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女孩子圍了過來,挨個邀請,衆位領導幹部紛紛下場,在節奏明快的樂曲聲中翩翩起舞,王思宇的舞伴長得還算標緻,身材也很好,只是身上噴了劣質香水的味道,嗆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在勉強跳了一曲後,他就趕忙退了回來,坐在沙發上磕瓜子。
說起來,王思宇的舞技也不算太差,畢竟曾被張倩影強行培訓過,那個雖然是拉丁舞,但交誼舞這玩意,向來是一通百通,只要雙方配合的默契一些,總是能走出行雲流水般的步伐來,但他聽了馬清華開始的那一篇論調,便有些掃興,所以只在一邊看着別人跳。
舞池裡的女工們很賣力氣,哄得一衆領導喜氣洋洋,王思宇看着熊國章動作拙笨地抱着一個年輕女工,慢慢地搖動着身體,絲毫沒有掌握節奏,但他跳得異常專注,不時地低頭瞄上一眼,看起來,他是生怕踩到舞伴的腳。
要說舞姿最優雅的一對,當數潘勝前夫婦,兩人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夫妻兩人扣着手,走出讓人眼花繚亂的舞步來,時而擺出一個驚豔的造型,時而旋轉如飛,動作飄逸,瀟灑自如。
葉小蔓今天打扮得很是漂亮,穿着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揚着修長的脖頸,姿態高雅得便如同白天鵝一般,在人叢中很是惹眼,王思宇也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可一想到那個姐夫小姨子的傳聞,他就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這白天鵝身上沾了一層灰,不太討人喜歡。
馬清華見葉小蔓搶了衆人的風頭,心裡就有些不忿,前段時間兩人結下的疙瘩,到現在還沒解開,她這人心眼極小,眼見葉小蔓轉到附近,就帶着程寅康慢慢移動過去,隨後假裝不小心,硬是對着葉小蔓的腳狠狠地踩了一下,聽到耳邊傳來的‘哎呦’一聲,她才心滿意足地抱着程寅康搖着舞姿走開。
程寅康皺皺眉頭,嘆息道:“清華,別再搞事了,聽到沒有,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馬清華哼了一聲,低頭在老公耳邊輕聲道:“怎麼?心疼了?別被那個狐狸精給迷死。”
程寅康皺眉道:“別胡說八道,我哪裡是那種人。”
馬清華冷笑兩聲,轉頭望向葉小蔓夫婦,咬牙切齒地道:“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上次那筆帳,老孃早晚要跟她好好算算,狐狸精……”
程寅康無奈地搖搖頭,把臉扭到一邊,卻發現紀委的柴副廳長,懷裡抱着一個水靈妹子,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葉小蔓,那神色中,滿是豔羨與渴望。
程寅康不禁心中微動,嘿嘿地乾笑一聲,推着馬清華,漸漸向門口跳去。
第二曲結束後,衆人分別坐回座位,當舞曲再次響起的時候,那位柴副廳長便極爲紳士地走到葉小蔓身邊,伸出手道:“葉主任,你今天真漂亮,能請你跳個舞嗎?”
葉小蔓臉上立時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瞥了身邊的潘勝前一眼,見他點點頭,便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掐着蘭花指,搭着他的手臂,兩人慢悠悠地隨着音樂聲,向舞池中間跳去。
潘勝前坐在沙發上,瞄着柴副廳長放在葉小蔓腰間的那隻手,皺緊眉頭,卻無可奈何,他是嚐到過紀委幹部的苦頭的,別說是這位柴副廳長了,就是舞池中央那個矮墩墩的胖子,都讓他吃盡了苦頭,人家只需拍桌子瞪眼睛吼上幾聲,就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個罪犯,總想找出點事情坦白一下。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會,見柴副廳長緊緊地摟着自己的老婆,跳得正起勁,腰間那隻手,竟然已經從腰間滑到臀部上了,他這心裡就覺得憋氣又窩火,但偏偏沒法發作,而馬清華那婆娘也不厚道,這時還故意來氣他,帶着程寅康轉到他身前,用力地咳嗽幾聲,呸地啐了一口,低低地罵了句“沒種的男人!”
