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說這種話很不應該、很丟人嗎？！
“我做信息工作做的很好啊！一個月被省領導指示了兩條，以前、他們都沒有這樣的成績呢！我爲什麼不能留下來工作？！我很喜歡做這份工作！”在俞行光的面前，她當然不用掩飾的，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我還想去中央工作呢！我還感覺到我能做國家主席的工作呢！你現實一點行不行？！一個女人，有份閒一點的工作，待在家裡做做家務，生個孩子養養一輩子就足夠了，你還想怎麼樣呢？！如果喜歡寫東西，平時寫點往報紙雜誌的投投稿，也很怡情啊！我現在忙成這樣，你讓我給你調工作？！怡景市又不是我開的小店，我說怎麼整就怎麼整？！你怎麼跟那些世俗的女人一樣，有了好更想好？！”其實她對他提什麼要求也並不算過份，在他眼裡，她只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嘛！
可是現在，省委組織部的同志正在五湖市委大樓這邊，找五湖市以及南湖縣的各別領導談話，正在對他進行考察，工作變動的好壞在此一舉，也是他仕途上一個重大的轉折。她竟然在這個時候給他提開後門的要求，這不是拖他後腿麼？！
“那你、那你不幫我找關係，也不能這麼笑話我啊！”什麼叫他還想去中央工作，還想做國家主席，是說她心大想吞天麼？！她只是想成爲政府辦公室一員而已，這就是登天摘星？！不幫也算了，這麼笑話她不知深淺，說着說着，顧如雪的眼淚都吧嗒了出來。
“行了行了，我沒時間跟你說了，就這樣，什麼事情晚一點再說。”說着，俞行光直接掛了電話。現在到了下班時間，省委組織部領導還沒有出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
俞行光也是焦頭爛額的，一下到走廊裡望望樓下各級領導的車，一下又走到後窗看看會議室內亮着的燈，覺得自己備受煎熬。
顧如發將手機拿下來，望着屏幕上已結束通話的顯示，淚水一滴一滴落到屏幕上。
她應該像以前一樣，在家收拾好房子、做好飯了等他下班回來？！高興地看着他英姿颯爽的樣子，聽着他講着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擦乾了淚水，顧如雪把手機再次放入口袋，然後走了出去。
不上班了，回去！
眼下，把宿舍裡的東西再搬回去。
不！是搬到俞行光那個房子裡，這裡不屬於她。
“顧如雪！”剛剛走到車庫門口，正好遇到下班的姜主任。
“姜主任好。”轉身，微微欠身打招呼。
“還沒吃飯吧？！回宿舍做什麼？！”當顧如雪一轉過身來，姜主任這纔看到她的眼眶紅紅的。一定是爲工作的事情躲在哪裡哭過了吧！這個內向的小女人，哎！
“我想好了，下週不來了。所以、打算從這裡搬出去。”咬了咬嘴脣，她覺得很對不起姜主任的。上午當她得知清理借用人員消息的時候，姜主任給她出了好多的主意。可是她一條也沒聽，她真沒用。而且姜主任爲她爭取到這麼難爭取到的宿舍，才住了不足一個月，她又要自動退出來搬走了。
“你這丫頭，怎麼不聽呢？！我說了，你留下來再堅持兩週，我想辦法給你再做做工作，萬一有所轉機呢？！”姜主任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丫頭真是……太沒用了。
“還能有什麼轉機？！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可是依然得不到大家的肯定，還是不用我，現在走跟兩週以後走有什麼區別？！”讓她找關係、她沒有勇氣，想找俞行光幫忙、剛纔還被他吼了一頓，現在、還能有什麼轉機呢？！
“來，上車，我們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坐坐。”打開自己的車門，等着顧如雪過來。雖然沒有能力幫到她，可是安慰一下總是需要的。
“我、我還沒搬東西呢！這周不搬走，到時候等別人趕我就更不好了。”倒不是急着搬家，而是、覺得他們一起單獨出去不好。
“明天我專程幫你搬，先上車。”依然是站在車門口爲她推開着車門，姜主任極有耐心的等在那裡。
確實心裡好像堵着一塊什麼，她真的好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姜主任的建議不錯，出去坐坐也許會放鬆一點的。
想到這裡，顧如雪還是選擇了上車。
姜主任回到車子裡，啓動車子……
一路行駛、一路行駛……
坐在車子裡，顧如雪沒有問他，會帶她去哪裡。而他一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車子裡的鋼琴曲一首接一首的輕雅飄揚，一首接一首。
穿過繁華的城市，駛出熙熙攘攘的人羣，大概一個多小時以後，車子在城郊的山腳下停住。
眼前，一處很寧靜、優雅的農莊展現出來。農莊門口掛着很有鄉風的大紅燈籠，隨着夜風一搖一晃。
是的，暮色已降臨，寒氣更重，山口的夜風更
是冰涼入骨。
姜主任先下車爲顧如雪拉開車門，然後把外套脫下套在她的身上。
“不用、不用。”這怎麼好意思？！雖然他是男士，可是他是領導，是長者啊！
