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站在浴缸外面,看着喝醉的厲御行,跟孩子一樣在浴缸裡游來游去。她很懷疑。她若扔幾隻小黃鴨進去,他會不會像慢慢一樣拿起來捏着玩,然後嘴裡發出“嘎嘎”猥瑣聲音。
浴缸裡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層白色的泡沫,她伸手試了試水溫,這個天氣,熱得冷水衝在身上都不嫌冷,她並不擔心他會着涼,反倒是擔心他在浴缸裡泡久了,會泡虛脫。
“厲御行,你已經泡了半個小時了,該起來了。”葉念桐拿着浴巾。像個盡責的老媽子,寸步不離的守着他。他喝醉了,萬一沉到水裡爬不起來,那就死翹翹了,所以只能站在這裡等他洗好或者是洗累。
喝醉的他,精力似乎特別好,一直在水裡撲騰着,濺得她滿身都是水。她再次慶幸,還好是夏天。溼衣服穿穿,很快就幹了。
葉念桐又等了半個小時,她腳都站酸了,厲御行還在浴缸裡裸遊。以前沒見識過他喝醉了的樣子,現在算是長見識了。本來想拿手機拍下全過程。讓他明天醒來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麼事,後來時不時會瞄到他的敏感部位,她只好作罷了。
她擡腕看錶,已經一個半小時了,他的皮膚都泡得發皺了。她決定用鐵血手腕,將他強行從浴缸裡拽出來。於是,她雷厲風行的走到浴缸旁,旋轉了一個銀色開關,只聽浴缸裡的水嘩啦啦的向下水道衝去。
水很快放沒了,還保持着游泳姿勢的男人,擡起頭迷茫地看着葉念桐,生氣的拍着浴缸底部,“我要游泳。我要游泳。”
“……”葉念桐已經不忍直視了,她拿起花灑,打開熱水開關,往他身上衝水,將他身上的泡沫衝乾淨。厲御行坐在浴缸裡,憤憤地瞪着她,好像她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我要游泳。”
“嗯嗯,等你酒醒了,咱們再來游泳。”葉念桐跨進浴缸裡,拿浴巾擦他的頭髮和身上的水。明亮的光線下,她第一次看到他濃密的髮根處,那一道猙獰的傷痕。她的手忽然頓住,目光直直的盯着他頭上的傷痕,眼角微微發燙。她咬緊了下脣。心疼得直抽搐,腦海裡浮現他頭上纏着紗布,躺在病牀上的模樣,眼淚滾滾而落。
“下雨了?”厲御行仰起頭,看到葉念桐滿臉的淚,他擡起手來,輕輕觸碰她的眼角,“你怎麼哭了,是因爲我不聽話嗎?”
葉念桐心疼得無以復加,她擡手抹了抹眼淚,哪怕知道他喝醉了,她也不敢將自己的情緒展露在他面前,她將浴巾圍在他腰上,說:“不是,你很乖,來,我扶你出去。”
葉念桐撐着他跨出浴缸,地上很滑,厲御行身上的全部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將他扶回大圓牀邊上,讓他躺在牀上,她累得像頭牛一樣,只餘出氣的力氣。
好在厲御行沒有再折騰別的什麼,身體一沾到牀上,就睡了過去。
葉念桐看着他還潮溼的頭髮,去外面找來吹風機,將他的腦袋搬到自己腿上放好,她拿起吹風機輕柔的給他吹頭髮。他硬硬的頭髮穿過她的指尖,手指微癢,她低頭看着他如刀刻般的俊臉,情不自禁的俯身,在他額頭上烙下一吻。
幫他吹乾頭髮,她將他放回枕頭上,她坐在牀邊,輕輕伸手觸碰那條猙獰的疤痕,指腹傳來微硬的觸感,她眼眶潮溼,?翼酸澀。過了半晌,她才收回手,轉身走出主臥室。
葉念桐離開酒店時,已經快天亮了,她交代服務員,天亮後,去服裝店給1208號房的男客人買一身換洗的衣服,並且將尺碼寫在紙上,還有他常穿的牌子。
交代完,她才走出酒店,打了輛出租車,回到天府花園。
剛走進小區,她就看見了韓沉的車,她前行的腳步一滯,想起昨晚那通未掛斷的電話,她覺得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她並沒有退縮,緩緩走到越野車旁。
恰在此時,越野車的車門被人從裡面推開,韓沉滿臉憔悴的步下車,等着她緩緩走近。縱史樂血。
葉念桐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擡頭望着韓沉,他是一個驕傲磊落的男人,被她生生折辱了。她捏緊手中的包帶,垂下頭,不敢看他,心裡愧疚難安,“韓沉,對不起。”
韓沉站得筆直,黑眸如鷹般銳利地盯着她,“爲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葉念桐深吸了口氣,再度擡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們到此爲止吧,好嗎?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的所作所爲對你很不公平,也玷污了你。可是我的心真的很小很小,小到只夠裝下那一個人。我試過,很努力的試過,但是我忘不掉。他一個電話,我就會忘記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飛奔到他身邊,這樣的我,配不上你的愛。”
韓沉定定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韓沉,我不想把你變得跟我一樣可悲,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穿着一身迷彩服威風凜凜的韓教官,你那麼好,怎麼能夠被我肆意踐踏。所以,我們到此爲止吧。”葉念桐望着他的眼睛,他眼裡的光芒,隨着她的話而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冷傲孤絕。
她沒有閃躲,也做好心理準備承受他一切的責難。可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他說話。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帶起了她的長髮,她的身影,在漸漸明亮的光線裡,卻逐漸模糊。韓沉看着這樣的她,連一句責難的話都說不出口。
“跟我分手,是打算跟他複合嗎?”良久,韓沉聽到自己這樣問。
葉念桐一愣,怔怔地盯着他,她沒有想過與厲御行復合的事。她決定跟韓沉分手,只是不想因爲自己的情不自禁,讓他變得可悲。昨晚那樣的尷尬與難堪,她不願意再繼續重演。
韓沉是個好人,他陪着她走過漫長的兩年,是她不願意去傷害的朋友。她想要盡心去維護他的自尊他的驕傲,不願意,那份難堪與折辱,是她帶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