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沉默良久,忽然鞠躬道:“謝謝。”然後離開。
人活一輩子,總會遇到許多搞不清原由的事情,其中大多事情在還沒了解透徹的時候就已經忽略掉。
白路今天問的兩件事情,一件可以忽略掉,是古董案。一件很想知道原因,老宋爲什麼這麼幫自己?
不過,不論是打算忽略掉的、還是想知道原因的,兩件事情都不會有人替他釋疑,白路只能暫時放下疑問,開車回公司。
路上都在想這件事情,不去問宋立業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肯定很昂貴,不然宋立業的子孫不會很怒的回家、又是很快離開。
想啊想的,給王好德打電話:“王叔,老爺子要是有什麼事情,一定得告訴我。”
“我知道。”王好德問:“明天能走吧?”
“能,我打算從現在開始睡覺,睡到明天上飛機,什麼都不做。”白路在表決心。
王好德想了下說道:“你應該知道一下,現在的情況是,很多人都知道你昨天曾經去過某個地方,然後距離某個地方不遠的工廠失竊,丟失掉特別重要的東西,不過呢,一,這些東西本來就來歷不清,二,所謂丟東西是某個人說的,沒人能證明那些東西的存在,三,古董案重要人物還是沒有線索,案情沒有進展,四,已經查獲大批古董,就目前得到的消息說,已經確認二十多件極具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的文物;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
白路說:“謝謝你,王叔。”
王好德笑了下說道:“電視裡像你這麼大的年輕人,每天都在大北城各處談戀愛,不論從事什麼職業。不論有什麼抱負,都是要落魄的混上一段時間,在情和愛之間糾葛。年輕人,就該做些年輕人該做的事情。你談個戀愛吧。”
白路說:“我也好奇,電視上一談戀愛,背景就是大北城,可我咋就沒遇上。”
“你沒遇上什麼?女人?”王好德問。
“不是,我是說那麼多人拍愛情戲,我咋一次都沒碰上。”
王好德又是笑了下:“戀愛吧,年輕不談戀愛,老了以後會沒有戀愛的衝動。”
“我現在就沒有衝動。”白路重複道:“老爺子有事一定告訴我。”
王好德說好。掛斷電話。
白路這面靜下心,專心開車回公司,回到公司就去了巨大房子睡覺。宋立業費好大心血才保得他不被人糾纏、不被人當成靶子,只衝付出的那些代價,白路就不能再亂搞事,他要在這間房子裡呆到明天上午,然後去機場。
想是這麼想,想法很美好,可意外事情的發生總是突如其來,齊守的店被人砸了。
砸店的原因是龍封。那傢伙被人殺死,竟然還能留下些仇恨。有個叫山炮的傢伙找到齊守,說是龍封借了
兩萬塊錢。找不到家人,只能你還。
錢不多,問題是不能隨便來個人說你欠錢,你就要還。齊守說龍封的事和他無關。於是店就被砸了。
事情是林永軍告訴白路的,他是當人情來還,也是提醒白路別衝動。
白路回話說一定不衝動,但馬上給齊守打電話,卻是聽到那傢伙帶着老孃在火車上,說是去外地旅遊。
被砸店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昨天晚上警察立案,又是大概問過口供。齊守害怕老孃擔心,纔是決定出去旅遊。
白路祝福了一下旅途愉快。有心問龍封的欠債要怎麼辦,可齊守已經掛斷電話。
這時候,白路更接到個意外電話,大老王打電話說:“你認識的那個道士瘋了,要不要我幫你處理掉?”
白路問:“哪個道士?大的還是小的?”
“大道士。”大老王說:“他又殺人了,這一次是六個人。”
白路驚問爲什麼。
大老王說:“有人搞逼遷,斷水斷電,潑糞潑尿,放火,人沒死,但是房子沒了,道士出手幫忙,現在是地產公司老總和當地官員一共死了三個,放火的那幫人,六個重傷,基本是治好了也是廢人一個,還有三個直接被殺。”停了下又說:“他真是瘋了。”
白路想了下問道:“警察知道麼?”