而且被一個陌生男人的氣味包裹，讓顧如雪有着份外的不安。
“知道嗎？！感冒專挑情緒不好的人。開開心心的淋幾場大雨也不會感冒，可是心情不好吹一口涼風就會感冒。”姜主任堅持把衣服套在顧如雪的身上，然後微微走在她的前面，帶她向農莊走去。
農莊是很有特色的亭臺建築， 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竹房子露着建築者的智慧與大自然的靈氣。遠離大城市，這裡不乏爲一個很好的休閒場所呢！步入這裡，讓人有種洗眼睛，遠離塵世的恍惚感。
“來，先喝碗大碗茶暖暖。”其實竹房裡面有大碗的爐火燃着，並不算冷了，只是外面冷。
姜主任點了單，然後親自給顧如雪倒茶。
“暖暖？！”似乎、又聽到了他興趣大好地爲她取名字的時候，可是現在……他在哪兒呢？！觸景傷情，更是委屈。原來他們之間只是牀上關係，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會及時站在她的身後。
女人找男人是爲什麼呢？！不就是一個心理上的依靠嗎？！開心的時候有他分享自己開心的事情，難過的時候有他陪着自己度過，僅此而已啊！可是開心的時候他在，難過的時候……他在哪裡呢？！
是的，他很忙，他的工作總是很忙很忙，忙的完全顧及不上她。那他要工作就好了啊！還要她做什麼呢？！
像進政府辦公室這樣的機會，人的一生可以遇到過幾次？！
對顧如雪來說這樣的大事，卻被他那樣的諷刺。
女人就不應該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業嗎？！她不是想做什麼女強人，只是她也有理想，也想要去實現，難道這都是錯和不應該嗎？！
“不想喝茶，想喝酒。”顧如雪把茶碗端起，然後又放下，一滴的淚滴落入茶碗裡，說了一句自己都嚇到自己的話。
“酒和感冒一樣欺負人，心情好的時候可能千杯不醉，心情不好的時候一滴就能醉。不要喝了，我點了臘豬腳湯，趁熱喝一點。”不聽她的，卻給她盛了一碗剛剛端上來的臘豬腳湯。
乳白色的臘豬腳湯還冒着熱氣，飄着濃香，可是顧如雪一點胃口也沒有。
“姜主任，我、是不是太貪心了，要求太高了？！”擡頭，第一次主動看向姜主任。
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四五十歲，而是好像剛剛四十歲的樣子。就算他不笑也是一臉的溫和，沒有一點點俞行光的霸氣。
其實這樣的男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爲什麼自己偏偏喜歡俞行光那樣的偏執狂呢？！
對的，俞行光就是一個偏執狂！大偏熱狂！！
“年輕人如果沒有理想纔是錯，有理想說明你還活着。”姜主任微微一笑，取了紙巾遞給她。
“對啊！我還活着啊，我活着就要努力一下啊！不然等我死了，想努力也沒份了對不對？！”如果俞行光是一個嚴師，那麼姜主任絕對是一位慈父的形象。俞行光總是批評她這樣做白癡、那樣做錯了，可是姜主任從來不批評，就算真的是她的錯、他也不批評她，而是一直一直的鼓勵她、安慰她，甚至還給她出點子，雖然明知道她不會聽。
“下週我去找找魏市長，他比較欣賞我，他的講話一般都要讓我過一遍目才放心。他是常務副市長，說話還是能算數的。我多說說你的成績，看他能不能幫上一點忙。”示意讓顧如雪吃點東西，姜主任自己也低頭邊吃邊說。
“姜、姜主任。”剛低頭喝了一口湯，顧如雪頓時覺得一口湯哽在了嗓子口。
她與他無親無故，可是他卻是傾全力的幫她。而俞行光……是要跟她走一輩子的人，卻一點不理解她，一點不幫助她。
就算姜主任幫不上忙，她也感激他一輩子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呢！魏市長一般不管信息這一塊，所以很難說他會管你的事情。我也只是試試，萬一能成呢？！做行政工作就是這樣，不要輕意放棄，經過多方努力，萬一能撞上一條呢？！就算撞不上，盡全力努力過也能讓自己死心，以後不後悔，你說是吧！”姜主任一笑，示意顧如雪繼續吃東西。
“姜主任，你以前學什麼專業的，是師範嗎？！”有人傾訴真好，顧如雪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爲什麼這麼猜？！”姜育衡細心地放下自己的筷子，取了公筷給她夾菜。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怕自己虐待自己，不吃不喝身體就容易出問題的。
“我覺得你很像老師啊！”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面上的淚還未全乾呢！
“那要看做誰的老師了。比如說對你，
對研究室其他同志，我很耐心。可是對我自己的兒子，我卻管教很少，所以一直覺得對兒子很愧疚。”一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傷口全是他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裡自己給自己舔好的。
人總是這樣，總是把自己最風光的一面露在外面，而把自己的失意什麼的藏起來，所以像顧如雪這樣把高興與不高興都掛臉上的真性情人真不多。
