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這麼一番話,倒是叫人登時就有些無法反駁了。可不是麼?就算是律例,也從未有過女子一定要守寡貞潔,不能再嫁的。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如此。
那些大臣們說的那些,根本就是站不住腳的。也就是朱禮不是女人,而且也不好明着和大臣們撕扯這件事情,鬧得跟市井潑婦一樣,所以才鬧成了這般局面。
而如今楊云溪站在女子的角度上,與這些命婦一說,倒是一下子就讓這些女子無話可說了。
同樣都是女人,自然也都知道其中的苦處,更知道那些男人說的,其實也不過是藉口罷了。
經過了這麼久的衡量,自然也有人動搖了,覺得就算昭平公主嫁入薛家這個事兒被阻攔了,可是惹得昭平公主和楊皇后一起憎恨了自家,卻是得不償失,並不合算。一個是眼前的利益,一個卻是長久的安穩。最關鍵的是,眼前的利益,似乎還和自家沒多大關係?
楊云溪將衆人反應看在眼裡,當即又慢慢的補上一句:“本宮思來想去,卻仍是不明白那些大人們,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反對此事兒。果真只是因爲不喜女人改嫁嗎?”
衆人心頭登時就狠狠的跳了一下。
不過不等衆人開口,楊云溪便是又似笑非笑的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說起來吧,本宮倒是也想過,說不得是爲了利益。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畢竟若是爲利益,前提是得對他們有利益,這條才說得通不是?可是哪裡又說得通呢?”
這話便是如同暮鼓晨鐘,亦或是醍醐灌頂,一下子便是將衆人都震得猛然醒悟過來。原本那些心頭就有糾結的,此時更是一下子就拿定了主意。
只是一開始楊云溪逼着她們表態,她們不肯。此時楊云溪倒是不肯給她們機會了,也不等有人開口,便是站起身來,笑盈盈的一改面色:“說起來,卻是請你們進宮賞梅的,倒是說起這個事情耽擱了半天,真真是不應該。走,咱們賞梅去罷。如此美景,如何能辜負?“
賞梅的時候,楊云溪倒是真專心。而且還設了詩詞比賽,有那些文采好的夫人,便是自發奮勇的參與進去,一時之間倒是也熱鬧有趣,並不曾冷場。待到詩詞罷了,賞過美景之後,多少卻也是有些覺得冷了起來。此時便是有宮人過來稟告:“鹿肉宴已是備好,娘娘可領着諸位夫人前往了。”
楊云溪便是笑着帶衆人去飲宴。鹿肉溫熱,賞雪之後若是吃點子鹿肉,那便是再合適不過了。不僅能驅寒,更是能讓人氣血旺盛,冬日裡卻是再好不過。
說是鹿肉宴。卻也不過是隻有幾樣主菜是鹿肉罷了:其中鹿筋水晶燴自然是不必提說。另外一道鹿骨湯,一道烤鹿肉,這三樣既沒什麼鹿本身的腥羶味,又或是清淡爽口,或是香味馥郁,都是極容易入口的東西。
楊云溪率先喝了一碗鹿肉湯,而後倒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果然冬日裡喝這個是再好不過了。”鹿血她叫人給朱禮留着了,這個卻最是效果強勁,朱禮若是能入口,那自然是再補不過。
宴會上,楊云溪把握着話題,倒是也沒讓衆人再提起昭平公主的事兒來。而宴會之後,她則是隻說自己乏了,便是先回去了。
諸位命婦出宮的路上,少不得和相熟的夫人私下悄悄的議論幾句。尤其是昭平公主這個事兒——這是不是該回去勸一勸自家的老爺呢?
這細心的人,自然也都發現了,今兒請的,多數都是家裡老爺們在朝中反對昭平公主與薛家婚事的。不細心的,便是隻單純的被楊云溪這麼一提點,忽然就醒悟過來,自家何苦爲他人做嫁衣裳呢?明明自家也沒什麼好處。
楊云溪做完了自己該做的,後續自然也就不管了。當下回了翔鸞宮,便是着人給朱禮送了一碗鹿蹄羹去。
不過鹿蹄羹還沒來得及送過去,朱禮倒是自己過來了。只是神色有些不大好看,面上發白,說是頭疼。
楊云溪瞧着朱禮那樣子,倒是嚇了一跳。而後便是有些心頭髮慌,第一個念頭便是想到了蠱毒,不過隨後一聽小太監說今日窗戶沒關,可能是吹了風受涼了,倒是又放心了幾分。不過也是擔憂,忙不迭的叫太醫過來。
朱禮倒是不急不躁的,反倒是看着楊云溪忙得團團轉的樣子抿脣就是一笑:“不過是吹了冷風有些頭疼,你擔心成這個樣子。”
楊云溪一面選抹額,一面抽空瞪了朱禮一眼:“都疼成那樣了,還有心思玩笑。”
朱禮只是笑,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他心頭卻是覺得暖的,楊云溪不知道他爲何要笑,他自己心頭明白,無非是覺得看着她這般着急上火擔憂自己的樣子,心裡受用罷了。就覺得她是無比在意自己的,那種感覺,好比是灌下一口蜂蜜。再是甜膩不過。
一時之間太醫過來,果真就是受了涼,所以有些風寒,以至於頭疼罷了。服了藥,發發汗,待到明日也就能好些了。
楊云溪微微鬆了一口氣。朱禮撐着頭歪在榻上,閉着雙目養神,卻是又不肯閒着,抽空問道:“今日你宴會辦得怎麼樣?可順心?梅花好看麼?”
朱禮不肯閒着,楊云溪白了他一眼,發現他閉着眼睛,也瞧不見她神色,當即又嘴上訓了一句:“頭疼便是好好養神,哪裡還問這般多?梅花好看是好看,不過想來她們也沒什麼心思看。到底做皇后是和貴妃不一樣,貴妃再怎麼尊貴,也不足以讓她們這般忌憚。如今有了皇后的名頭,她們忌憚的不行,哪裡敢讓我不痛快?我訓了幾句,她們也只能生生受着。”
想着今日那些命婦的神態,楊云溪不由得笑了一笑:“女人到底是和男人不一樣。男人或許爲了名聲什麼的倒是不大在意利益,可是對於女人而言,她們首先考慮的必然是利益。所以,你便是等着吧,回頭那些大臣們,總歸是要軟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