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吃過午飯後,王思宇先去了趟“貴婦人皮草專賣商城”,在樓上樓下轉了三圈後,終於看中一款非常漂亮的白色豹紋貂皮大衣,在和那位售貨員MM經過接近十幾分鐘的激烈舌戰之後,王思宇以三萬五的價格將大衣打了包,之後樂顛顛地驅車趕到郵政局,將大衣裝箱郵寄了出去。
趕到玉州市育才實驗小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半,車子剛剛接近學校,王思宇就覺得情況不對,隔着藍白相間的PVC護欄就能看到,學校裡站滿了一隊隊排列整齊的小學生,其中靠近門口的地方,還有兩排架子鼓方隊,繫着紅領巾的少先隊員們站在架子鼓旁東張西望,而幾位教師則在隊伍裡走來走去,不時地吆喝兩句。
“莫非今天來的不是時候?”王思宇心頭狐疑,微微皺了皺眉,此時小車已經停在學校門口,他這才發現,門口站着十幾個人,都穿得西裝革履,正站在收發室前翹首以盼,而學校的電子門上貼着用大紅紙裁成的橫幅,紅紙上面的墨跡未乾,上面寫着:“熱烈歡迎省委督查室王主任蒞臨我校視察工作。”
小車剛剛停下,衆人的目光就被吸引過來,這時人羣裡不知是誰喊了句,“是省委的車!”
大門口頓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也在伴着掌聲響起,之後架子鼓和小號聲同時響起,校園裡的小學生們在鼓點的伴奏下,整齊地喊着口號:“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王思宇摸着下巴直搖頭,他知道,這肯定是教育局那邊有人通風報信,那位皮校長得到了消息,就提前做好了準備,先給老楊打電話安撫人心,再在這邊拉開陣勢討好自己,打算矇混過關。
其實王思宇猜的到都對,只是不完全,玉州市教育局領導在得知他要來小學調查後,哪裡敢怠慢,王思宇趕到醫院那會,教育局的工作人員就火速趕到育才實驗小學,負責和校方一起安排接待工作,王思宇初到省委督查室,還沒有切身的體會,哪裡會知道他這個副主任在下面的人眼裡,是多麼重要的一個官員。
見衆人面帶笑容,鼓掌走過來,王思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些,他沒有下車,而是板着面孔叫過司機,輕聲交代幾句,司機點點頭,拉開車門走了下來,關上車門後向前走了兩步,就停下來,抱着膀子站在車前,冷着臉沖人羣中喊道:“你們這裡誰是領導?”
玉州市教育局的那位科長本來走在最前面,一直搶在皮校長的身前,這時發現司機面色不善,知道有情況,趕忙停下腳步,轉身向滿臉堆笑的皮校長使了個眼神,皮校長心裡也知道要壞事,趕忙硬着頭皮走上去,訕訕地笑道:“我就是,我是校長。”
這位司機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加上難得王主任賞識,給了他一次耀武揚威的機會,所以這廝的架子就端得比廳級幹部都大,身上氣勢很足,說話也很衝,對着皮校長指指點點,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呵斥:“你們在搞什麼?誰允許你們搞歡迎儀式的?省委省政府三令五申,嗯啊,總之,王主任現在非常生氣,請你們馬上把人都撤了,馬上恢復正常的上課秩序。”
皮校長聽了半天也沒搞明白,省委省政府到底三令五申啥了,但王主任現在非常生氣他是聽明白了,這還得了,他頓時慌了神,顧不得面子,轉身就是一溜小跑,奔回學校門口,叉腰衝着裡面揮着手,大聲喊道:“撤了,撤了,趕快撤了,班主任趕緊組織學生回去上課,要快……”
他話音剛落,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學生們頓時如遭大赦,如潮水般地向教學樓裡涌去,不到五分鐘的功夫,操場上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門口這十幾個人,面面相覷地站在那裡。
司機神氣十足地在門口轉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走回小車旁邊,拉開車門,對王思宇輕聲道:“主任,成了。”
王思宇這才下了車,面帶微笑地走過去,衝着神色尷尬的衆人道:“大夥辛苦了。”