“你問這話,當我是個假人麼?”大老王說:“我打電話是讓你搞定他。”
大老王是白路遇到最漠視生命的人,沒有之一,不論動物還是人,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數字。他不在乎殺人,也不在乎別人殺人,只在乎那個人跟自己是不是有關係。
不過所謂的有關係,也並不能在他心裡提升多少等級,白路最親近,被從小打到大。王某墩也很親近,也被從小打到大。
這個漠視生命的人很有本事,他說沒留下線索,那就是沒留下線索。
白路說聲知道了,大老王再沒一句話,馬上掛掉。
白路這邊想上一會兒,先給小道士打電話:“你師兄瘋了。”
“瘋了?怎麼瘋了?”小道士很緊張。
白路說:“我說的瘋不是真瘋,是做事太瘋狂。”停了下說:“他又殺人了,這次是六個。”
小道士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自己爲什麼能知道這件事。”白路問:“你師兄還沒回來?”
“沒有。”小道士說:“我打電話問問。”
“還是我問吧,你問就是要捱罵的節奏。”白路掛斷電話,馬上打給大道士。
大道士很酷,接通後就一個字:“說。”
白路說:“你找個地方坐下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講故事?”大道士疑問道。
白路說:“聽聽就知道了。”
大道士聲聲好,沒一會兒又說出那個字:“說。”
白路就開始說故事:“有個人喜歡打抱不平,上次因爲拆遷事情殺了許多人,後來因爲沒有證據,無罪釋放,且不說他到底有沒有罪,只說釋放原因,並不是因爲沒查到證據而放人,是另有個人太能吸引仇恨,把這件事情也吸到自己頭上,此外還花了很大代價,才能解決掉第一個人的一樁大麻煩,警察纔會放人。”
大道士沉默下問:“你想說什麼?”
“做事情要付出代價,你不付,就有別人付。”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宋立業,他就是在幫自己付出代價。停了下,白路接着說:“你這次的事情應該做的很隱秘,不過再隱秘也會有人知道,現在,我都知道死了六個蟑螂,別人也會得到消息,沒有人會一直順利,所以,不能再打蟑螂了。”
大道士有些吃驚:“你知道?”
白路說:“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有人要趕緊出現在該他出現的地方。”
大道士說聲好,掛上電話。
在這個電話之後沒多久,大老王又一次打來電話:“我想了下,你需要回來。”
白路問:“回哪?”
“監獄,你需要回來。”大老王說:“我分析了那個道士做的事情,也分析你二叔的做事風格,再有你的性格,你應該回來。”
“就這樣?”白路問。
大老王說:“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假如說我現在要殺你,你有多少個捨不得的人?或者說,我要殺你身邊的人,殺哪個人或是殺幾個人,你纔會想要殺死我?”
白路問:“這是什麼意思?”
大老王說:“意思是你不夠純粹。”
白路不純粹麼?不是,白路是最純粹的人,不過他的純粹是指心靈、性格。而大老王說的純粹,是說他冷血的不夠純粹。
白路知道大老王說的是什麼意思,停了下問道:“做一個純粹的人,而不是純粹的一個東西,不是很好麼?”
大老王默然片刻,回上一句:“隨你。”掛斷電話。
他說掛就掛,白路卻知道沒有生氣,事實是這個世界基本沒什麼人什麼事能讓大老王生氣。大老王說隨你,就是真的隨你去做,他不會再幹涉。
不過大老王的電話也是給他提了個醒,離開臥室,去最大的玻璃房子對着玻璃席地而坐,眼前是玻璃外面的世界,心裡是大老王的那句:“我要殺哪個人或是殺幾個人,你纔會想要殺死我?”
這一道最混蛋的問題,正常情況下是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可白路卻就是在想這句話。
在這時候,透明的玻璃窗變成顯示器,隨着腦海裡一一想過每個人,那每個人就一一在玻璃窗上出現。
想上好一會兒,給大老王打電話:“我會自殺。”
大老王的聲音很淡:“能想的到。”跟着又說:“你的電話很有用,你那個道士朋友走了,那個人有點意思,跑步回去。”
白路問:“你爲什麼要跟着他?”
大老王回道:“上次你回來,我幫你殺了幾個人,忽然發現你仇家太多,就查了下你認識的人,這個道士最危險最有實力。”
出乎意料,大老王居然願意解釋這個疑問,只是這個回答讓白路更驚心,自己已經夠鬧了,再把大老王牽扯進來?趕忙說道:“北城這裡,我的對手我自己處理。”
大老王說:“你二叔在,我沒必要過去,如果說他在北城,而你被人殺了,我會讓他一輩子都不用離開牀。”
白路生出個疑問:“如果說是我二叔出事怎麼辦?你會怎麼收拾我?”
“要看什麼事情。”大老王終於有了不願意回答的問題,說完就掛斷。
聽着這個迴避的答案,白路發會呆,身體往後面一倒,開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