沒來由想到自己被前妻帶出國的兒子，不由心裡也是一陣的痠疼。
“我聽說老師都是這樣的，只管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就教給別的老師管。”所以，她認定姜主任是她的老師了。就算以後她在其他的工作崗位，這個老師她也認了。
“好吧！如果你覺得姜老師比姜主任好聽的話。”姜主任鬆了一口氣，這丫頭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喜色。
“姜老師，你說，如果我留不了辦公室，可是又不想回計生站，我該怎麼辦呢？！”吃飽了，顧如雪的思想包袱卻並沒有解決。
“如果讓你選擇計生站和政府辦，你當然應該選擇政府辦。可是留不了政府辦，報社其實也不錯的。現在報社的記者都是聘用制，只有你有能力，人家就用你，也不存在組織關係什麼的。像你這麼熱愛文字、喜歡文字，怎麼不去報社發展一下呢？！你上次寫的俞行光那篇通訊報道我也看過了，很有文采，而且敘述手段極爲特別，放在哪裡都絕對是一篇搶眼的文章。做信息其實也很委屈你的，我還在考慮，讓你做幾個月信息後調你加入調研行列，做一下調研工作呢！”又叫了一壺茶，幾份點心，跟顧如雪坐着聊起了天。
“報社？！以前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想過，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在家裡已玩的沒有了鬥志，不敢出去了。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喜歡政府辦公室還有一個原因，它是個鐵飯碗，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了。可是做記者……我覺得我‘老’了，跑不動了，怎麼辦呢？！”其實從小到大她的理想都是做記者，只是、人是會玩“休”的，她現在已沒有了衝勁，還怎麼當記者？！
“這倒不用擔心，年輕記者纔在外面跑，你的文字工作這麼過硬，沒幾年說不定就做編輯了，就不用出門了。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反正我覺得你回計生站真的很屈才，不適合你的發展。在我眼裡，你天生就是一個文字工作者，對文字有極高的領悟力和與衆不同的洞察力。揹着小龍說，雖然他年長你好幾歲，可是他跟你的能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現在可以努力留辦公室，如果努力不成我會給報社寫封推薦信，你到時候可以去報社去看看。多一條路總比不一條路好，再說不趁年輕的時候折騰一下真等老了再折騰，也折騰不起來了。”姜主任極肯定地說着。
“你太誇獎我了，我哪有那麼好啊！”被姜主任這麼一誇，顧如雪都不好意思了。
“什麼東西都可以騙人，可是文字這種東西騙不了人，自己說自己寫的好沒用，文字是有個衡量尺子的。打個比方，咱們研究室一共二十來號人，都是文字工作者，都是寫材料出身，誰上過大塊的《人民日報》？！衡量文字的唯一尺子就是公認，被省級、國家級刊物載了，就是你的能力，這個是沒辦法騙人的。”姜主任笑了笑，再一次給顧如雪以肯定。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很想去報社試試了。”心裡癢癢的起來……其實她才二十六歲，怎麼做了三年的宅女就這麼有惰性了，就覺得自己老了呢？！
記者，無冕之王，一直是她的理想嘛！
她現在之所以這麼喜歡政府辦公室的信息工作，難道不是因爲這份工作與報社的工作有着許多相同之處嗎？！
以前是因爲孔餘不喜歡她在外面跑，所以她一直沒去嘗試。現在俞行光忙成那樣，一個月都不回來幾次的，哪有時間管她？！她年輕，她有大把的時間，所以她有資本爲自己的目標而努力奮鬥！
“來，先預祝你能解放思想、開拓創新取得階段性的成功！”說着，姜主任端起了大茶碗。
“好哇！不過姜老師，能通俗一點麼？！怎麼把寫報告的話來拿出來了，哈哈……”也端起了大茶碗，跟姜主任碰了碰。
“哎！兒子出去讀書了，一年就回家幾次，每次回來就找我拿生活費。我現在跟你是另一個極端，只知道工作，完全不知道正常人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了。”姜育衡苦笑一下，把大碗茶一飲而盡。
真的，七八年了吧！他已經有七八年沒有家庭生活了，在別人眼裡是工作狂，可是那是他希望的嗎？！其實他很想抱着老婆，拉着兒子去逛超市買菜，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家說笑做飯……
可是，他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被女人傷了一次，他怕再被傷。
雖然知道顧如雪這樣的女人是肯定不會傷人的，可是她不是他的，是別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