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手術一般都是白天進行。
如果手術少的話,多安排在上午。
上午九點手術,護士一般會在頭天晚上叮囑病人和家屬,禁食水。目的是爲了防止患者在手術中麻醉發生危險。
麻醉後,肌肉鬆馳,食物返流進入氣道,很容易發生窒息。
然後有的病人會在術中出現大小便失禁的情況,這個肯定會對手術室的環境造成污染,醫護人員的感受也會很差。
這個患者的手術方案是中午十二點多討論出來的,安排在晚上手術,說明病人和家屬可能催得比較急。
也有可能主刀醫生明天有其它安排,晚上加班把手術做了。
還在趕往骨外科住院部的路上,連着響起兩條信息聲。
摸出手機瞄了一眼,‘山谷的小灰灰’發來的信息。
“門診忙完了嗎?”
“這邊馬上要開始手術了,外科大樓3樓,四號手術室。”
很可能是吳教授讓歐晴嵐問的。
這個吳教授是個比較有意思的人,硬拉着李敬生參加這臺手術,並不是指望着李敬生能夠在手術中幫什麼忙。而是修復兩人的關係,同時還存有拉攏之意。
任何一位組長都希望本組的實力越來越強。
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李敬生在重症診斷、搶救、骨外診斷中都表現出不弱的功底,再加上有着獨門絕技一般的高級正骨手法,在骨外科確實是難得的重磅人才。
要是能夠招攬進第二組,立刻就能讓第二組的實力增強不少。
“馬上到!”
李敬生只回了三個字。
然後把手機調成靜音,加快了腳步。
現在因爲大多是層流手術室,對無菌的要求有所降低。醫生可以帶手機進手術室,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需要留在更衣室的儲物格子內。
管理寬鬆一點的,會允許帶在身上。
主要是巡迴老師那一關不好過。
如果帶着手機在身上,一定要調成靜音。不然主刀正在專心手術中,手下醫生的手機響鈴,最輕都會被主刀拿眼神瞪。
要是萬一手術不順利,那就恭喜,一直被主刀罵到手術結束都是輕的。
他很快來到了外科大樓的三層。
“李醫生,這邊!”
一名二組的實習生留在走廊上等他。
看到李敬生來了,高興的對着他直招手。
瞧這位兄弟那副高興的模樣,李敬生暗自猜測,吳教授可能給他下了命令,沒等到李敬生不要進手術室。那樣,他又會錯失一次寶貴的實習機會。
對於實習生來說,能進手術室跟着主任做一臺手術,這是非常難得的進步機會。
“沒來晚吧?”
“不算晚,吳教授他們進去也才十幾分鐘的樣子。”
“今晚做幾臺手術?”
“好像有兩臺,一臺是那個尺骨殘端長骨贅的,另一臺是那個腱鞘囊腫切除。”
摁開手術室的門,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進更衣室換好手術服,拖鞋,李敬生這才進了裡面的手術間。
醫生進手術間之前,會要求脫掉鞋襪,換上裡面的專用拖鞋。主要是出於預防感染考慮,努力打造一個無菌的手術環境。
別看只是一雙小小的拖鞋,每天都要嚴格消毒。
涮手、戴手套,穿隔離衣,換拖鞋等等措施只是爲了盡力把手術間的菌羣數控制在合格的範圍內。
真正的絕對無菌環境是很難做到的。
患者已經上了手術檯,並且做了麻醉。
通常情況下,會由實習生或者跟手術的醫生把患者提前送進預麻間,做好術前的準備。比如開通靜脈通道之類。
然後等護士老師鋪好單,把病人拉進手術間,擡上臺。
能自己走的一般會讓自己躺上去。
麻醉醫生通常會提前到,主刀往往是最後一個到場的。
有的實習生與家屬或患者溝通不暢,做事拖拉,把患者送進手術間時比預定的時間晚。這時候很容易被麻醉醫生罵。
不要還嘴,更不要瞧不起麻醉醫生和護士,不然會跪着做人。
捱了罵,聽着就是,下次爭取早點把人送過去。
實在有委屈的地方也可以委婉的解釋一下原因。
此刻,第二組的幾個醫生基本全到場了。
歐晴嵐換上拖鞋後,淨身高目測應該在一米六五以上,很可能有一米六八左右。
沒想到她還挺高的。
即便戴着口罩與頭套,仍然掩不住她那天生的麗質。
從清秀的眉眼間,以及露出的光潔額頭,高挑的個子,都讓她的美貌絲毫不減。
“餘醫生,可以手術了嗎?”
