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守回話說他聯繫龍封。不過很快就打回來電話,電話關機,聯繫不上。
白路說:“算了,你也別管了,他要是一心做死,誰也欄不了。”
齊守沉默片刻,說聲就這樣吧。跟着又說烤肉店開始營業,問白路什麼時候過去喝酒。
白路說:“看看吧,有時間就過去。”
掛斷電話,找個地方停車,再跟郭金龍說話:“說吧,讓我拿你怎麼辦?”
郭金龍說:“是你抓我,我怎麼知道你想怎麼辦?”停了下說:“放了我?我去整容,從此後變成女的行不行?”
白路說:“你說呢?”
“我覺得還行……可我還是想報仇,當初那麼多人害我,都在推波助瀾。”說起仇恨,郭金龍馬上變了語氣,變得很氣憤。
白路說:“那去見警察吧……其實你殺了這麼多人,肚子裡早沒怨氣了吧?”
“沒有怨氣,是一個信念,要是不報仇,我不知道能做什麼,再說了,就算我現在停手,可警察一直找我,總有抓到我的一天。”郭金龍說道。
白路說:“你可以裝成女人,去外地、去南方生活。”
“然後呢?我的未來呢?”郭金龍輕出口氣:“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白路說:“我也沒有未來,起碼沒考慮過。”
郭金龍想上一會兒,輕聲說:“送我去見警察吧,我想明白了,我不想裝女人活一輩子,也會一直想着報仇,也許某些人罪不該死,可我就是想殺人。現在的我已經瘋了,誰也不能得罪我,得罪我。我就想殺人。”
白路說:“包括我麼?”
“你不算,你這不算得罪我。”郭金龍說:“我說的得罪是仗勢欺人那種。手裡有點小權就不知道怎麼使,這樣的人都該死。”
白路說:“你這範圍就太廣了,人是個情感動物,肯定有疏忽和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做錯事。”
郭金龍說:“那我不管,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反正這種人就該死。”
白路笑了下:“請你吃飯?然後送你見警察?”
“吃飯?不如幫我找個女人睡一覺。”郭金龍笑了下:“算了吧。”
見他做出決定,白路說:“剛纔這一會兒。我都在矛盾,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送你進去。”
郭金龍說:“假,太假了,你明明就是想把我送給警察,還矛什麼盾?”
“想送給警察是真,矛盾也是真。”白路說:“吃飯麼?不吃的話,就送你過去了。”
郭金龍笑了下:“幫我保密,別說我裝過女人。”
白路問:“警察問你怎麼辦?難道一直閉嘴?”
“反正都是死。何必太在意。”郭金龍說:“走把,去公安局。”
聽郭金龍說這麼痛快,白路又猶豫了。郭金龍肯定會重判。那麼,王某墩是不是也該重判?還有自己一個。苦笑下說道:“老子那麼殺伐果斷一個人,竟然也會猶豫不決。”
郭金龍說:“怎麼想的怎麼做,跟着感覺走,直覺會給你答案。”
“好吧,跟着感覺走。”白路笑了下:“你可以把手裡的絲襪放下來了。”
郭金龍說:“你真警覺。”
白路說:“盯你半天了,一直在盯你,一直在等你做錯事,好堅定我把你送給警察的想法。可你一直不行動。”
郭金龍說:“你眼睛真尖。”說着話把絲襪抻直,再輕輕抻兩下。好象我們抻繩子那樣,眼睛卻是看着白路:“我也在猶豫要不要殺了你。或者說制住你,然後逃跑。”
“我剛纔有開車,也有打電話,都在分心,你爲什麼不動手?”白路看着後視鏡問話。
郭金龍說:“因爲你沒分心。”
白路嘆口氣:“還不把襪子放下?”
郭金龍笑了下:“絲襪這東西真神奇,也不知道誰發明的,好東西。”說着話把襪子掛到自己脖子上,好象系圍脖那樣勒了一圈,雙手猛一發力。
白路說:“自己勒不死自己,除非是上吊。”
“我沒自殺。”郭金龍問:“刀呢?我那把刀呢?包裡沒有。”
白路說:“我帶着呢。”
郭金龍笑了下:“幸虧沒動手。”意思是即便動手勒白路,他也會拿刀反擊。
白路恩了一聲,沉默片刻說道:“你爲什麼不能像故事書裡的殺手那樣,特別豪爽的自殺,或是特別豪爽的自首,我是不是就沒麻煩了?”