衆人見他臉上神色如常,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不禁都暗自鬆了一口氣,大家在心裡把教育局的那位科長使勁罵了一頓,本來嘛,在商量接待方式的時候,衆人覺得還是簡單些的好,不要耽誤學生上課,可那位科長非得起高調,一定要搞得隆重些,這才搞出剛纔那場鬧劇,結果人家省裡的領導還不領情,這不是出力不討好嘛。
皮校長這個時候總算是喘勻了一口氣,偷偷擦汗後,帶頭向前走去,隔着幾步遠就伸出右手,滿臉諂媚的笑道:“歡迎王主任來學校檢查工作。”
王思宇迎上一步,輕輕地跟他握了下手,接下來,在他的引見下,一路握了下去,先前那幾人都是一帶而過,走着走着,王思宇在一位頗有姿色的女教導主任面前停下腳步,熱情地握着對方的手搖了又搖,一陣噓寒問暖,把來自省委辦公廳的親切關懷,都化作春風雨露,播撒在這位年輕女教師的心坎裡,衆人都陪着笑臉站在旁邊,足足聊了兩三分鐘,王思宇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校園。
校長辦公室裡,王思宇先是面帶微笑地聽了二十幾分鐘的教學成果彙報會,接着就開始辦正事,他把校領導都支開,先把那十幾位上訪教師分別叫來,做了詢問筆錄,隨後又把老楊在醫院裡提到的那位音樂老師找來,打聽了下那天發生的情況是否屬實,結果那位老師態度堅決,矢口否認,據不承認曾經受過校長的猥褻非禮,對此,王思宇也是無可奈何。
下午三點鐘的時候,王思宇總算把情況都摸了一遍,便在衆人的陪同下,走出校園,來到車邊後,王思宇和衆人握手話別,當輪到那位年輕漂亮的女教導主任時,王思宇發覺她的神態有些異常,兩人剛剛握手,王思宇就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滑膩的掌心裡握着一張小紙條,王思宇輕輕將小紙條勾到自己的掌心裡,隨即微笑着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坐上車,搖開車窗,向衆人揮揮手,就收回手臂,安穩地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幾分鐘後,王思宇緩緩睜開雙眼,瞟了一眼司機,見他正全神貫注地開車,忙小心翼翼地打開紙條,低頭望去,只見紙條上面寫着:“很希望能和您交個朋友。”
看着上面留的手機號碼和一個鮮紅的脣印,王思宇輕笑一聲,拿手將紙條撕碎,將胳膊伸出窗外,攤開手掌,紙屑便向後飛了出去。
他當然知道,只要自己撥通這個號碼,這位漂亮的女教師就會主動投懷送抱,在自己的身下婉轉承歡,但王思宇更加清楚,她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從自己這裡索取到現實的好處,這種感覺讓王思宇對她之前的好感蕩然無存,最重要的是,她無法讓王思宇體會到那種獵豔的快樂。
回到省委督查室後,王思宇把材料重新整理了一遍,過了二十幾分鍾,督查二科副科長朱良玉笑吟吟地敲門進來,他已經將劉丹成等人從各部門蒐集到的情況進行了彙總,兩人就在辦公室裡又重新對案情進行了梳理分析,修正了上午做出的工作計劃,決定將最新發現的情況向玉州市紀委監察局通報,請他們儘快偵辦,將這個案件一分爲二,平行作業,齊頭並進。
方案敲定後,朱良玉主動請纓,大包大攬,請求王思宇將案件的協調工作交給他,他有信心在本週內呈交報告,王思宇心裡非常清楚,上午和方如鏡的巧遇,讓這位朱副科長產生了某種想法,這當然也是好事,王思宇笑眯眯地點頭同意,起身離開椅子,給他沏了杯茶,隨後輕輕拍了拍朱良玉的肩頭,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下班前半個小時,王思宇突然接到了頂頭上司樑桂芝的電話,這讓他很是驚訝了一次,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樑桂芝對他的態度極爲冷漠,即便是有事,也是叫秘書來通知,從來沒有親自打來電話,王思宇從她那舒緩的語氣中,敏銳地捕捉到和解的信號,掛斷電話後,王思宇沒有遲疑,趕忙收拾好材料,夾包走進樑桂芝的辦公室。
進屋後,王思宇瞥了眼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樑桂芝,發現她今天的氣色很好,那張瓜子臉上掛着和煦的微笑,嘴角也勾出一個上.翹的弧度,不用問,肯定是遇到好事了。
兩人打過招呼,王思宇坐到沙發上,瞥見茶几上的熱茶,就更加斷定,樑桂芝是要打破冷戰,緩和與自己之間的關係,雖然還不清楚她爲什麼會這麼做,但和解總歸是好事,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在樑桂芝的注視下,王思宇穩穩地端起那杯熱茶,輕輕吹了口氣,端到嘴邊,淺淺地品上一口,輕聲讚道:“好茶。”