吳教授見得李敬生到場,轉頭詢問麻醉醫生。
這有點像是等重要的客人到了後,纔開始上菜。
他極力把李敬生邀請過來,在這些細節方面肯定要給李敬生一個好的感受。
餘醫生有意無意的看了李敬生一眼,然後檢查病人的狀態和生命監測儀器上的數據。
主要是呼吸參數、血壓、心率、血氧這些。
術中如果出現問題,儀器會發出不同的報警聲。
所有醫護都不希望聽到報警聲響起。
但是所有手術都存在風險,這個不是醫生和護士能夠完全控制。
能做的就是儘量把術前準備和檢查做充足,風險降到最低。
“病人生命體徵平穩,麻醉狀態良好,可以手術。”
“開始吧!”
護士早已經在手部做好了備皮,標記好了刀位。
說說做手術前標記刀位的重要性。
有個病人做一臺膝部腫瘤手術。
術前要給他標記刀位,堅決不同意,各種辱罵醫護人員,極度不配合。
沒辦法,最終消毒後送進手術間。
結果手術醫生當天的手術量非常大,忙得焦頭爛額。患者送進來後,也沒問,本來要開刀的是右膝,結果在左膝開了刀。
找了半天沒找到瘤子,很納悶。
不過這種情況偶有發生。
有時候檢查設備的問題,或者醫生診斷失誤,都有可能出現把一些低密度影或者高密度影的檢查結果診斷爲腫瘤。
當然,出現這種失誤的情況比較少。
臨牀上低於1cm的腫瘤往往都會建議觀察。實在擔心的會建議做穿刺活檢之類。
這其中有一個風險考慮,腫瘤太小,切開後可能找不到。
這個不肯做刀位標記的病人,也爲她的嬌蠻付出了代價。
手術醫生沒找到瘤子,只能幫她把切口縫起來。
結果等到出了手術間,全麻醒了後,她發現開錯了刀,在醫院大鬧。
手術醫生跟着倒黴受了處分,也給她重新做了手術。
只是她多挨的那一刀卻沒辦法了。
所以,術前的備皮、標記刀位這些,一定要配合醫護人員。
有時候耍小性子,付出的代價往往特別慘痛。
此刻,病人實施的是全麻。
做手部的手術,如果是小手術,通常採用臂叢神經阻斷。
如果手術比較大,時間比較長,則會優先考慮全麻。
具體的麻醉方案由麻醉醫生來決定。
他會給病人制定一個最優的麻醉方案。
“刀位的選取我就不細說了,選擇最有利的入路方式。原則就是切開後能快速顯露病竈部位,儘量避開大血管、重要神經。如果符合條件的二次手術病人,儘量考慮原切口入路。”
吳教授耐心的教授着手術經驗給手下醫生。
因爲年輕的新手醫生比較多,必須從最基礎的教起。
“下刀時不要圖省事,要一層一層切開,刀口儘量控制好角度。秦飛,你那個喜歡拖刀的臭毛病一定要改掉。”
“我已經在努力改正了,最近每天都有回家用豬皮練習。”
秦飛趕緊回答道。
拖刀、手抖都是年輕醫生最容易犯的毛病。
在患者身上下刀時,內心緊張是無法避免的必然現象。只有那些身經百戰的老醫生,下刀時才能做到手穩心安。
切表皮時拖刀,問題可能還不大,最多就是把切口切得長了一點。
如果是在切重要組織或者胸腹腔的病竈切除時拖刀,一拖一個事故沒跑。
秦醫生的家境不錯,天天買豬皮在家裡苦練,對外科水平的提升肯定能有很大幫助。
只是與李敬生的屬性面板比起來,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點。
