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夥人正打得熱鬧,包房外面忽地響起一陣凌亂嘈雜的腳步聲,緊接着,從外面衝進一羣身穿保安服裝的人,這些人各個身材魁梧,手裡都拿着警棍,闖進屋後,直接分開打鬥的雙方,大聲吆喝道:“不許動……都不要動,誰都不許在這裡搞事!”
小痞子們本來都已經吃了大虧,好幾個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直哼哼,剩下的幾個雖然很能打,但架不住科員們人多,如今也是強弩之末,此刻見來了臺階,就先停下手,將地上的同伴扶起來,一個個怒目圓睜地看着督查二科的科員們。
這時科員們也見好就收,紛紛停了手,衆人都在心裡暗叫僥倖,要不是那些混混們喝多了酒,手腳反應比平時慢半拍,恐怕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這些人了。
這時候,門口咳嗽一聲,隨後一個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皺着眉頭走進來,擡眼在屋裡掃了一圈,他見這兩夥人的打扮,心裡就有了計較,以爲那些混混是故意來搗亂砸場子的,於是衝着那些人拱拱手道:“各位老弟,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是這家歌廳的老闆,免貴姓包,大家給個面子,不要鬧了好不好?”
那些混混這時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嚷嚷,科員們也互不相讓,據理力爭,兩邊的人就開始各說各話,火藥味十足,那位包老闆怕場面再度失控,就先把那些小混混勸回自己的包間,接下來,他就開始在兩間KTV包房裡跑來跑去,不停地做着調解工作,他這店新開業不久,最怕惹出麻煩來,所以開出條件,只要兩邊同意和解,他願意免單,至於包房裡損失的物品,他也不去追究。
督查室這些人倒是無所謂,剛纔那位科員傷得並不重,只是鼻子被打破,經過仔細詢問,他們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其實剛纔的衝突還真不怪那些小痞子,那位叫李佑民的科員剛纔的酒喝得有點多,出去找剛剛陪他的小姐,結果在女廁門口認錯了人,把人家的馬子從後面攔腰抱住,這才搞出了誤會。
賀焰飛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抱怨道:“你這傢伙眼睛長到屁股上去啦,連個大活人都能認錯!”
李佑民這回得了空閒,拿餐巾紙把臉上的血污擦乾淨,搖頭分辨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啊,她倆都穿黑色連衣裙的,身材也差不多,換了你也得認錯。”
賀焰飛還想奚落他幾句,卻見那位包老闆推門走了進來,滿臉無奈地攤開雙手,皺眉道:“各位,事情恐怕挺麻煩的。”
原來對方的人堅決不同意和解,非要讓李佑民掏出一萬塊錢,作爲精神損失費,不然就死磕到底。
李佑民這回又來了精神,扯着嗓子嚷嚷道:“幹到底就幹到底,誰怕誰啊。”
王思宇皺皺眉頭,這種事情他不想出頭,擡手叫過賀焰飛,在他耳邊低聲耳語幾句,讓他跟着包老闆過去談判,但不要露底,別讓對方知道大夥是省委機關的人,免得造成不良後果。
賀焰飛連連點頭,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傳出去,領導面子上肯定掛不住,輕聲道:“主任,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賀焰飛自信滿滿地過去後,險些磨破了嘴皮子,事情也沒有談攏,對方的氣焰很是囂張,硬是要一萬塊錢才能了事,少一分都不成。
兩邊這樣僵持了十幾分鍾,那些小痞子先失去了耐心,他們見歌廳的保安一個個拎着警棍在眼前轉悠,就明白歌廳方面在懷疑他們是來搗亂的,此時再打架是不成了,只能想別的辦法。
那混混中的老大就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電話報了警,過了不到十分鐘的功夫,景陽路派出所的所長接到報案,帶着幾個民警趕到新世紀娛樂城。
那位所長先到小痞子那間包間坐了一會,幾分鐘之後,就帶着人氣勢洶洶地踹開這間包間的門,拿眼睛在衆人中掃了一圈,隨後衝旁邊的民警努努嘴,那位民警就叉着腰大聲喊道:“敢在公共場所鬧事,你們涉嫌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都跟我們到所裡走一趟!”
