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就是你嫌棄咱倆家的閨女了，你也不會離婚？！”爸爸似乎覺得不放心，又反問了一句。
“咳、咳，可以這麼說。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我怕她嫌棄我年紀大、脾氣壞、過婚、不懂浪漫……”乾咳兩聲，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大學時的辯論會，而現在他的對手竟然是隻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岳父岳母。而此次辯論會的目的不是爲了贏，而是隻求輸……
在俞行光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爸爸媽媽不約而同用萬分詫異的目光投向俞行光。
聽錯了嗎？！
他說他在女兒面前是自卑的？！
可是他是領導啊！
領導會向他們承認喜歡他們的女兒到自卑的地步？！
一邊的顧如雪更是一塊米糕鼓在嘴裡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他、他竟然這樣低身架跟她的父母說這個？！
這個該死的俞老虎，說起情話來真是……殺傷滿場不流一滴血的，又一次將顧如雪感動的有想哭的衝動。
“囡囡，你、真的決定了？！”側目，媽媽看向顧如雪。她還能說什麼？！他想娶，而女兒想嫁，兩情相悅的事情。就算她再沒知識再沒文化，還能說什麼？！就算明知道女兒可能又回重蹈覆轍，可是爲了心愛的女兒能如願，她還能說什麼？！
“嗯。”嚥下米糕，顧如雪認真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還有什麼理由不站到俞行光那邊？！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辦事？！”南湖人都結婚很早，相比之下女兒不小了，又是過婚，也確實要快點找個人嫁了。回頭看向俞行光，既然如此，她只能跟他談婚事了。
“今天是元旦，我還想帶她趕回去到我那邊吃晚飯。元旦過後就登記辦證，春節過後舉辦婚禮。婚禮細節我還沒來得及跟囡囡商量、細談，至於她喜歡什麼樣的由她訂。再就是要看看你們二老有什麼想法的，現在提出來我好先安排。”終於把他們都繞進來了，俞行光只差去擦額頭上的汗水了。
“我沒什麼意見，但就一條。能不能、能不能在明年的年底舉行婚禮。”結巴了一句，顧如雪媽媽也撫了撫額頭。看來冒汗的不止俞行光一個人，現在全家人都緊張地冒汗。
“爲什麼？！”顧如雪轉身看向媽媽，她不是一直急着把自己嫁掉嗎？！怎麼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又……
“哎呀，我跟領導說話呢！你插什麼嘴。”媽媽本來就緊張地半死，現在顧如雪忽然蹦一句出來沒把她心臟病給嚇出來。
“媽，叫我行光就可以了，我也想知道原因。”俞行光不由又大汗，他聽霍少磊的叫了他們老半天的“叔叔、阿姨”了，而他們也叫了老半天的“磊子”。可是對於他，怎麼還是一口一個領導呢？！
“我沒文化，也不會說話，我實話實說，說錯了你別怪啊。不用去你家我也知道，你條件比我們家好多了。可是爲人父母的總想讓孩子過的好，不想讓她到你們家受輕視。就算囡囡是再婚，我也要給她多準備一些嫁妝表示心意。你稀不稀罕是你的事，可是嫁妝我是一定要辦的，不僅要辦，我還想辦的比上一次更好。我想用一年的時間努力掙一些，再借一些……二來，你可能還不知道，咱囡囡還有點、有點缺陷，囡囡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因爲她沒孩子。不過你放心，咱家沒這遺傳，所以我尋思這是病，不是治不好的病。我想帶她去看看病，等治好了……”
“媽……”不等媽媽說完，顧如雪捂嘴哭了起來。
小時候一直覺得媽媽什麼都好，就是重男輕女，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着給弟弟如風。放寒暑假，總是把弟弟如風帶在身邊寵着，把她送到安鄉爺爺奶奶那裡“託管”。平時上學她一分錢零花錢都沒有，可弟弟總是零食不斷，零花錢不斷，雖然並不是很多。從小到大她都聽話乖巧，家裡的事搶着做，可媽媽卻當這一切是平常。但弟弟如風從小調皮搗蛋，惹事生非，可犯錯後媽媽也從來不罵他，連爸爸打他她都用身體都護的。可是今天，她感受到了從未感受到的、如此深重的母愛……