秦醫生買一噸的豬皮在家裡苦練一年,可能還比不過李敬生直接給表皮切開法加100點熟練度。
吳教授邀請李敬生進手術室,很快就會發現‘新大陸’。
“黃枵仁,注意看我怎麼切開皮下組織的。你切出來的傷口就跟狗咬了一樣,這是握刀時不穩,劃開皮膚時手性不好導致的。你回家可以多拿鉛筆學着畫直線,鍛鍊手性。”
“明白。自從您上次說了後,我天天都在練習畫直線。相信過段時間肯定會讓您看到我的顯著進步。”
答話的是一名二十八九歲左右的年輕醫生,長着一張大衆臉。
臉上有着青春痘痊癒後留下的坑窪。
這位黃醫生好像不怎麼愛說話,比較沉悶的一個人。
此刻,他也能站在手術檯上,在二組的地位應該僅次於秦飛了。
李敬生對二組的成員情況基本有了一個初步瞭解。
手性不好,這是一個大問題,說明手術天賦不佳。不僅僅會體現在切開這項最重要的手術基本功上面,而且在縫合、置入、打結等方面都會顯得‘笨手笨腳’。
不過如果能有大毅力,能夠持之以恆的苦練外科技能,大器晚成的例子也挺多的。
光是李敬生知道的,第一醫院的普外科主任醫師駱正剛,此人的外科天賦可說是糟糕透頂。三十歲時,明明已經升了主治,但是外科水平連規培生都不如。
被上級醫生各種嫌棄。
後來通過勤學苦練,他在五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了離江市極具名氣的外科醫生。
經常有大三甲請他‘飛刀’,聽說一次‘飛刀’的出手費至少五千到一萬元。
可謂是妥妥的人生贏家。
是逆襲的成功案例。
吳教授一邊教學,一邊手術。
已經把患者的手部切開了一道長達11cm以上的傷口。
這個傷口算是比較大了。
秦醫生與黃枵仁兩人負責拉鉤,讓主刀有一個更加清晰的手術視野。
阮小勤則負責止血和吸掉傷口的積血。
看着阮醫生手裡的電凝刀,李敬生一陣羨慕,更有些手癢。
要是能讓他試試就好了。
他可是做夢都想要買一臺電凝刀放在診所。
吳教授的切開術水平還算可以。
至少不拉胯,出血量並不大。
稍大一點的血管都被他精準的避開了。
能夠當上外科主任醫師,手術能力不一定很強,但是肯定會有一些過人之處。
然後基礎能力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手術正常進行,李敬生被邀請過來,就只是站在臺下觀看。
吳教授對他的能力不瞭解,自然不敢輕易給他上手的機會。
還有,內外有別。
鍛鍊機會要優先照顧二組的醫生。
李敬生畢竟只是一個外人。
大晚上的,連診所都沒回,跑過來參加這臺手術,就只是站在臺下遠遠的看幾眼,李敬生肯定不甘心啊!
他下意識的查看了一下屬性面板技能欄內的多項外科醫術,還有高達兩百多點的生命值。
眼神閃了閃,他在努力尋找着撈表現的機會。
這臺手術需要切除尺骨殘端以及周圍的骨膜,都是風險很高,技術要求很高的操作,不可能給到他。
沒看到就連阮小勤這個主治醫師都只有當一助的機會嗎?
那麼能夠撈到的恐怕也就只有縫合這個機會了。
“擦汗!”
