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節目,明輝一共沒說幾句話,連節目組提前安排好的專家訪談視頻都沒機會播放。在那個視頻裡,有經濟學家分析加盟店的贏利模式,用比較穩妥的方法分析可能存在的漏洞和騙局,不會把話說死,只說贏利模式可能有點問題,建議觀衆仔細調查後再做決定。
白路連這個機會都沒給他們留,赤膊上陣,直說某些加盟店就是騙子,只差說所有加盟店都是詐騙犯。他是不管不顧,挨個兒點,有文具加盟、餐飲加盟、童裝加盟、鞋包加盟……
所有加盟店的欺騙方法大同小異,都是以次充好的一錘子買賣。只要交了錢,能不能賣出去就是你的問題,騙子們絕對不會再理會。
這個節目錄下來,白路是爽了,明輝完全沒機會接話,眼看他要收尾,急忙搶過話頭:“白路可能是心痛殘疾人朋友被騙,特別激憤,說些衝動言語,其實人心本善,大部分都是好人,很多加盟商或許存在着各種各樣問題……”
白路突然笑問:“然後呢?大部分加盟公司都是好的,只是出點兒意外事故?騙誰呢。”
得,又沒法接話了。明輝笑了下:“你真是個有個性的明星,新聞說你電影票房屢破記錄,是不是也和你的個性有關?”
白路點頭承認道:“沒錯。”
這你也承認?明輝又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她主持的這個節目是偏新聞類的專題訪談節目,重點是專題。一期或兩期搞一個內容,嘉賓基本是各種專業人士,比如律師、醫生、記者什麼的,反正是趕上什麼事就請什麼嘉賓,難得來個大牌明星。
雖說來明星對增加收視率有好處,可這個大明星也太難搞了。
不過已經錄到這個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明輝問話:“你畫畫是跟誰學的?”
說完這句話,明輝自己都愣了,問這個幹嘛?
見主持人有跑偏的趨勢。白路很負責任把話題帶回來:“再說一遍。不能說每個加盟類公司都有問題,但是如果你想加盟,一定要仔細仔細的深思熟慮,騙子總會假裝對你好。目的只爲錢。大家一定要慎重。如果搞不明白就多問人,我們的目標是,不被人騙;好。本期節目就到這裡,謝謝大家收看,我是白路,我對自己說的話負責,和深城電視臺無關,如果有哪家加盟公司想告我,隨便。”
你不但搶了我的工作,掌握節目節奏,滔滔不絕說話,甚至還替我結尾?明輝笑着跟攝象機說再見。等導演喊結束後,衝白路無奈笑道:“這期節目很可能不播。”
白路想了想:“無所謂。”招呼觀衆席上的記者:“採訪時間開始,二十分鐘,不過得等我會兒。”
在工作人員帶領下,白路去衛生間,連方便帶洗臉洗頭,恢復到本來相貌。這纔回來接受採訪。
記者早圍滿這塊地方,追着詢問各種問題,比較有意思的問題是,如果深城電視臺不播你的節目,你會不會去別的電視臺再做一次這個專題節目?還有,我們把節目內容用文字形式進行報道,可不可以?
白路說:“無所謂,你們領導讓你報,你就報。”
他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從頭到尾都是得罪人的話。
暫且不理加盟商那些騙子,只說公安、工商、稅務等部門,連白路都敢撕破臉皮上電視臺說這些話,各地執法部門爲什麼一直沒有動靜?
好吧,當初發執照時可以說被矇騙,可後來有很多人被騙,甚至有上告的,爲什麼一直沒有處理結果?
白路把事情鬧大,會讓這些部門有壓力,就是得罪到這些人。
再有一個,得罪最狠的是宣傳口。雜誌啊,電臺啊,還有首當其衝的電視臺,你們爲什麼要放這些廣告?難道做廣告只需要錢?不需要審查資質和真實度?
從某種角度來說,幫騙子加盟店做廣告的這些單位,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這個節目以前,只是網上有些議論,廣電系統持觀望態度。可這個節目若是一播出,就意味着矛盾透明化,會有更多人討論這個話題,也會有更多人捱罵。執法部門逃不過罵,宣傳單位同樣逃不過去這頓罵。甚至你深城電視臺播了這期節目,也會得罪到某些執法部門。
正是因爲後面這個原因,剛錄完節目,明輝就說這個節目有可能不播。
同樣道理適用於這幫記者身上,記者是什麼?記者是媒體的觸手。媒體是什麼?是黨和政府的喉舌,是爲黨和政府說話的宣傳機構。
不管記者們採訪到什麼,都得由領導決定是否對外宣傳。
所以,白路說的毫無負擔,有負擔的反是這些記者。
很快過去二十多分鐘,白路起身道:“就這樣吧,我任務完成。”
在他接受採訪的這段時間裡,劉風翔、焦婷婷、錢主任都在,明輝卸妝後回來。白路走過來跟他們握手:“告辭。”
“別告辭啊,晚上請你吃飯。”劉風翔說。
焦婷婷把手機還回去,還有白路的小包。錢主任也說:“晚上再喝一頓?”