樑桂芝心領神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擺.弄着手中的簽字筆道:“王主任,最近督查室裡的人手不足,你要辛苦幾天,把下面的工作抓好,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又是一個明確無誤的信號,王思宇將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微笑着點點頭,接着打開夾包,拿出筆記本來,把今天的調查情況向樑桂芝做了簡單扼要的彙報。
樑桂芝聽後先是誇讚了幾句,隨後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長地道:“王主任,在下面辦案,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要考慮到市裡同志的感受,多徵求他們的意見,這件案子在辦會前,最好能給市委辦公室做個通報,先聽聽他們那邊的看法,當然,該堅持的原則還是要堅持的……”
通過觀察王思宇的表情,樑桂芝確認他已經清楚自己的意思後,擡手扶了扶眼鏡,頓了一下,轉動着手裡的簽字筆,手上的動作停止時,話鋒忽地一轉,壓低聲音道:“十二月份上旬,督查室有個黨建工作的專題講座,我們準備邀請幾位省委領導參加,省委孟副書記那邊,就由你負責邀請,怎麼樣,沒問題吧?”
王思宇望着樑桂芝笑眯眯的面孔,登時醒悟,想必她也認爲自己和焦大秘有某種特殊的關係,這纔將邀請孟副書記的任務分派到自己頭上,這就讓王思宇有些左右爲難,他知道,這種事情是沒法解釋清楚的,倘若自己說和焦大秘不熟,可能會讓樑桂芝誤以爲自己不合作,而一口應承下來,假如到時候孟副書記沒有到場,事情可能會更嚴重,畢竟從樑桂芝的坐姿,語氣和神態上來看,她是極重視這件事情的,恐怕今天能對自己發出和解信號,多半也與此有關,想到這,王思宇覺得爲今之計,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說實話,他也早該去見見那位焦大秘了。
“好,我盡力。”面對樑桂芝殷切的目光,王思宇不露聲色地回了一句。
樑桂芝笑眯眯地點點頭,握着手中的簽字筆,輕輕地敲打着桌面,加重語氣道:“這件事要當做大事來辦,王主任,辛苦你了。”
在這種緊要關頭,如果能邀請到省委重量級常委到督查室來視察,無疑能爲她競爭省委副秘書長造勢,這是一種巧妙的加分手段,樑桂芝自然非常看重。
兩人聊了一會,就到了下班時間,王思宇微笑着拾起夾包,走到門口,眼角的餘光瞥向辦公桌後,發現樑桂芝的臉色瞬間冷卻下來,他立時反應過來,樑桂芝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根本性的改變,這次應該是事出有因,對方只是尋求暫時的妥協,並沒有改善關係的誠意,要想取得真正的和解,恐怕還需要查到問題的源頭,找出樑桂芝對自己有看法的真正原因,那樣才能對症下藥。
但如何查起呢,對這位頂頭上司,當然不能像對付唐婉茹那樣,使用調查公司,看來,要想找到事實的真相,還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時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回到家裡,王思宇把夾包丟到沙發上,走到窗前,燃起一根菸,現在腦海中考慮的,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了,而是如何應付另外一個難纏的女人,唐婉茹邀請自己去酒吧,當然不是爲了去調情,十有八九是設計好圈套,等着自己去鑽。
不過面對唐婉茹的挑釁,王思宇的心中竟隱隱有種莫名的興奮,這個女人還真是夠勁,很容易挑逗起男人隱秘的慾望,真是個不錯的獵物,只不過,要想征服這匹桀驁不馴的胭脂馬,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搞不好,還會被她一腳踢下懸崖,但越是這樣,就越是刺激,王思宇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這時,衣兜裡的手機忽地傳來劇烈地震動,他趕忙掏出來,翻出最新收到的短信,只見上面寫着:“來吧,男人,玩死我,或者,被我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