吳教授這時似乎出一點狀況。
可以看到要切除的尺骨位置有一根較大的動脈血管,並且呈樹枝狀向手部末端散開。
旁邊那根淡黃色的很可能是神經。
切除前,肯定要把血管、神經與病竈分離開。
看起來難度不小的樣子。
主要是發生了一定程度的粘連。
負責給吳教授擦汗的不是護士,而是歐晴嵐。
手術室就只有三個護士,一位器械護士,一位巡迴護士,剩下的一位是與餘醫師一起來的麻醉護士。
讓麻醉護士給主刀擦汗的可能性不大。
麻醉護士與麻醉醫生是搭檔,他們只負責病人的麻醉工作與術中生命體徵的穩定。
器械護士同樣不可能幹這個活。
她戴着手套,需要保持潔淨無菌。
讓巡迴給主刀擦汗,可以想一想,恐怕這個主刀得有點地位才行。
吳教授應該是不具備這個地位的。
當然,如果人手不夠,巡迴護士幹這個活也沒啥。
但是眼下,歐晴嵐幹這個活幾乎是必然的。
李敬生看着女友給吳教授擦汗,略有點不舒服,但是也知道,這是工作。
吳教授繼續嘗試着給患者分離病竈部位的血管與神經,眼神銳利,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
汗珠不斷從他額頭冒出來,但是手術進展極爲緩慢。
看得出來,他的分離技術不到家。
撐死了也就熟練級水平。
相當於高年資住院醫師的水準。
分離術是外科醫術中極難提升的一門醫術,吳教授這種骨外科的主任醫師,練習這門醫術的機會並不多。
水平能達到這個程度算是不錯了。
李敬生看得一陣砰然心動。
他目前掌握了銳性分離術與鈍性分離術,儘管都只是入門級別,但是他有兩百多的生命值啊。
完全可以臨陣磨槍,瞬間就把這兩門分離術升上去。
“這個血管叢有點難搞啊!”
吳教授開始爲自己找臺階下,畢竟當着這麼多手下醫生與手術室護士、麻醉醫生的面,他這面子有些掛不住。
“遇到這種情況,你們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着急。慢工出細活,一定要一點一點分離,萬一搞破了動脈血管就麻煩了。”
正說着話,他的臉色一變。
手上也停了下來。
一副驚嚇過度的神情。
李敬生看得分明,差一點就把血管給劃破了。
很可能已經傷到了血管外壁。
幸好活幹得細,動作極爲謹慎,不然現場馬上就要打臉。
差點出事,吳教授已經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估計這會兒心裡面也有些發虛。
李敬生也是一個狠人,眼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索性把牙一咬。
直接就把銳性分離法從入門升到了精通級別。
再看那個血管叢與神經時,他覺得已經有把握拿下。
只是有的地方,可能採取鈍性分離會更好。
於是,他又直接把鈍性分離法也給升到了精通級。
如果生命值足夠,他肯定想要升到小成級別更保險。現在‘腰包’不鼓,也就只能量力而行。
有了精通級的銳性與鈍性分離法,應付眼前這臺手術已經完全足夠了。
吳教授手下的醫生,阮小勤最爲奸猾,這人的馬屁神功應該挺厲害。
反正屬於很會揣摩上級醫生心思,能討上級歡心的那種人。
從李敬生加入骨外科的第一天,阮小勤對他各種‘挑撥離間’就能看出來,是在幫着吳教授對付李敬生。
現在吳教授有意招攬李敬生,阮小勤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一些明顯變化。
沒有再使壞。
阮小勤的醫術水平有多強,李敬生不清楚。
根據人性的生存法則,拍馬屁厲害的人,一般不擅長幹技術活。
因爲他們通過拍馬屁就能獲得不錯的待遇。
沒必要再下苦功夫去練技術。
剩下的秦飛、黃枵仁兩人,老實的拉着鉤,誰也不吭聲。
以秦醫生的性格,如果有把握完成這個分離,早八百年就搶着出手了。他不會放過任何能在歐晴嵐面前露臉的機會。
至於另外兩個住院醫生與三個實習、規培生,別說是做這種高技術含量的活,哪怕是縫皮這種活,他們能不能做好都是一個未知數。
“吳教授,我看您的體力透支挺嚴重的,能讓我試試嗎?我在第一醫院工作時,幹過這種活。”
李敬生爲了撈到這個鍛鍊機會,只能說個善意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