白路接過東西說:“謝了,你們趕緊做片子吧,不管能不能播,麻煩通知聲,辛苦了。”
劉風翔說應該的。
白路笑笑,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轉身出門。
劉風翔和焦婷婷出來送行,白路說免了,走樓梯下去。
晚上有飛機回北城,機票由電視臺訂好,酒店房間也退了。
從電視臺出來,看時間還早。找間咖啡店坐會兒。
時間過很快,一晃眼快到五點,竇成打來電話:“哪兒呢?錄完節目了吧。”
白路說:“完了,去機場呢。”
“去個屁,過來喝酒,陪我玩兩天。”
白路說:“做夢。”
“老子還就做夢了,你不是去機場麼,我現在就過去。”
“你有病啊?”白路一點都不客氣。
“還就有病了,帶身份證沒?帶你去香港轉轉。”
“不去,你陪女人做運動吧。”
“今天不做了。你過來喝酒。要不我去找你,在機場是吧?”
白路無奈了:“你這日子過的得有多無聊啊?”
“湊合無聊,難得遇到你,趕緊報地址。”
“報什麼報?機票都訂好了。下次吧。”
“下次個腦袋。鬼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北城。對了,你去看過明臣沒?”
“沒。”
“那行,我跟你一起走。去看明臣。”竇成改變主意。
白路服了:“大哥,鬧夠了沒?”
“沒勁啊,他鄉遇故知……”
“故你個腦袋,住五星級酒店都能遇到查房……不行,這次回北城一定得找個算命的好好看看,最近氣運有點不對。”
竇成說:“找算命的?別回去了,我認識個大仙兒,挺神的。”
“不和你扯,我特忙,掛了。”
“別掛,你掛了我真去機場。”竇成喊道。
“你有病啊。”白路看眼時間:“玩你的吧,我沒時間哄小孩。”說完掛電話。
下一秒,竇成又打過來電話:“陪我玩兩天能死啊?”
“能死。”
“……”竇成被噎住:“你是真不會聊天,這樣吧,現在五點,一起吃個飯給你送行,不然顯得我多沒禮貌。”
白路琢磨一下,反正要吃晚飯,於是應下來:“我在電視臺附近一家咖啡店,過來吧。”
竇成很快到來,掛電話後不到十分鐘,人已經出現在白路面前,今天不錯,身邊沒女人。
白路說:“你飛來的?”
竇成沒回他話,問服務員:“那桌結帳沒?”問過價錢,付帳後跟白路說:“走吧,爲了跟你喝酒,我連車都沒開。”
白路只好跟他出門。
十分鐘後,倆人在一家湘菜館坐下,竇成說:“吃點辣的,過癮。”
白路無所謂,由着竇成點菜點酒,倆人開喝。
酒桌上,竇成再次批評白路不夠意思、不陪哥們。白路說:“快停吧,我老鼻子事兒了,也不知道北城哪來那麼多黑社會,昨天還欺負可兒她們。”
“我靠,你不早說?平了沒?沒平我找人弄他們。”
“弄個屁,老實喝你的酒。”白路說:“回去就得去日本,我是真沒時間,不說別的,老師給我佈置的作業都得抽空練。”
“老師?你上學了?”
“不是,跟珍妮弗學聲樂,每天抽空才能喊幾嗓子,好在練呼吸不用喊。”
竇成笑道:“老師?哄誰呢?明明是你老婆,再說了,你要是想學聲樂,身邊有的是聲樂老師,至於跟美國人學麼?”
白路說:“跟你就說不明白。”
“好吧,我不明白。”竇成說:“爲什麼就不能留兩天?深城很好玩的,光一個吃,北城就比不了,這裡什麼玩意都敢賣,咱那面總得顧忌下影響。”
“大便也賣?”白路鄙視道。
“和你真是沒法溝通。”竇成舉杯敬酒:“喝吧。”
白路笑道:“你敬大便呢。”
“我敬你。”竇成回道。
一頓飯吃上一個半小時,白路招呼服務員算帳,跟竇成說:“九點多的飛機,得走了。”
竇成說:“我算帳,你走吧。”
白路沒跟他客氣,拎小包出門。
晚上七點多鐘,走幾步路打車去機場,白路坐在後面座位貼着窗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