“這樣，我體諒您的心情，也請您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咱們交換一下意見。其實囡囡身體沒問題，我帶她檢查過的。我的上一段婚姻……沒有孩子，說實話，到了現在這樣的年齡，很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不想等到明年年底。至於您說嫁妝的事情……我能夠體諒，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靈活地變通一下。我跟囡囡其實已經買了房子，房產證是囡囡的名字，她每個月都要爲房子還一千塊錢。現在房子已經裝好了，還沒買電器，我先把家裡的其他電器配齊，把電視留到今年年底您給我們買，算作囡囡的嫁妝，您看行不行？！”沒有想多大一會兒，俞行光這纔回答着。
“就買一樣？！”女兒身體沒問題？！雖然自己都表示懷疑，可是人家俞行
光都說沒問題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雖然俞行光這個變通的辦法確實不錯，可是、這也太少了一點，怎麼說也要買三大件吧！媽媽不由不安地擡頭看向俞行光。
“客廳裡的電視不算便宜的，買個好一點的也要大幾千上萬，您這嫁妝不算便宜，絕對體面。”俞行光微微一笑，衝着媽媽點了點頭。
“老頭子，你說呢？！”話說這份上，總得當家人拍個板吧！媽媽轉向爸爸那邊，雖然自己是覺得差不多了，可是能聽到爸爸一句肯定會讓她覺得更加踏實。
“那也就這麼着吧！”爸爸凝着眉頭深思了好一會兒，其實心裡還是很亂。可是一家子人都等他一句話了，不說也不行啊！就好像輸了整場，現在最後一把不賭也往上賭了的心情一般。拍了拍一邊的小桌，這纔給了一句肯定的話。
“這麼說……以後我得改口叫姐夫了？！”顧如風忽然噌地竄了出來，一陣小風般的竄到俞行光的面前，似乎中了頭彩般的一幅笑地合不攏嘴的樣子。
怪不得他進了看守所就能當天被放出來，怪不得他可以在那麼短時間內成爲縣委小車隊的一員，怪不得關係剛剛轉正就能分到公務員小區的房子……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有個這麼厲害的姐夫罩着呢！
怪不得上次分洪的時候姐姐用生命去救他，原來他是自己的親姐夫啊！
顧如風真是樂瘋了，只差在家裡的小客廳裡跳起舞來。
“咳、咳，對。”似乎對於其他人俞行光還能稍稍安然一點，可是對於顧如風……俞行光倒還不適了。
說真的，他不知道他自己走的什麼運，怎麼每一個舅弟都這麼的“與衆不同”呢？！
“你小子該幹嘛幹嘛去，在這兒吵什麼吵。”看到兒子那幅欣喜若狂的樣子，似乎比他自己結婚都要高興的樣子，爸爸不得不把他拉到一邊去。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家怎麼巴結上“領導家”了呢！雖然他也很想巴結“領導”，可是如果要搭上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他還是不肯換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跟囡囡商量好婚禮的事情，再給兩老打電話彙報。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回怡景，就跟囡囡先走一步了。”俞行光起身拉起顧如雪的手，這就道起別來。
“好，你們路上小心。”雖然媽媽也跟顧如雪在怡景呆了好幾天，可是纔回家了一天又走，媽媽還是捨不得。
一直送他們下樓，看着俞行光的車子徹底消失在眼際，媽媽這纔不得不往回走。
“你呀！女兒離了婚單身你犯愁，現在要嫁了你又犯愁，什麼時候能把心放寬一點哦！”看到媽媽那幅愁眉苦臉的樣子，爸爸忍不住摸出一根菸燃了起來。
“你嘴硬，你不擔心？！你不擔心還能從麻將桌上回來？！你不擔心你還能在家呆一整天？！要是找個條件相當的我也不愁，可是現在越找越……哎！”媽媽呆呆地坐了下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有了底兒。
“媽，幫我把豬肝湯熱熱，我想吃了。”顧如風卻是樂的不得了，站在客廳窗口看到姐姐和姐夫一起離開才滿意，這會兒又吵着要媽媽給他熱湯去了。
“你呀！就知道吃！現在你姐姐要結婚，媽媽得給她準備點嫁妝。你那房子你自己想辦法去，我看你樂得起來。”真是一沒事就沒事，一來事就都來了事。雖然手上還有個萬兒八千的，可是現在……往哪邊用都嫌少了啊。
“啊？！不是吧！元旦過了就要交錢了！就是我辦貸款也得交三萬塊錢的首付啊！”顧如風剛纔還樂的歡，這會兒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沒有了勁。
“我手上現在就只能湊一萬，是給你姐還是給你，你自己看着辦！不過如果在你姐身上一分沒有，你姐要是又受人欺負又離婚，看你往後住在新房子裡的日子過得還能不能順心。”一萬辦嫁妝絕對少了，雖然對方只開口讓她買電視，可是牀上用品、鍋碗瓢盆、壓箱錢就都真的不準備了？！別人瞧不瞧的上是回事，自己準備不準備就是自己的心意了。
“就是你把一萬全用姐身上，人家也嫌少了啊！”顧如風悻悻地抱着胳膊靠在牆上。