郭金龍說:“我不是殺手。”
“愛是不是,我想清楚了,肯定不會放你走,所以,見警察吧,只是在那之前,麻煩你把襪子放下,不然我把你捆起來。”白路說道。
郭金龍恩了一下,從脖子上拿開襪子,再塞進包裡,拉上拉練,然後倒在座位上:“開車吧。”跟着又補上一句:“記住去我家一趟,把值錢的玩意拿走。”
白路沒有接話,發動汽車回去普海分局。
人的思想總有變化,比如開始時郭金龍已經認命,以爲肯定被抓。可是白路的猶豫給了希望,幻想會放了他,甚至會想辦法自救。不過到底也沒有嘗試,或許又是認命了?
很快回到分局附近,郭金龍有些緊張,問白路:“不能放了我?”
白路說:“放了你的話,過不去我心裡這關。”
“送我進監獄,你就能過關了?”郭金龍說:“說到底,你和我一樣是小老百姓,說到底我們都不喜歡見到不公平事情的存在,更不喜歡被冤枉……”
郭金龍說的話,恰恰是白路心裡想的,很符合白路的是非觀。於是,這一番話又讓白路猶豫起來,嘆氣道:“你能不能把嘴堵上?”
郭金龍說:“我不想進監獄。”
“我也不想。”正好遇到紅燈。白路停下車說話:“你反正都是生無所戀,就別折騰我了。”
“我不折騰你,可是你能心安麼?”郭金龍一句話擊中白路要害。
不論白路曾經做過什麼事情。不論殺人還是妥協,他都很安心。從沒認爲自己做錯事情。偏生在對待郭金龍這件事情上,不論怎麼做都不會心安。甚至可以這樣說,白路寧肯這一系列案件都是自己做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矛盾。
心安,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比如小時候作弊,第一次第二次會緊張,也會心下不安。可要是長久下來習慣了作弊……比如偷東西,第一次偷東西一定會忐忑會緊張,可要是長久下來變成慣偷……
勿以惡小而爲之,興許有這方面的原因。
在猶豫不決中,紅燈轉綠,汽車再次前行。也是在猶豫不決中,汽車停到分局門口,白路回頭問話:“這就送你進去了,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沒有?”
郭金龍說:“殺人,殺仇人。”
白路搖搖頭沒說話。
郭金龍說:“那就沒有了。”
白路說:“下車吧。你去自首好不好?就當我在這裡放你走,你良心上過不去,所以要自首。”
郭金龍說:“你這不是自欺欺人麼?”
“是啊。就讓我自欺欺人一次吧。”白路低聲說道。
郭金龍想了下說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蹲監獄,所以也不想自首。”
白路說:“你一定要跟我扛上是麼?”
“不是,只是一想到我的人生從此結束,心裡不舒服。”
“沒人會舒服。”白路說道。
郭金龍沉默良久,問道:“你一定不會放我走?”
白路回答的很堅定:“一定不會。”
郭金龍往外面看看,笑了下說道:“那我自首。”
白路肯定不會放走自己,這裡又是分局門口,遲早會被警察發現。既然如此,何必空耗時間?早死早脫生吧。
郭金龍也算瀟灑。再多說兩句話:“一會兒去我家,別留下指紋。別的東西不管,把化妝品和女人用的東西都扔了,行麼?”
“行。”白路說道。
郭金龍拿出溼巾,認真的仔仔細細的收拾一遍臉,最後長出口氣:“我走了。”
白路說:“不好意思,如果可以選擇,真希望今天沒遇到你。”
說起來也是巧合,或者說郭金龍命中該絕。白大先生是拿車時臨時起意去小街走一趟,然後就撞見……
郭金龍笑笑:“你是個好人。”打開車門下車,在原地跳兩下,整整衣服褲子。
白路擔心他逃跑,跟着一起下車,站住了看他。
見白路如此緊張,郭金龍大笑兩聲,然後說話:“給你朋友打電話吧,說我回來了,也能算你一個人情。”
白路點點頭,郭金龍最後說一聲:“再見。”擡步走向分局大門。白路在後面跟着。
當走進大門時,郭金龍停步,回頭朝白路做了個鄙視手勢,估計也是明白肯定跑不掉,還不如瀟灑一些,再跟白路揮揮手,朝院子裡面走去。
白路走到門口往裡看,同時給林永軍打電話:“叔,郭金龍回來自首了。”
“不是又騙我吧?”林永軍邊說話邊往樓下跑。
這一次,他沒有失望,一下樓就看到郭金龍走進辦公大樓,跟見到的第一個警察微笑說話:“我自首。”
後面的事情……就是沒有事情了,一切由警察接手。
等郭金龍被關起來,林永軍給白路打電話:“剛纔是怎麼回事?”
“剛纔什麼事?”
“你剛纔是不是和郭金龍在一起?是不是一直在一起?”林永軍問道。
白路反問道:“見到他了?”
“見到了。”林永軍說:“趕緊說是怎麼回事。”
白路說:“我不知道。”掛斷電話,然後上車開去郭金龍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