……”
王啓見狀,不禁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他在緩解自己的緊張。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離去,自然是爲了打破陣法。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打算讓喬向陽幫他拖住南宮屠,而他會親自面對廿七。
但不過一個照面而已,喬向陽就完全陷入了南宮屠的擺佈之中,這比他預料之中的情況,還要兇險。
要知道,南宮屠若是騰出手來,他可就是下一個了。
如果喬向陽被制服,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
該如何是好?
“我真的是瘋了!”
王啓略微思索了片刻,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徑直衝了上去。
他沒有對南宮屠發動攻擊,而是有樣學樣的,朝着喬向陽砍出了一劍。
“你這小子,膽子倒是挺大,見到老夫,腳居然沒有嚇軟。
不過,你以爲你能夠用你的勢,化解老夫的刀勢嗎?你纔多少歲,我的底蘊,豈是你這黃毛小子可以比擬的?”
南宮屠不無好奇的打量着王啓,並沒有立刻動手對付王啓,反而是在用心的觀察。
這種觀察,不是長輩對晚輩的欣賞。
而是類似於人類觀察鬥雞和鬥蛐蛐那種,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摧毀他物基礎上的觀察。
他向觀察到的,是王啓在認清自己的無力後,絕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專心注意着王啓的時刻,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下意識的朝着後方退了一步,可臉頰上還是傳來了火辣辣的灼燒感。
自己,居然受傷了!
造成傷勢的,正是狂舞甕金錘的喬向陽。
怎麼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喬向陽,只見喬向陽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澄澈,顯然已經從刀勢中擺脫了出來。
喬向陽卻沒有第一時間注意他,而是轉頭看了王啓一眼。
他之所以能夠醒來,正是因爲在殺戮之時,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而後瘋也似的不願承認這一切,最終冷靜下來,發現自己本就是在幻境之中,隨即憑藉自己意志,順利從幻境中掙脫。
的確,王啓失去了原初殘劍,劍勢弱了許多,想要直接暴力破除南宮屠的刀勢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卻將自己的劍勢滲透進了南宮屠的刀勢之中。
他不知道喬向陽具體會看到什麼,但他想要創造的只是一個契機,讓喬向陽通過自己的努力,掙脫刀勢的契機!
顯然,他成功了。
可喬向陽卻說不出一個謝字。
因爲在他掙脫幻境前,他感受到的絕望,是他親手殺掉了自己的母親。
“你可以退下了。”
喬向陽輕描淡寫的對王啓說了一句,而後再度迎向了南宮屠。
他,絕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可他話音剛落,王啓也同樣拔劍對上了南宮屠:“你裝什麼逼呢!讓你一個人對付這個老東西,還是太勉強了。”
是的,在剛纔的一瞬間,王啓就意識到,自己和喬向陽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不幫喬向陽搞定南宮屠,他們兩個早晚得死在南宮屠的手上。
至於廿七,顯然是受到了某種限制,不能離開陣法中心,倒是不用着急去解決。
況且,他的增援已經在路上了!
“裝逼?”
喬向陽疑惑的皺了皺眉頭,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彙,饒是他從小飽讀古書,各種詩詞歌賦都有所涉獵。
但他卻難以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王啓一頭黑線,他哪有空給喬向陽解釋?
他也是情急之下,才難得的使用了前世的用語,就像是有人氣急之下,會更願意用方言罵人,一個道理。
喬向陽和王啓這你一言,我一語,卻是讓南宮屠在對面氣得發笑。
兩個後生,難不成真以爲聯合在一起,就能贏過自己了?
看來是時候動點真格了!
南宮屠想着,手中的刀,無聲無息的脫手而出,垂落進了血色大陣之中。
現在這血色大陣,看上去如同一片泥地一樣,但實際上它仍是一片池塘,只是變得格外的粘稠,如同沼澤溼地一般。
這片泥地裡,九成以上,都是妖獸的血液!
在鏽刀掉進血池的瞬間,掉刀之處,就產生了一個小型的漩渦,鏽刀就像是一頭嗜血的妖獸似的,鯨吞虹吸般吸食着血池裡的血液。
與此同時,南宮屠的身上,也涌現出濃郁至極的殺氣,並且隨着血刀吸食的血越多,他身上的氣勢越盛。
龐大的氣息,凝聚在他的身後,最終形成了一頭高達五六丈的恐怖怪物。
這時,他才伸出了右手,鏽刀立刻從血池中飛出,回到了他的手上。
只不過,鏽跡已散,鏽刀已然嶄新如初。
南宮屠看了看鏽刀,而後衝喬向陽猙獰一笑:“其實,鬼屠是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