衆民警正打算過來帶人的時候,坐在角落裡的一位科員突然一聲不吭地站出來,快步走過去,附在那位所長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位所長的臉上當即露出吃驚的表情,皺着眉頭望了望那位科員,趕忙衝民警們擺手道:“等等,可能有誤會。”
隨後兩人並肩走到包間外面聊了一會,再回來時,那位所長就換了一副面孔,滿臉堆笑地道:“誤會,都是誤會,兩邊都是朋友,一會我讓小五他們做東,在美華大酒店擺幾桌,大夥出去坐坐,算是給各位賠罪。”
這時一個鼻樑上貼着創可貼的小.平頭從外面走過來,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着腦袋杵在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衆科員就都把目光轉向王思宇,王思宇微笑着搖搖頭,他是不想跟黑道的人扯上半點關係,黑白兩道,各有各的路,雖說難免會有交集的地方,但這種交集越少越好,否則後患無窮。
賀焰飛瞄見王思宇搖頭,就趕忙招呼着大家買單走人,大夥就簇擁着王思宇走出包間,向樓下走去,李佑民這時還沒消氣,嘴裡輕聲嘟囔道:“什麼狗屁所長,跟些混混稱兄道弟。”
旁邊立時有人接茬道:“這你就不懂了,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沒聽現在外面怎麼傳的嗎?財政是爹,銀行是媽,管土地的是霸王,工商稅務兩條狼,電老虎水閻王,公檢法司是流氓,白衣天使黑心腸,人民教師像螞蝗。”
王思宇聽了這話,忽地停下腳步,皺眉道:“打擊面太廣啊。”
他不往前走,這些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動,拿眼睛瞪着剛纔說話的小科員。
那科員嚇得一吐舌頭,忙笑嘻嘻地道:“王主任,這都是外面傳的,我不過是說着玩。”
賀焰飛趕忙給他使了個眼神,低聲道:“別胡說八道,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啦?這種話怎麼好亂說。”
衆人走到外面,王思宇衝賀焰飛使了個眼色,之後獨自站在道邊吸了一根菸,賀焰飛會意,把其他人叫到一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囑咐他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講出去,咱們是無所謂,別影響領導的形象,衆人連聲說是,這時就有人忍不住低聲讚歎道:“王主任身手真好,太讚了。”
賀焰飛嚇了一跳,趕忙揪着那傢伙的耳朵走到一邊,又千叮嚀萬囑咐地單獨提醒了一番,那人趕忙保證不亂說話,他這才笑呵呵地跑到王思宇身邊,輕聲道:“主任,都交代好了,您放心。”
王思宇微笑着輕輕點頭,暗想這個賀焰飛還是很有辦事能力的,頭腦靈活一點就透,自己剛到督查室來,人地兩生,還真需要這樣的人來做幫手。
當然,另外一個小夥子看起來也不錯,他把目光投向剛纔平事的那個年輕人,王思宇留意到,在這些人中,他是最低調的一個,不顯山不露水,但從剛纔那位所長前倨後恭的模樣,就知道這人後面的關係很硬。
賀焰飛是開車來的,他把車子發動後,就打開車門,執意要送王思宇回家,王思宇推脫不過,只好微笑着坐上副駕駛位,輕輕關上車門,這輛乳白色的馬自達2就在馬達的轟鳴聲中鑽出輔道,匯入主道的車流之中。
王思宇搖開車窗,望着車窗外閃爍的霓虹燈,輕聲道:“剛纔那個科員叫什麼名字?”
賀焰飛按了兩聲喇叭,超過前面的車,輕聲道:“邱兆官,調到二科還不到兩個月,挺合羣的,一般的活動他都參加,只是平時不太愛說話,也不出頭,沒想到今天倒露了一手。”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輕聲道:“省城的水很深,低調一些是對的,你們平時好好相處。”
賀焰飛忙點頭道:“好,主任,我聽你的。”
王思宇瞥了他一眼,搖頭道:“也不能盲從,對的就聽,不對的可以不聽嘛。”
賀焰飛見王主任眼中露出欣賞之色,心中頓時一喜,忙岔開話題,輕聲道:“主任,聽歌嗎?”
“好吧!”王思宇抱着膀子做閉目養神狀,該隨和的時候隨和,該端架子的時候還得端架子,王思宇現在有意識地在培養自己的領導藝術,之前他多次在用命令的語氣試探賀焰飛,結果讓他很滿意,這個賀焰飛把底線放得很低,看來是打算真心投靠,這樣慢慢踩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爲很好用的馬前卒,只是這期間需要一個過程,以及適當的節奏。
賀焰飛打開車內音響,放出一首節奏明快的歌曲,王思宇知道這首歌是那位名叫胡可兒的歌手唱的,她最近星途坦蕩,成爲國內炙手可熱的影視歌三棲明星,已經紅得有些發紫了。
聽着歌曲,賀焰飛把車開得飛快,只十幾分鐘的功夫,就把王思宇送到省電視臺家屬樓下,兩人站在車邊聊了幾句,王思宇就擡手拍拍他的肩頭,輕輕道:“不錯,好好幹!”
