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倏地笑了:“怎麼,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被針扎一下就要哭鼻子?練武時,更重的傷也受過。剛纔就是嚇了一跳,倒是真不怎麼疼。”
楊云溪沒敢借口,忙喚小宮女:“快去拿藥來。”同時忙掏出帕子將朱禮手指上冒出來的血滴擦去。倒是不自覺她還緊緊捏着朱禮的手。
而塗皇后,則正是從窗戶裡看到了這麼一幕,頓時微微皺起了眉頭。
上藥的時候也不見朱禮皺眉,倒是他還有閒心道:“卻是弄髒了你的繡件。”
楊云溪這才掃了一眼自己的繡花繃子,見上面果然沾上了血跡,殷紅的一點就那麼印在那兒,快要完成的一張帕子就這麼毀了。
不過這個時候,一張帕子還有什麼要緊的?反而她的針戳傷了朱禮,她纔是該道歉纔是。當下便是忙賠罪道:“是奴婢魯莽,以至於傷了殿下。奴婢該死。”
“一點小傷,也不礙事。”朱禮一笑置之,用另一隻手端起那碗銀耳羹一飲而盡,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隨後朱禮一面看着楊云溪替他包紮,一面笑道:“方纔見你面色很是難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楊云溪自然也不好解釋自己是做了噩夢,含糊的“唔”了一聲算是回答。
朱禮許是意識到她不想多說,便是沒再多問。楊云溪便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待到上了藥包扎完畢,屋裡便是傳來太后起身的消息。朱禮便是進去了。
楊云溪忙收拾了殘局,這才又進屋去服侍。一進屋她就感覺到了塗皇后看她的目光,登時心中一緊,莫名其妙的心裡就緊張心虛起來。
“大郎,你手怎麼了?”塗皇后笑着指了指朱禮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指,如此問了一句。
朱禮隨口應道:“不小心弄傷了。”倒是沒說到底是怎麼弄傷了。
不過,朱禮想隱瞞,可是塗皇后卻是不這麼打算。就在塗皇后朝着她看過來的那一刻,她就心知肚明:塗皇后肯定知道這事兒了。
且不論塗皇后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她也沒功夫去想那些,當下只是略一猶豫便是直接跪下請罪了:“是奴婢不小心弄傷了殿下,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楊云溪跪下後,便是感覺到塗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脊上,心中的怪異感和緊繃感便是又強了幾分。
此時朱禮也是笑着開口說話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也犯不着這樣。皇祖母,先叫人退下去罷,我有些話想單獨和您說。”
楊云溪聽了這話後心裡便是很清楚,這是朱禮在幫她。畢竟這事兒再繼續追究下去,她便是該受罰了。起因在她,她心裡明白。她不僅不該亂放針線,更不該故意咳嗽一聲,若非如此,朱禮怎麼會受傷?
若是朱禮脾氣不好,就是叫人將她拖下去打死,那也是沒人敢質疑一句的。
不得不說,朱禮的確是極好了。尤其是在宮裡呆久,她見得多了其他人的驕縱或者暴躁之後。朱禮這樣的和氣和寬容便是顯得難能可貴起來。
塗皇后點了點頭,到底還是沒再繼續追究下去。不過顯然塗皇后也不打算事情就這般過去了,開口言道:“錯了便是錯了。無規矩不成方圓,你便是去外頭跪一個時辰罷。”
楊云溪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忙應一聲:“是。”這樣的懲罰倒是不算重,反而也是輕巧了。只是她面子上終歸不大好看就是了。
不過,本就是她做錯了,她又哪裡還需要計較面子好看不好看?
楊云溪退了出來之後便是直接去了屋外跪下,方纔塗皇后只說罰跪,並不曾要求非要跪在太陽底下。不過她卻也沒敢鑽空子,直接便是去了太陽底下跪着。
此時太陽雖說不如正午時分猛烈,不過卻也不輕省,待到一個時辰過去之後,楊云溪便是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頭重腳輕,幾乎不曾昏厥過去。
至於臉上,更是火辣辣一片刺疼,大約是曬傷了。不過最難受的還是膝蓋,一個時辰不算短,加上夏衫輕薄根本就等於是光着膝蓋跪在石板上,所以此時她只覺得兩條腿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讓小宮女將她扶了起來,雲姑姑嘆了一口氣:“這次可長教訓了?”
楊云溪勉強一笑:“以後卻是再不敢犯了。”
雲姑姑便是點點頭,道:“你去娘娘跟前再請個罪,若是娘娘沒別的吩咐,你便是回去歇一歇罷。”
眼下她也沒法子當差,楊云溪自然也沒打算強撐。
此時朱禮早已經離開了,塗皇后正在念佛經,見了楊云溪一瘸一拐的進來,便是掃了她一眼,見她形容狼狽,便是嘆了一口氣:“跪了一個時辰,你可知你哪裡錯了?”
“奴婢不該粗心大意,以至於弄傷了殿下。更不該妄圖瞞天過海。”楊云溪老老實實的認錯。
塗皇后定定的看了她好一陣子,最後才道:“你且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云溪總覺得塗皇后的語氣像是有些失望。不過等到她再細細琢磨的時候,卻是又覺得不像。
就這般的,楊云溪便是帶着滿腹狐疑回了自己的屋裡。
沒想到她這頭剛捲起褲腿看傷處的時候,那頭便是有小黃門過來送藥了。
是太子宮的人,且是奉了古青羽的命令前來送藥的。
只聽了這話,楊云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怕是朱禮提醒了古青羽,所以古青羽這才知道她受罰了,也纔會送藥過來。
古青羽統共送了兩種藥過來——一種是散瘀的,一種是處理曬傷的油膏。
楊云溪頓時就笑了:“這可真是及時雨。勞煩你回去後替我向長孫妃謝恩。”
小黃門又道:“太孫妃說了,還請姑姑按時塗藥,再過些日子,宮中要舉行宴會,就怕到時候沒好的話不好看。”
楊云溪心中一暖,低聲道謝:“我會記得塗藥的。”
只是想起今兒自己魯莽的行爲,她便是又有些羞慚。待到人走後,她便是吩咐穗兒:“以後我還是別做針線了。橫豎也做得不好。”
穗兒拿起藥膏給她上藥,剛一被碰到臉,楊云溪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疼!”