如果姐姐跟別人結婚，他肯定讓媽把這一萬塊用自己身上。可是姐姐是跟俞行光結婚，人家條件那麼好，如果姐姐一分錢嫁妝沒有，被人家欺負怎麼辦？！就算他想去給姐姐撐腰、自己腰也因爲沒錢不硬啊！
姐姐那麼漂亮，又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又是體制內人員，又生活在省會城市。如果找差了，顧如風也心理不平衡。
可是現在找這麼大個靠山，顧如風也有些爲難……
“哎！”媽媽長嘆一口氣，眼下真是不好決斷。
“咚、咚、咚、……”大門又響了起來。
“你去開門，我去熱湯。”這個點能有誰來，
不就是顧爸爸的牌友或者顧如風的小哥們嘛！說着，媽媽把兩碗涼透了氣的湯又端到廚房。
“如風、爸。”門開了，孔餘提着大包小包的站在了門口，分別向開門的如風和坐在客廳裡抽菸的爸爸打招呼。
“咳、咳、咳……”一看到孔餘，特別是又聽到一個叫“爸”的，爸爸差一點沒被一口煙子給嗆死，不停的劇烈咳嗽起來，惹得一向不怎麼管事的顧如風都起身給他拍後背。
“哎呀，讓你少抽一點，你就是不聽，總有一天你得把自己抽死的。”湯下鍋後就聽到了咳嗽聲，媽媽不耐煩的走了出來正要給爸爸拍拍後背，不料看到走進門來的孔餘，頓時像見到俞行光一樣被定到了那裡。
真是邪了門了，昨天到今天……這是哪跟哪啊！能不能讓她稍稍消化一下？！能不能讓她靜下來理一理呢？！
“媽，身體還好吧！單位分了一些水果，我給你拿過來了。”說着，把剛剛在樓下買的水果交到顧媽媽的手裡，然後眼睛四處的張望。
“我姐不在。”顧如風看了看孔餘，似乎一眼就能知道他想做什麼，把手插在口袋裡牛裡牛氣地說了一句。
如果把俞行光和孔餘放一塊兒讓顧如風挑姐夫，傻子纔會挑孔餘呢！
“今天元旦，元旦她沒回來嗎？！”看來他這次又跑空了。可是元旦是新年嘛，她怎麼連家都不回呢？！以前她很看重這些節日的啊。提前幾天就會跟他商量，什麼時候能陪她回南湖陪她孃家人過節。
“元旦我姐當然回來了，她一直都把孃家人放心裡的。不過晚上她和姐夫還要趕回怡景到我姐夫家裡吃飯，所以昨天才回來，今天上午就走了。”顧如風巴搭了幾下嘴巴，與俞行光比較起來，這個男人真是太遜了。明明是他拋棄姐姐的，現在竟然又吃回頭草，哪有那麼好的事？！就算姐姐不反對，起碼、他顧如風就第一個反對。
況且，要是放在以前，早就打死他了，能讓他站着活到現在，顧如風都還是壓住了自己的脾氣的。
“她……結婚了？！”怎麼可能？！她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結婚？！且不說她愛他有多深，就是光看着他們才離婚一年的時間上也不可能吧！
再說，她那麼普通、那麼貶味、那麼……不女人，誰會娶她？！
孔餘真是想不通了，如果不是自己懶得再追別人，想跟她湊合一下算了，其實也懶得來南湖找她的。
可是顧如風那臉上分明掛着不屑的神情，似乎他的姐姐撿了一個什麼大活寶似的，難道條件會比他好？！
“嗯，早結了，今天是專程來給我爸爸媽媽送元旦來的。看……”說着，把昨天俞行光拿來的禮盒取了出來在孔餘面前晃了晃，“人蔘、燕窩、還有這英文寫的啥……我還不認識。”
“如風！”看着兒子這般輕視孔餘，媽媽都過意不去了，連忙把他喝住。
“呃……打擾了。”面對這樣一個顧如風，他還有什麼話好說？！打從認識素質低下的顧如風那一會兒起，孔餘其實就從心眼裡不喜歡他。現在，更沒有必要跟他過多廢話了。
“哎！小孔，把水果帶回去給你家裡人吃吧！”見孔餘轉身拉門出去，媽媽連忙把他帶來的水果重新交到他的手上。
現在他們沒有關係了，拿別人的東西肯定不好，所以還是必需的。
“還是留着給您吃吧！這麼多年，我一次也沒主動來看過你們。”拿來的東西怎麼好意思再拿回去？！說了一句，孔餘往樓下走去。其實幾個水果，也沒花多少錢。與他們家那禮盒一比，真的是太……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無數遍的反問自己，可是他依然無數遍的不信。
難道他是她的劫？！離了他，她反而就飛起來了？！
工作進入低谷，兩次婚姻叫了停，連顧如雪這麼笨的女兒也從他這裡飛走了。
一路上，孔餘腳步落寂……
“串串，你摸我右邊的口袋，看看是什麼。”開着車，俞行光忽然想起什麼一笑。
“什麼啊！”坐在副駕駛室的顧如雪側身靠向俞行光，伸手在他右邊口袋摸了摸，一個小東西被她取了出來。
“囈……太醜了。你該不是偷的你奶奶的吧？！”顧如雪一看到這個翡翠戒指就笑了起來，她照顧過奶奶，自然是認得這個戒指。這個戒指對姐姐來說，就像是她的命一樣珍貴，平時碰都不讓顧如雪碰一下，哪怕多看一眼也不成。
“是奶奶讓我交給你的。別小看這東西，這是你進入俞家的通行證。”說到此，俞行光自豪的一笑。
“切，誰想進你們俞家啊！除了你姐以外，你們一個比一個自以爲是。”顧如雪呶了呶嘴，竟然把戒指又放回了他的右邊口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