賀焰飛得到了王思宇的認可,心中高興,連連點頭,他一直站在車邊,手裡把着車門,目送着王思宇走進樓道,才哼着歌坐進駕駛室,啪地一聲關上車門,發動車子,小車掉過頭來,向小區外駛去。
接下來幾天,王思宇都是在一邊熟悉業務,一邊和底下的科員們交流感情,雖然光棍節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沒人提起,但許多人還是聽到了那些小青年對王思宇的評價,“爲人仗義,敢打敢拼。”
這八個字的評語有些不倫不類,當他們往細處追究時,那幾個人卻諱莫如深,除了嘿嘿低笑之外,一個字也不肯向外透露。
督查室的那幾位副主任和副調研員們也已經敏銳地發現,王思宇竟然在極短的時間裡,就贏得了不少年輕人的喜歡,這讓他們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大家並不以爲意,畢竟,樑主任的態度纔是至關重要的,從樑桂芝對王思宇冷漠的表情裡,他們已經得出一個結論,這位新來的副主任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會夾包走人。
有了這樣的想法,這些中層們就開始對王思宇敬而遠之,除了見面點點頭外,其他的時間很少會到王思宇的辦公室裡來走動,王思宇也不急於和他們搞好關係,只是專注於走下層路線,他在抽屜裡塞了幾條好煙,桌面上也擺了上好的茶葉。
沒過多久,王思宇的辦公室就開始熱鬧起來,不但二科的年輕人喜歡到他這來坐坐,就連一科的科員們也時常到他這來蹭一包煙,喝一杯上好的碧螺春,聽王主任講上幾段三國演義裡的精彩情節。
只是那位邱兆官卻極小心地和王思宇保持着距離,但偶爾,王思宇還是能從他閃爍的目光中,讀出一絲好感,對王思宇而言,這就足夠了。
他這裡風平浪靜,另一處卻掀起了軒然大.波,沒過幾天,玉州市東湖區忽然迎來了一次官場大地震,先是政法系統大調整,許多業務骨幹或被調離,或被停職,湖東區公安分局孫局長也被撤職查辦,他在戴上手銬的那一刻,只說了一句話,“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對不起小偉了,要不是我把他拉下水,他也不會走上絕路。”
通過專案組的訊問,這位從警多年的老公安老老實實交代了問題,大富豪娛樂廣場的老闆楊大富利用金錢美色拉攏一大批官員下水,爲他從事不法經營充當保護傘,根據他的供述,專案組順藤摸瓜,繼續擴大戰果,一週之後,東湖區的區委書記和組織部長雙雙被調離,常務副區長被就地免職,隔離審查。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宛如一顆深水炸彈,雖然殺傷力極大,但被嚴格控制在極小的範圍內,沒有一家媒體對此事進行報道,這段時間媒體報道的熱點主要集中在大富豪娛樂廣場老闆楊大富身上,他因涉嫌強.奸、組織賣.淫,賭博,販毒,等多項罪名被公安機關批捕。
王思宇是在週四的晚上從方如海那裡得到這些的消息,他知道專案組已經收網了,此事處理完畢,趙素娥的案子將會被推翻重審,當然,和這次的官場地震一樣,全過程都將在嚴格保密的狀態下進行。
在這一回合的較量中,方家取得了巨大的勝利,方如鏡利用大富豪娛樂城作爲突破口,打響了他入主玉州來的第一槍,乾淨利落地將侯副省長在東湖區的勢力徹底清除掉,也將方家與侯家的爭鬥從幕後擺到臺前。
王思宇清楚地記得,在他與方如海第一次吃飯時,方如海就曾經以極刻薄的語言譏諷過侯副省長,看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方家和侯家之間積怨頗深,由來已久,方如鏡年初的上.位,就是因爲有人要利用這把利劍,洞穿侯副省長的胸膛。
從方如海低沉的語氣中,王思宇清醒地認識到,這其實只是一場較量的開始,而非是結束,侯副省長曾經在玉州做過四年的市長外加三年的市委書記,他對於這座省會城市的控制度極高,雖然方如鏡的背後,有李紅軍省長作堅實的後盾,但要想徹底地擊敗侯副省長,絕非易事,也許用不了多久,方家就會迎來侯家瘋狂的反擊。
掛斷電話後,王思宇從牀邊站起,轉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向外面望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在普通人看起來,這座城市如同花園一樣的美麗,但對於官場中人來說,這裡卻是硝煙瀰漫的戰場,他忽然生出一種於無聲處聽驚雷的感覺,通過這件事情,他對官場中的爭鬥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那看似平靜的水面下,無時無刻不在涌動着無比兇險的暗流,稍不留神,就會被無情地吞噬。
站在窗前默立良久,王思宇才緩緩走進書房,打開臺燈,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張居正大傳》,靜靜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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