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邊的房頂上翻過去!”荊明自覺恢復了指揮的位置。與其無意義的擔心,他更偏向給出實際的東西。
此時偏離中心的原獸羣已經全然踏入爆破圈之內,連帶着江樺本身也被籠罩其中。他忽然抽身而上,也不嫌腳踩在下水道污垢上那粘膩的噁心感,輕而易舉地翻過形態各異的身軀脊背,毒液和利齒幾次與他擦肩而過,而就在他攀登而上提升高度,腳沾上水泥屋頂的一刻,遠程操縱被按下,滾滾熱浪彷彿開花般從背後升起。
爆炸捲起了蘑菇雲般濃厚而耀眼的光團。儘管是防火草地,但那巨響和光芒引得幾裡內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舉目望去,視野所見的,是半空中風衣招展的背影被熾日般的強光照亮,衣襟飛舞刀刃寒冽,在他之後,瘋狂的原獸羣在火光中化爲烏有。
獵人們無意識地振臂呼喊,先是一個人,然後其餘人跟上,再然後是一個隊、一個團…目光所及,所有的獵人眼中都映着那光芒,像極了十年前原獸戰爭結束時,漫天飄蕩的火熱呼聲。
“白狼…!”他們喊着,彷彿在擁護王者君臨天下,“是白狼!只有他們才做得到吧!”
輿論迅速發酵,沒過多久無數人共同腦補的“白狼大戰原獸羣”就已經傳得繪聲繪色。外圍的攝像機不約而同地舉起,快門按下的聲音響成一片。
無論是真是假,羣衆說的就是對的。那個傳說小隊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此時捕捉到這麼一個鏡頭和機會,絕對夠上頭版。記者們如狼似虎地往前擠,維持秩序的交警都有些控制不住場面。
而在他們共同關注的地方,衆人心之所向的“英雄”正緩緩脫下外衣…把臉擦乾淨。
確實很險,cl-20的威力絕不是在開玩笑,火舌已經舔上了他的背,衣服後面全是焦味,全身上下灰頭土臉,差不多是從窯子裡剛爬出來的。要是平時也就罷了,但現在回去讓小竹看見了,怕是又要給嚇得不輕。
不過轉念想想,她都已經能幹出那種壯舉了,那還會是以前的那個小女孩麼?
江樺心情有點複雜。大規模殲滅原獸雖然少但起碼之前也有經驗,玩命也是從前的家常便飯,所以這一炸完他也就沒什麼想法了。反倒是對女兒的態度,讓他還得好好斟酌一番。
但也就是他稍微把自己整頓的還算能見人,跳下房頂剛從大門出來,回到建築前的廣場上時,密集的腳步聲重又衝入了耳中。
躲藏在各處縫隙之中的人流此時開閘似的涌出來,明明是外圍人員,看起來卻像是也打了一場大戰,每個人身上還沾着不少的灰。有些是來掃尾的獵人和警察,但剩下的人…手上都拿着筆記本、話筒、錄音筆,甚至跑在後面的有些還扛着攝像機。
仔細一看,上面的貼紙花樣無以重複,什麼“ggtv”、“atv”啊,千奇百怪豐富多彩,都是一副餓虎撲食的勢頭…直奔着站在中央的江樺跑過去。
記者的力量果然可怕,爆炸的煙塵纔剛剛散去,原獸的殘肢和爆坑還留在地上,普通人看了恨不得退避三舍,但新聞講究時效性,誰都想搶第一時間第一現場的發佈。這麼刺激的大型原首戰和突然現身的頂尖獵人,在城裡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這是傳說中的白狼啊!!”
“這裡的原獸都是你們清掉的?肯定是吧!”
“別走別走!稍微說一句!就一句!”
江樺扭頭就跑。
他以前就一怕醫生二怕記者,前者是捱了無數頓班主任教育小學生式的“怎麼就不知道愛惜生命”之類的訓話,而後面這更是好不容易完成一個任務之後,被人羣和麥克風擁堵後留下的心理陰影。任天行接手隊長之後好不容易纔能安靜地當個啞巴,結果現在看着這場景他只想自閉。
江樺臨陣脫逃得毅然決然,一羣人在他身後拿着設備狂追,場面一度十分火熱,比之剛纔原獸追逐吸引器也不遑多讓。
剛纔獨身控原獸羣江樺都沒多想,但現在他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就在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找個替身出來充場面的時候,後面的記者羣卻突然停下了。
“你…你是…!”聲音中帶着極致的驚喜。
他稍微回頭瞥了一眼,黑着臉帶着一衆隊員走過來的孟長橋被記者羣圍在當中。他們大概是看到超出預計的爆炸火光後趕來質問的,結果反而被記者堵個正着。
“是灰狼部的隊長!”
“都是一個公司下的,灰狼在那肯定白狼也在了!”
“灰狼隊長,麻煩耽誤你一點時間,幾個問題就好!”
眨眼間話筒就被遞到了嘴邊,孟長橋臉頰有點抽搐,但還是勉強端出一副笑容:“什麼問題?”
記者們沸騰了。實地採訪首席獵人,即使是戰地記者都不是那麼容易的,立刻就有無數只麥克遞到了孟長橋嘴邊。
“請問這一次是你們和白狼的共同任務麼?兩隊的合作模式是怎麼樣的?”
“我們聽說白狼最近任務很少,是因爲這次籌備麼?”
孟長橋臉色變了變,但還是禮貌地道:“這原本是屬於灰狼獨自的任務,我們接了上級的特別命令,要求肅清特定的敵人以正獵人內部之風,至於白狼…”
“果然白狼是在場的吧!可以麻煩告知一下他們的位置麼?!”
“我們看到戰鬥中灰狼的人員有後撤減弱火力,請問是在給白狼創造機會麼?”
“外圍獵人反應看到灰狼狀態不佳,白狼的救場是否是兩隊關係友好的體現?”
彷彿只存在於口頭相傳中的人真實現世,興奮的記者們當然將炮口對準了最大的話題點。畢竟,獵人的種種策略並沒有什麼市場,行內八卦才最吸引眼球,而白狼在這一點上無異於流量明星。
旁邊幾個無名隊成員也被話筒指着,只是吸引的火力當然沒有孟長橋兇猛,還來得及偷偷抽出一點眼光瞥着孟長橋的情況,只見他笑容僵硬,而在攝像機照不到的地方,他將手縮進了風衣的袖口,手背之上,青筋綻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