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下意識地擡頭一看,剛纔還爭得通紅的臉色頓時一片煞白:那蜘蛛原獸的吐絲器已經啓動,噴射出的絲不是一根,而是一串,像紗網那樣鋪天蓋地而來。當他們反應過來時,那晶瑩的絲線已經正正地籠罩在他們頭頂。
狼巢的三人當機立斷,馬上向蛛網開火,子彈的衝力激盪起了蛛網的一角,爭取了那麼一兩秒的時間,藉着這短暫的一剎抽身而出,險險地擦過了蛛網的邊緣。但另一隊的隊員顯然就不是全都有他們這樣的反應力了,機靈的一兩個趕緊降低高度就地一滾躲過,嚇傻了的卻是多數。看着狼巢三人用槍彈阻擋,他們下意識地就模仿起來,但無奈手上的火箭炮不比槍支,打一枚就要裝填一次,此時他們手上只有個空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們驚恐地張大了嘴,腦中一時只剩下了呼救的本能,連基本的反應動作都已經拋之腦後。這自然是自尋死路,蛛網根本不會有什麼寬恕之心,他們那些反應過來的隊友見了,卻也已來不及援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罩在網中。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地飛躍而來——的確是身子騰在空中的“飛”而不是“跑”——一股大力正準地踢在他們胸口,力道重的堪比鐵棍猛擊。幾個人被踹得險些沒吐出血來,霎時雙腳騰空,直接被甩出了幾米開外。
而就在他們被打退的同時,柔軟的蛛網輕輕地撫過了他們指間,慢慢地飄落在地。他們栽倒在地,一陣胸悶氣短,咳了半天才恢復些神志,卻覺到指尖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擡手一看,只是稍微碰了一下那蛛網,手指就已經在幾秒之內腐蝕掉一層表皮,露出血紅的肉來。再一看,那落到地上的蛛網就像棉花糖似的立時融化,地上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凹坑,留着碳酸鈣被侵蝕後焦黑的痕跡。
明白了情況的幾人瞬間冷汗津津:這要是正面被罩住,先不說必然的毀容問題,恐怕小命都難保。可那麼短的時間,連他們自己都反應不過來,這高擡貴腳的又得是什麼人啊?
他們想着就勉強擡起頭看去,嚇出的冷汗卻因此多了一層。那蜘蛛竟然已經將網延伸出了體育場之外,伸出佈滿棘毛的前足向他們直戳而來,那閃着寒光的突刺已經近在眼前!
此時他們周圍無論是狼巢的三人還是自家隊友都還在匆忙地裝彈擺正武器,根本來不及做出什麼有效措施。他們被踹的狠了,還站不起身,更不要談逃跑,四下環顧便哀嘆吾命休矣,大腦一片空白,只等被穿個透心涼。
槍聲在此時恰如其分地響起,蜘蛛吃了痛,那巨大的突刺也滯了一刻,這纔給了獵人們上前搶救隊友的時間。他們齊齊地移過目光想要看看是誰動作這麼快幾秒就已經調整過來,卻發現兩邊的人都還在原地手忙腳亂着,並沒有來得及發動武器。再轉眼一看,才發現一名同樣穿着狼巢制服的人舉着手槍,邊跑邊打。槍法不算準,造成的都是無傷大雅的傷害,但足夠引得蜘蛛轉過頭去,氣急敗壞地追逐着這隻膽敢獨身迎戰的獵物。
那人的面孔不在剛纔爭吵的隊伍當中,毫無疑問剛纔那一腳就是他踹的,而他自己則利用踹了他們的那股反作用力穩穩地退出了蛛網邊緣。這幾秒鐘的功夫他已經跑出幾十米開外,一手開槍吸引原獸把它帶離獵人們身邊,另一手已然拔出腰側的戰術刀,根本沒有再回頭看他們,直接衝上了看臺的樓梯,又靈巧地翻上搭在看臺上的遮陽板,整套動作就像猿猴穿越在叢林間那樣行雲流水。
他登上了制高點,沒有一絲猶豫,忽地縱身跳起,從距地十米以上的平臺一躍而下,整個人近乎自由落體。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幾乎要以爲他是失足滑落的時候,他一扭腰,腳在牆上猛地一蹬,凌空半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那追逐而出的蜘蛛原獸的背上!