潘勝前恨得牙根直咬,卻沒有辦法,只好把脖子扭到一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此時無意中瞥見,王思宇正坐在一邊安靜地吸着煙,他便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端起茶杯走過去,坐到王思宇身邊,兩人輕聲攀談起來。
王思宇之前看過潘勝前的簡歷,知道這人其實是個很優秀的人才,名牌大學畢業,在校期間年年得一等獎學金,分到亞鋼集團後,在兩次技改工作中脫穎而出,被柳顯堂看中,對他着意提拔,並把自己的妻妹介紹給他,可惜後來傳出那件醜聞,導致兩人反目成仇,關係極爲緊張,甚至有一次,潘勝前曾經拿着刀子闖入柳家,險些鬧出人命來。
閒聊中,王思宇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了那次火災的事情,說完後,便拿眼角的餘光瞄向潘勝前,打算從他的神色間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潘勝前微微皺眉,端着茶杯猶豫半晌,方纔搖頭道:“那件事情嘛……我也不太清楚,畢竟當時我不在現場,不好亂說的,不過柳顯堂那個人罪該萬死,槍斃一百次都不過分。”
王思宇見他說話的時候,嘴角抽搐,顯然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便岔開話題,改談亞鋼生產運營方面的話題,這下就打開了潘勝前的話匣子,他開始口若懸河般地侃侃而談,在聊天中,潘勝前以‘老、大、粗、重、笨’幾個字,極爲形象地描述了亞鋼集團的現狀,並談到國內其他鋼鐵企業的優勢與弊端,講得條例清晰,頭頭是道,王思宇一直在微笑着傾聽。
兩人聊了一會兒,潘勝前便把話題轉到程寅康身上,說他是無恥小人,柳顯堂掌權的時候,他程寅康就像哈巴狗一樣,在姓柳的面前鞍前馬後的伺候着,柳顯堂出事後,他大會小會地批評他,急着和柳顯堂劃清界限,這人的人品絕對有問題,要是他來掌舵,亞鋼集團以後肯定會更糟糕。
這種敏感話題,王思宇自然不好參與,他笑了笑,沒有吭聲。
潘勝前見狀,很是失望,便摸着茶杯怔怔發呆,一時間意興闌珊,搖頭嘆息道:“有時候,我真想離開這個鬼地方,走得越遠越好。”
王思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老潘,別太悲觀,其實很多事情,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
潘勝前品着王思宇的話,苦笑了一下,仰身躺在沙發裡,拿手輕輕拍打着沙發,眼神卻在追逐着舞池中轉來轉去的一對對舞伴,嘆了口氣,擡手捏了捏額頭,半晌不再發話。
過了一會,柴副廳長抱着葉小蔓從人羣中跳了過來,轉了個圈,便向北側移去,兩人此刻正在輕聲交談,狀貌極爲親密,葉小蔓的嘴脣抵在柴副廳長的耳邊,輕聲地說着什麼,而柴副廳長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雙臂用力地把葉小蔓擁在懷裡,兩人的姿勢愈發的曖昧起來。
潘勝前呆了呆,拿着茶杯喝上一口,卻不小心把前襟淋.溼一大片,他放下杯子,和王思宇匆匆說了兩句,便轉身告辭,鐵青着臉走出活動中心。
望着潘勝前離去的背影,王思宇嘆了口氣,這做漂亮女人的老公,有時也很無奈的,王思宇其實很清楚,葉小蔓之所以會去巴結姓柴的,說到底還是爲了她老公和姐姐的事情,現在滿屋子的亞鋼高管,最怕的不是省委調查組,而是紀委調查組。
王思宇早早地離開了活動中心,回到招待所,衝了個澡,便鑽進被窩,摸着手機給張倩影打了過去,兩人煲起電話粥來。
舞會一直持續到夜裡十一點鐘才結束,躺在牀上,就能聽到幾位調查組人員嘻嘻哈哈地打開房門,走進屋子裡,而熊國章竟在走廊裡哼起了沂蒙山小調,可見是跳爽了。
第二天,王思宇照例練了一白天的車,這次再賀焰飛的壓陣下,他開車沿着公路跑了二十多公里,手把漸漸熟練起來,晚上回來後,心情極好,便跟着熊國章等人打牌聊天,幾個人玩到夜裡十點多鐘的時候,熊國章接了個電話,隨後滿臉驚訝地站起來道:“是嗎?是嗎?我的天啊,怎麼會這樣!”
王思宇和其他兩人見他一驚一乍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來,趕忙和上牌,都瞪着大眼珠子盯着他,等手機掛斷之後,熊國章兀自不信似地撓了撓後腦,過了好半晌,才把目光掃向王思宇三人,壓低聲音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省紀委的老柴和葉主任在辦公室裡通.奸,被人當場抓到了。”
“我.操!”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從沙發上躥起來,王思宇極爲不信地低聲道:“真的假的啊,太聳人聽聞了吧?”
熊國章摘下眼鏡,拿眼鏡布用力地搓來搓去,嘆氣道:“當然是真的了,事情搞大了,那個馬清華可真是膽大妄爲啊,這種奸她也敢捉,這回可熱鬧了,幾百號人正圍在辦公樓底下,這可怎麼收場啊。”
王思宇趕忙把牌一扔,拉着熊國章的胳膊就往外跑,“走,咱們去看看熱……看看怎麼才能化解這場風波。”
熊國章搖頭道:“這種事情,千萬別沾邊,他們紀委的事情,跟咱們沒關係,咱們把自己手頭的工作幹好就成了,這個老柴啊,吃虧不長教訓,要不是在女人問題上屢屢犯錯,他至於到現在還是個紀檢員麼。”
旁邊那兩位處長卻搖頭道:“熊主任,還是過去看看比較好,別再出什麼事!”
熊國章待要分辨,卻見發改委的孫處長直衝他擠咕眼睛,他轉頭望去,卻見王思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這才反應過來,王主任所說的調解多半是假的,大概是存着看熱鬧的心思。
厚道人熊國章在衆人的慫恿下,此時也來了興致,趕忙揮手道:“走,去看熱……調解……”
四個人轉身就往樓下走,王思宇摸出手機,給樑桂芝撥了過去,悄聲道:“樑主任,這邊有最新情況,我跟你說啊,是這麼回事……”
熊國章也摸出手機,悄悄地發了幾個短信。
發改委的孫處邊走邊嘖嘖讚歎道:“厲害,真是厲害,紀委調查組這次查得可真細。”
審計局的劉處點頭道:“哈哈,是夠細的,都他媽的查到B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