“這小子瘋了?!”其他人還不知底細,狼巢的三人卻已是目瞪口呆。經過剛纔那一番混亂,他們也完全沒有準備,此時正手忙腳亂地裝彈調整。然而在這時他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新人居然直接和原獸正面接觸,久經沙場的幾位老鳥也險些嚇掉了下巴。
原來這小子沒露面是一直在監視着原獸的情況,因此才能在所有人都衝昏了頭的時刻第一個察覺到了危機。但…在這個已經由熱兵器支配的時代,是個有腦子的獵人都會選擇團隊合作展開包圍,如李航他們一般利用人數優勢火力壓制。但這個反應速度這麼快的人,居然真的選擇了最危險的近戰!
要論肉搏,再強的人類也不及原獸的一根指頭,這已經是業內公認的原則了。然而現在,這個原則在所有人面前咔嚓碎成了渣渣。
江樺在墜落的同時就已經吊在了蜘蛛的側腹間,直接接觸原獸的觸毛讓他更容易暴露自身。事實上這頭蜘蛛的確已經狂暴地舞動起八隻觸手,就要將這個不速之客翻下背去,但無論它怎樣翻轉突刺,江樺卻始終如履平地。他抓着那色彩噁心的絨毛,穩穩地伏在上面,向原獸身體各處連續開槍。
彈孔沒有幾發趨近要害,一看就是瞎打的,但作爲擾亂已是夠了。狼巢三人配合引得原獸轉圈圈的戰術竟被他獨身實現,完全找不着北,只能沒頭蒼蠅似的打轉。而就在它旋轉的同一刻,江樺猛地翻身而上,藉着那股慣性帶着刀光劃出一道銀弧,狠狠切在了原獸的腹側上,切口平整無比,帶動粘液四濺。一塊蠕動的肉團掉落在地,黏連着還沒來得及編成的蛛絲——這一刀居然直接砍掉了它的吐絲器。
失去了遠程武器的原獸無計可施,只得調轉身體想用螯肢來咬他。但江樺並沒有如它預測的那樣在尾部多停留,而是在攻擊結束後馬上再度騰空,就像斜角跳格子一般,正準地落在了它的頭頂,沾了不少粘液的戰術刀完全沒有手軟地狠狠刺入了它的頭部,連刀柄都已沒入了肉體之中。
蜘蛛原獸神經質地抖動起來,整個身體失去控制般時而痙攣時而蜷曲,背部晃得就像狂躁的烈馬在翹蹶子。但江樺扶着刺入肉體的軍刀就像騎手抓住了繮繩,甚至還騰出手一邊把槍膛中剩餘的子彈送入它的身體,一邊朝隊友喊道:“打它下頜!”
此時狼巢隊員也已裝彈完畢,聽到這一句話立時如夢初醒。趙子騰馬上匍匐於地,心無旁騖地扣動扳機。他的槍法看上去比江樺強上一些,專打蜘蛛的長腿,發發命中。李航和馬福來配合着它,重又將蜘蛛原獸籠罩在彈雨中。
在連續不斷的射擊下,沒過多久,蜘蛛原獸半個身子都已是千瘡百孔,剛纔被火箭炮炸出的傷口也被補刀了一次又一次。它掙扎無果,最後發出了一聲悲鳴,八條腿一鬆,整個倒在了自己織的網上,兩隻眼睛的紅芒黯淡,徹底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三位狼巢隊員都站起身來,驚魂未定地擦去額角的汗。也許是因爲高度緊張,他們方纔的射擊準得異乎尋常,稱得上是百發百中的王牌狙擊。不愧是“狼巢”黑狼部的精英,越是高壓的情況下,潛力卻越是被盡皆壓榨出來。
只可惜,這一次這驚豔的狙擊表現已經無人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